这不是周江满第一次带府中医师进宫。 最初那两年,时常有名满天下的神医仙医揭榜进长公主府,皇后心中挂念长公主的腿势,便将医师们传进宫中仔细盘问一二。 盼着能听到好消息。 但连着几年过去,好消息没有,倒愈发不抱希望了。 揭榜的大夫神医也越来越少,留在长公主府上的更是寥寥无人。 隔了大半年,宫中皇后听闻长公主府留了一位大夫,简直比长公主本人还激动。 但以往失望太多次,这次皇后没立刻请人,而是观望了些许日子。 直到听手下人上报,这大夫不仅没被周江满赶走,甚至还能与她在庭院中对弈。 皇后这才下令将人传进了宫。 以往医师进宫,就算不说个个都是紧张到手抖,但起码也是正襟危坐,一路都在悄悄演练着进宫后该如何如何。 她梅辞倒好,就差给她个枕头让她躺下了。 周江满轻咳了一声。 李舟秋掀开眼皮望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继续眯。 哈? 又隔片刻,周江满开口:“你不紧张?” 李舟秋驱散困意,睁开眼坐直了身体,似随意道:“早年我跟着舟秋走南闯北,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有什么好紧张的?而且进宫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提起李舟秋,周江满神色一软,也来了兴致。 她道:“你与李舟秋是如何相识的?” 周江满自认为与李舟秋就算不是朝夕相处,但也是频繁接触知根知底。 对于李舟秋在京中的好友,她多多少少都有印象,怎从来没见过梅辞? 李舟秋等的就是她这一句发问。 既然决定要让江满往前看,那就得先把过往释怀抛却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江满之所以会为她的死受打击,就是因为太在意她了。 第一步,先让江满意识到她李舟秋并非什么稀世好人,也并没有旁人吹嘘的那般厉害,放弃并不可惜。 李舟秋故作高深:“说起我和李舟秋的渊源,那可就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周江满罕见好脾气地应:“本宫有耐心听你慢慢说。” 清了一下嗓,李舟秋徐徐开口:“我呢,是李舟秋的救命恩人。” 肉眼可见周江满的表情由平静转成惊讶,还带着疑惑。 “当年李舟秋在邑坤城中了敌军的毒,若非我施救及时,她呀,早就没命啦,还何须等到宿继谷一战?” 听懂暗示了没?李舟秋也不过如此! 不是京中吹嘘成神话的战神,而是肉体凡胎的凡人。 李舟秋这番话半真半假。 邑坤城是边疆一座城,早些年李舟秋在那边平过外乱,也确实中了毒。 只是那毒不是敌军下的,而是夜里行军时,沾染上了有毒植物的毒液。 命悬一线更是夸张,她用内功将毒液逼出体外后,就没事了。 至于宿继谷,那是李舟秋被乱箭穿心身亡的地方。 周江满心头一紧,她从未听李舟秋说过这个,急急追问:“后来呢?” 李舟秋道:“后来?后来就治好她了啊。治好以后,李舟秋哭着求着让我做她的私人军医,我不肯,一再拒绝。” “可没办法啊,谁让我医术好呢。当时我们都在边疆,李舟秋天天去我家大门口堵着,缠了我好几个月。” 听听听听,何其卑微,哪里像个大将军? 卑微不说,人还自私,求她做军医还只做她私人的,啧啧。 李舟秋边说边打量周江满,果不其然看到她拧了拧眉。 有效果。 李舟秋心中一喜,然后再接再厉,不留余力地抹黑自己:“我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谁知道这人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举止朗朗,私下是个话痨子。” 江满最不喜欢嘴碎话痨的人。 “屁大点事情都要缠着跟我讲,实在是烦啊。早上吃了什么,晚上吃什么,非要一道一道报给你听,你说烦不烦?” 周江满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她还怕痛,每次受个小伤都能跑到我面前抹眼泪,还非要人给她吹吹!”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行径,足够软弱无能了吧? 李舟秋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当真是聪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在周江满心目中的形象打了个转。 瞧瞧江满现在的脸色,都快能和黑锅底媲美了。 高兴劲儿还没过,就见肥鹦鹉一脸被甜到的表情出现。 它站在周江满肩膀上,两只翅膀托着毛绒绒的小脸,感慨道:“若非我知道宿主在一派胡言满口乱编,我都要被梅辞和李舟秋的爱情故事给感动了!” 李舟秋一愣:“我什么时候讲爱情故事了?” 肥鹦鹉系统挺直了胸脯,有理有据的分析:“刚刚啊!宿主不是说你救了李舟秋,然后李舟秋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日日前去和宿主约会。” “然后呢,这李舟秋还是个古早霸道总裁人设,跟梅辞玩‘你是我一个人的女人’那套戏码。” 霸总?总裁? 李舟秋虽没听懂鹦鹉的个别形容,但那句“你是我一个人的女人”着实如雷贯耳。 她差点没一口气哽到自己。 肥鹦鹉系统的小嘴还在一张一合的分析:“还有你们两个感情深厚知无不言,连吃饭这种小事都会分享。” “人前威猛的李舟秋,在遇到梅辞以后,都变成了会撒娇的嘤嘤怪。” “这不是爱情故事是什么?”末了,鹦鹉系统还以一句反问表示了肯定。 李舟秋:“……” 鹦鹉系统从周江满肩膀上飞到李舟秋肩膀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崇拜:“宿主,你这么做是不是想告诉周江满你才是李舟秋的正室,让周江满早点死了心思,脱离旧情啊?” “宿主!你好聪明!” 想让周江满死了对她的心思没错,想让周江满脱离旧情也没错。 但、但过程错了啊! 李舟秋再看周江满,终于意识到周江满的黑脸是冲着梅辞来的。 完了,被当成情敌了。
