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好将眼角的泪擦干,她尝试着站直身子,可只是徒劳。 “对不起兰兰。” 艰难的五个字,像是从喉咙间硬挤出来的。 这声道歉并没有引起床上人的动作。 姜眠好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转过身,艰难地挪着脚步。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木门拉开,门外的秋风吹进来一丝,很快又被门板隔绝。 在门合上的那一刻。 床上的人眼角滑下清泪一滴。
第94章 姜眠好关上了门,脚却像灌了铅一般。 她靠着门板,慢慢地坐了下去。 铃兰的话像利刃,将她的心脏搅得生疼。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姜眠好仰头靠在门板上。 在这间房间里,曾记录过很多她与铃兰的笑声。 美好的回忆如巨浪涌来,将她逼得不能呼吸。 守在门外的喜枝远远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心里是又急又切。 可她除了着急却不能再做些什么。 姜眠好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宛若一尊安静的石雕。 时间仿佛在此刻禁止了,仅有秋风过卷起树影沙沙。 霜寒来时,看见的便是一脸落寞的姜眠好。 她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满是对主人的心疼。 霜寒快步向前,扑通一声跪下。 剑灵此生只认一个主人,一生也只跪一个人。 可霜寒还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姜眠好被她这突然来的动作吓到,立马站了起来。 “仙子,还请您与我会天界吧。”霜寒虽跪着,说起话来却是不卑不亢。 姜眠好错愕地看着眼前人,有些慌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剑灵一生唯有一个主人,也只跪自己的主人,但霜寒恳请您,与我回天界。”霜寒沉声道:“主人没有您,真的会疯掉的。” 姜眠好怕她惊扰到铃兰,急忙将人拉起来:“你别跪我,有什么出去说。” “除非您肯答应霜寒,否则霜寒不会起来的。” 姜眠好见她倔着,心累极了,干脆松开手说:“随便你。” 说罢,她径直往外走。 刚走到喜枝身边,眼前寒光乍现。 霜寒再次跪在了她的脚边:“仙子,求您发发慈悲,去看一眼我家主人吧。” 榕树洞门被关上,姜眠好松了口气。 “你家主人是女帝,何需我发慈悲?”姜眠好神色冷漠。 喜枝见状,立马也跪下来说:“仙子,奴婢也求您,求您回去吧。” 看着双双跪下的人,姜眠好有些不耐。 “仙子,霜寒不瞒您,若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霜寒不会来求您的。”霜寒低下头说:“霜寒不知主人曾做过什么伤您的事情,但霜寒知道,主人肯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旁人不知主人受过的苦,可霜寒知道,天下无主,主人百岁不到就被迫拔情绝爱,登殿掌权两千年来,天界凡间一片祥和。” “自从主人从凡间回来后,便再没有休眠过,处理完政务后便夜夜坐在您的宫殿旁守着您,天亮后又若无其事的回去上朝。” “主人不止一次醉后对我说她的忏悔,霜寒也曾问过她为何不与您说,主人说不想让您烦心。” “霜寒求您,就看在主人这般深爱您的份上,可怜可怜她吧。” 霜寒说完,嘭的磕了个头。 喜枝插不进去嘴,见状立马跟着叩头。 姜眠好看着眼前双双叩头的份上,长叹了一口气:“别磕了。” “除非您答应跟霜寒回去,否则霜寒不会走的,主人活不成,剑灵也会随着主人而去。” 霜寒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额角被磕破出血也不停。 “够了。”姜眠好累极了,淡声道:“不用你求,我也打算回去的。” 毕竟自己还要拿回属于铃兰的仙骨。 ....... ....... 月老熟练地坐到椅子上,心下仍有些紧张。 女帝仍旧坐在王座之上,脸色惨白如纸,左臂上的衣袍已经被血浸透,玄色衣袍的袖口比别的地方都要深一些。 看着眼前一脸落寞的人,月老轻声道:“女帝殿下,您的伤......” “无事。”叶清歌神色淡淡,神色落寞:“本座想问你,本座是不是该放过她。” 月老闻言,轻声叹了口气道:“殿下这样问,心里是不是有了答案呢?” “本座很想她。”叶清歌语气低低:“但,她不在本座身边应该会开心些。” “本座欠她的,够多了。” 叶清歌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色顺着白皙的指尖滑落,滴在地面上。 那鞭伤她仍旧没有处理,不论医仙如何谏言,她都置之不理。 仍由伤口溃烂发炎后,便将手臂的肉生生剜下。 她渴望用身体上的巨痛来压制心里的思念。 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剧痛,才能压制她对姜眠好的疯狂思念。 切肤之痛让她时刻牢记,自己曾带给姜眠好的伤害。 “女帝不妨去解开一些您与她的误会呢?”月老说:“明明那花仙的仙骨不是您剥的,明明您杀妻证道是被无极算计,明明您自己的情根早已经被抽除根本不知何为爱,明明有很多误会,您为何不试着去解释呢?” “解释了便要拿天下大义逼她原谅吗?”