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背脊处传来细细密密的针扎感,铃兰已然痛到麻木,甚至都感知不到身后人的长针正缝和着她的皮肉。 “走吧。”雾离手一挥,挪开了眼不忍再看。 气若游丝的铃兰咽下口中的血,“谢...谢谢.......” 被缝和上的背脊拱起一条蜿蜒的疤,外翻的肉与皮被歪七扭八地拼凑到一起。 终归比裸露在外要强一些。 雾离听见了这声道谢,身形一僵,皱了皱眉挥手便将眼前人给丢到了山下。 手中的仙骨温润如玉,光辉耀眼。 “真是...蠢货。”雾离压下泛起的怜悯,转身回到了洞穴。 被丢下山的铃兰眼前还是漆黑一片,歪倒在山下,气息渐渐微弱了下去。 “眠好。”铃兰将掌心的种子抵在唇边,轻声道:“我们...我们回家。” 四周仍旧弥漫着黑色雾气,铃兰的心中却渐渐亮起了一束光。 ....... ....... 细白的冷烟漂浮在殿内。 坐在殿上的人有些烦躁。 叶清歌盯着门口,又收回视线落在折子上,可刚沉寂不到半秒,便将手中卷折狠狠砸了出去。 “主人,您怎么啦?”霜寒将卷折捡起来,慢慢放回桌案上:“可是折子上的东西惹您生气了?那便歇一歇吧。” 本是好生劝慰的话,却不料误碰了叶清歌的雷区。 “你说什么?”叶清歌冷冷盯着眼前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和两种语气。 叶清歌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一抹碧色身影,少女在灯下粲然一笑,耍赖躺进自己怀中,央求自己歇一歇。 听到语气中的怒气,霜寒一愣,扑腾跪下:“主人,我说您莫要太累了,歇一歇吧。” ……歇一歇吧 绿酒!你又熬夜看折子,身子还要不要了?! 歇一歇嘛绿酒~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叮嘱声....... 叶清歌恍惚了下,意识到是梦魇后,搭上了自己的尾指。 骨头断裂声响起,痛意袭遍全身。 叶清歌长出一口气从梦魇中脱离出来,她咽了咽口水道:“以后不许再劝。” “是,主人。”霜寒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帝,先前还冷漠的脸上惨白一片,眉间那抹艳红圆点将人衬出了几分邪性的美。 叶清歌稳了稳心神,再睁开眼时,金色眼眸中已经平静了:“那草怎么还没来?” “我去催促。”霜寒径直爬起要往外走,却不料与往里走的人撞了个满怀。 侍卫被撞得踉跄几步,第一反应便是护住怀中的草盆。 捧着草盆的侍卫还没敢抬眼看面前的女帝,便腿一软跪了下去:“女帝饶恕,卑职来迟了。” 叶清歌坐回椅上,视线落在被那侍卫护在怀中的草盆上。 衣物将草盆包裹的很严实,碧色的叶片裸露出来尖尖一角,却看不真切。 看见熟悉的碧色叶清歌呼吸猛地一滞。 竟失去了细看的勇气。
第69章 霜寒看了眼叶清歌,又看了眼侍卫,伸出手道:“把那东西给我吧!” “是。”侍卫将手探进衣物中去取草盆,藏匿在衣物中的草盆全都露了出来。 就在草盆被拿出来的那一瞬。 叶清歌猛地站起来,手一挥便将草盆带到了自己面前。 盆中长着一棵细细的褐色树枝,根茎上划着许多刀口,叶片都掉得差不多了,唯独顶部还有几片残留。 在看清楚叶片形状后的叶清歌长舒了口气,手一挥便将草盆甩到了地面上。贤逐府 草盆应声而碎,瓦片飞溅了一地。 跪在的地上的侍卫和霜寒皆一愣,抬眼看向神色恍惚的女帝。 不是好眠草。 不知为何叶清歌并没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反而在侍卫进来时觉得喉头发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的瞬间,她竟期盼着那侍卫手中抱着的草是好眠草...... 明明是被自己亲手所斩的情愫,为何自己又心存着幻想? 竟幻想那草能再活过来? “主人,这草?”霜寒不敢将草盆捡起来,看着最后根基在地上挣扎着:“该怎么处理呢?” 叶清歌猛地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丢出去。” “是。”霜寒俯下身去捡草叶根基时。 草盆却开了口:“女帝殿下饶命!!!” 求饶声突兀地响起,在殿上回荡着。 叶清歌抬手阻止了霜寒清扫的动作。 地上的草盆急忙道:“启禀女帝殿下,我是养在蛇山上的桃树枝,因那红蛇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而我族恰有秘术,才被那翱鸟折回来种下啊!” “秘术?”叶清歌冷冷道:“什么秘术?” 桃木枝听出几分希望,立马道:“启禀女帝,我族秘术乃是回生,能使得死去之人死而复生,重塑肉身亡魂!” 叶清歌不屑一笑,冷冷道:“你所谓的秘术,本座也会。” “女帝当真会吗!”桃木枝说:“若女帝会,又为何常常被梦魇所折磨呢?梦魇之中的人是您亲手所杀吧!相传被神女诛杀之人,当场灰飞烟灭是不入轮回的!” 嘭—— 桌案被突然的敲击震得闷声响。 叶清歌冷着脸道:“揣度人心?竟揣度到了本座身上。” 