第19章 参见皇后 豆大的汗滴自额头滑落。 李舟秋可不想梅辞被周江满当成情敌,毕竟李舟秋死都死了,梅辞还是要继续在长公主府混的啊。 被周江满当成情敌,她做梅辞的日子还能好过? 李舟秋脑子转得飞快。 掐灭周江满对她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能一步还没迈出去就惹得周江满心生嫌隙。 她急中生智,面上表情跟着变。 似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弯起唇角:“但李舟秋也有中用的时候。” “之前我喜欢一人,李舟秋比我还积极,明里暗里的撮合我们。” 李舟秋边说边暗暗打量周江满的神色。 只见周江满一顿,抬眸看她。 片刻后,周江满问:“你有喜欢的人?” 李舟秋瞪大眼,撒谎丝毫不脸红:“长公主这说的什么话?我好歹也活了二十来年,当然有喜欢的人!” “李舟秋也知道?还帮你撮合?” 李舟秋坚定点点头:“舟秋是我好友,自然知道。” 见周江满的表情由阴转晴,李舟秋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你喜欢的人,现在在何处?” “……” 李舟秋松到一半儿的气又提了起来,她悲伤叹息,怅然道:“死啦,都死了好几年了。” 别问了,再问真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周江满怔忪,回神再看李舟秋的目光变得柔和。梅辞看起来没心没肺,没想到也有段伤心过往。 同为天涯沦落人,周江满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得李舟秋所愿,接下来周江满没再说什么。 车厢内恢复安静。 长公主府离皇宫不算很远,不多时就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侍卫拦下马车,清风上前出示了身份,又说了两句什么。 侍卫立时朝车厢方向行了个礼,然后放行。 马车压着宫道不紧不慢的前行,直入皇后的寝宫长凤宫。 马车停稳之后,清风搭好斜板,然后进来将周江满推出车厢。 才下马车,就听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奴婢参见长公主!长公主可算来了,娘娘都念了您好久了。” 对比这嬷嬷的雀跃,周江满要显得冷淡些:“母后呢?” 李舟秋探身下了马车,认出说话的老宫女。 她是皇后入宫时带的娘家侍女,这么多年一直贴身侍奉皇后左右,情若姐妹。 红春姑姑。 红春姑姑笑着迎上来,从清风手中接过轮椅。 她一边推着周江满进殿,一边道:“娘娘这会儿在小厨房,正给长公主做您最喜欢吃的红豆糕呢。” 说着,红春姑姑转身吩咐一旁的宫女:“去,禀娘娘一声,长公主来了。” “是。” 红春姑姑推着周江满进了殿。 长凤宫的外殿还是一贯的精致大气,不见金银玉器装饰,但处处都透着不凡。 殿一侧的小桌上,摆满了零嘴小吃。 红春姑姑笑吟吟地道:“这些都是娘娘为长公主准备的,长公主可有想吃的?奴婢伺候您。” 红春姑姑跟了皇后一辈子,是看着皇后的一双儿女长大的。 她自己无子女,只将皇后的这一双儿女放在心尖上疼。 看她忙上忙下,周江满生出笑,道:”红春姑姑别忙了。” 话音还未落地,就听见外面传来樊公公的急声:“哎娘娘您慢些!走慢些哟!” 周江满和红春姑姑齐齐侧首往殿门口看,只见来人身着金丝勾勒的凤袍,头戴凤冠,气场逼人。 只是凤袍沾上了白色面粉,多了些许平易近人。 看到周江满,她红唇上扬,绷起的脸骤然化成春风:“满儿,快让母后看看。” 皇后眉眼明艳,明明将近四十的人了,岁月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红春姑姑跟着笑:“娘娘,您看您这一身,都沾上面粉了。” 一贯端庄的皇后,此刻满脸都是宠爱的笑。 她踱步来到周江满面前,一把捧住周江满的脸颊,看不够般得瞧了又瞧。 “我的好满儿,让母后好生想。”皇后说着甜蜜的话,还将周江满当成小丫头哄。 周江满将小脸从皇后手上挣脱,不自在地唤了一声:“母后……” 以前母后经常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可这个以前,也足有六年了。 这六年她独惯了,已不习惯再这般和母后相处。 见状,皇后心中划过一丝失落,委屈道:“怎么,你这么久不见母后,就不想母后?” “母后看看你怎么了,若非你狠心非要搬出宫去,母后又何必见自己女儿都要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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