叶清歌叹了口气,轻声说:“可到底是本座欠她的,不论是什么原因,都是本座先骗她的,证道......也是本座自己做的选择。” “至于仙骨,本座觉得,只有亏欠着她些什么,才会心安。” “铃兰对她那么重要,她或许会为了铃兰再回来。”叶清歌垂着眸,声音低哑:“本座欠她的太多,这些是本座该还的。” 月老对她这种自我惩罚似的赎罪心理表示不理解。 近来女帝时常会传召自己来与之谈心。 比起谈心,不如说是单方面听女帝的忏悔。 这些话都是女帝压在心里想要对那情劫说的。 可她又顾虑会将此变成绑架要挟的借口和工具。 所以每每月老劝时,都会被驳回。 “您虽是女帝,但您也是人身肉心。”月老说:“不用事事都这般周全的。” 月老知道自己的劝解无用,只能好言劝慰道:“若您真相思入骨,或许用些外物增进感情呢?” “比如......” 月老话音未落,便被猛地推开的门给打断。 霜寒一脸着急地跑进来,像是没有预料到月老也在,自知失礼的人立马跪下。 “何事?”叶清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月老识趣地站起来,行了个礼便跪安了。 大殿内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霜寒一脸急切道:“主人,仙子从太白山上回来了。” “什么?”原本神色恹恹的人猛地站起,满脸不可置信。 霜寒说:“那仙子回来了!” ........ ........ 得知姜眠好回来后,叶清歌除了每日上朝便又多了一件事。 只是前三日送去的吃食都被原封不动地端回来。 叶清歌并不在意,每日不厌其烦地去送。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送去的羹汤没有再被丢出来。 喜枝试探地将羹汤递过去,已经做好了被丢回来的准备,殊不知这次却被人接下。 “让她进来吧。” 姜眠好搅着碗里的甜羹汤,浅浅喝了一口。 喜枝没有反应过来,端着托盘的手一滞:“仙子,让谁进来啊?” 自从那日霜寒与自己一遍一遍哀求,仙子终于松了口同自己回来了。 尽管回来后仍旧是往日恹恹的模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在床上躺了三天。 今日难得肯出来晒太阳,更难得的是肯吃东西了。 “做汤的人。”姜眠好将汤匙放下,白玉瓷碗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这一连串的反常,惊得喜枝有些不敢相信,即使亲眼看见姜眠好喝了羹汤,又亲耳听见了她话。 喜枝还是不敢相信,她抿了抿唇还想要再确认一遍,就又听见姜眠好的声音。 “这几日包括前几个月的吃食,不都是她做的吗?” 姜眠好抬起眼,说:“今日的汤也是吧,她应该还没走,每日送完都会站在门口。” 喜枝的表情来不及转变,嘴角迅速勾起,立马诶了声。 太过惊喜让她甚至忘记放下手里的托盘,一路小跑地去开了殿门。 诚如姜眠好所说,这几月姜眠好的吃食都是叶清歌亲手做的。 也都是叶清歌亲手送来的。 每每喜枝说去取时,都只是打开门在门口接过女帝亲手递来的托盘。 而送完吃食后,叶清歌也不会走。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喜枝将吃完或者只是动了几口的餐盘递出来。 喜枝会把姜眠好的进食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女帝。 大多时候叶清歌都是安静的听,听完后默默记下。 与之前在太白山上养小草不同。 这次叶清歌不再用纸笔写,而是字字句句记在心里。 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今日睡得安不安稳,或是随口一提想要什么。 叶清歌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下次来时亲自带来。 太过兴奋的喜枝甚至忘记问,姜眠好是怎么知道的。 而端着瓷碗的人只是默默垂下眼。 曾经夜夜相拥而眠,做过无数次亲密的事情,早已经将对方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分眉眼都熟悉于心。 真真切切爱过一场的人,就连对彼此的呼吸声都格外敏感。 姜眠好自己都觉得可笑,这般大的恨意下,心脏仍会因对方而悸动。 木门被拉开,叶清歌果然站在门口。 人前高不可攀,目空一切的女帝殿下此刻正攥着衣袖。 素来漠然的眼因一点一点出现的熟悉身影挑起情绪。 叶清歌咽了咽口水,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交叠,尾指被生生折断。 剧烈的痛让她清醒,眼前熟悉的身影并未因疼痛而消失。 叶清歌仍旧不敢相信,眼前人真的从太白山回来了。 手里正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甜羹,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姜眠好看着眼前小心谨慎的人,与往日高不可攀的模样形成了很强烈的对比。 她想,自己应该是唯一见到女帝这般模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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