心领神会的霜寒立马将桃木枝给提了起来,猛地斩断了残缺的根基跟最后枝丫。 “若你真能让人死而复生。”叶清歌冷冷一笑:“便先将自己复活了爬回来。” 霜寒抬手便将桃木枝斩成三段,原本就稀疏的枝叶这次彻底没了,就连根基都全被斩灭了。 叶清歌将视线挪回到折子上。 切成稀巴烂桃木枝连同着被吓到的侍卫一起,都被霜寒直直甩了出去。 ......... ......... 铃兰自己都无法形容出是如何回到的太白山。 只记得撑着最后一口起摔倒在榕洞前,恰巧砸开了门。 接着便是蓉柒的一声尖叫。 铃兰彻底陷入了昏迷。 这一昏,便是十五年。 对于草木精灵来说,太白山顶的十五年过得与人间十五年无异。 这十五年间蓉柒是唉声叹气,日夜祈祷。 当年她奉命在年节时监管太白山,等她与交班的果树叮嘱完事宜后再回到山顶时。 只有两间空荡荡的房子,和堆得老高的木材。 没有姜眠好,没有铃兰,也没有那古怪的仙君。 蓉柒只当她们三人再次去游历了,可当她拉开门,看着三年未见的铃兰直直摔倒下来时被吓了一跳。 原以为铃兰是累着了,可将人扶进屋才发现,铃兰身上全是伤。 尤其是背脊上那蜿蜒可怖的口子,虽然被歪歪扭扭缝和了,但鲜血却不断外涌着。 蓉柒当即将那缝和的线脚拆开,这才发现铃兰少了第三根脊骨,用来填充的蛇骨早已被挤压成了碎屑。 榕洞里的灯亮了十天十夜,蓉柒耗尽了半生修为才将铃兰的脊骨补齐缝和。 铃兰伤的重,这一养竟整整养了十五年才醒。 醒过来的铃兰对蓉柒讲了当年的事情,也将自己用仙骨换禁术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怀中的种子被她小心掏出来种进草盆里。 在铃兰能下地的第二天,便开始带着草盆去晒太阳收集露水。 日复一日的又十五年过去了。 盆中种子仍旧不见发芽。 可铃兰却依旧一日不落。 每天晨起时将草盆给捧起来,往依旧毫无动静的土壤中输入灵力后笑道:“早安眠好!” 晒完太阳喝露水,夜半还会去等一等有极小概率会出现的月亮。 一如当年姜眠好被绿酒砸中时的悉心照料,可这次却又与当年不同。 种子不发芽,铃兰却仍旧坚持着。 虽然她的伤被蓉柒给治好了,背脊的疤也已经痊愈,但失去仙骨后,铃兰的修为增长的极其缓慢。 好在剑修的天赋并未丢失,每日带草盆晒完太阳后,铃兰便会去练剑。 十五年如一日的坚持。 又一日晨起,铃兰罕见地起迟了。 “今日的太阳还没晒呢!”蓉柒站在门口叉腰叫道:“记得中午还得去甘露台!” 房间内很快传出声音,铃兰拉开门着急道:“知道啦婆婆!我这就去!” 姜眠好那间小木屋还在,当年她在木屋边上种下的草芽也都探出头茁壮成长着。 铃兰每夜将草盆放进那片她并不知名的草芽里,试图用发芽的小草催促着姜眠好发芽。 可仍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铃兰抱着怀中草盆转过身去晒太阳时。 那片她不知名的草田中,有一亮光微弱地闪烁了下。 ........ ........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 叶清歌朝下跌落,耳畔是呼啸闪过的风声,坠到深处时被人托住。 一双满是鲜血的手自腰间环绕而上。 叶清歌转过身,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姜眠好温柔地笑着,轻声唤道:“绿酒!你来陪我了吗?” 被环抱住的叶清歌怔住,一时间没有恐惧也忘了躲闪。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绿酒!”环在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姜眠好的笑变得扭曲:“绿酒——” 叶清歌挣扎了下,却发现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捆仙绳束住。 “你为什么不听好消息呢?你看不惯你母亲以身殉道拿女儿炼丹,可你呢!杀妻证道便是你所认可的道吗!” 姜眠好的唇一开一合间,鲜血自她口中蔓延,滴落到叶清歌的脸颊上。 叶清歌忘了躲避,视线顺着向下。 姜眠好那被剑刃捅穿的胸口变成大大的窟窿,不断往外渗透着鲜血。 滴落下的血染红了叶清歌的白衣,可她却没有躲闪。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骗我!!!” 被鲜血浸泡的姜眠好厉声质问着,叶清歌却始终呆呆的。 耳畔的问询声渐渐大了起来,叶清歌看着熟悉的面孔,轻轻抬手触碰上去。 可就在指尖搭上去时,姜眠好便迅速消散,变成一抹轻烟流逝在指尖中...... “主人,主人!”霜寒轻轻拍着眼前人的背脊,担忧道:“主人您还好吗?” 伏在书案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眼前是批到一半的折子,朱笔落在墨盘中,狼毫笔尖已经被泡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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