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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拥有的东西明明那么少，到了最后，她唯一还保留的东西，唯有自己这条烂命而已。 但天命令她诞生，却又毫不留情抹杀了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她在凌霄剑派受到过多少血腥折磨，秦迎天都该心中有数。可她什么都没做。她就那样冷眼旁观瞧着她的苦难。在她眼中，莫青溪以自己挣扎和痛苦谱写而成的一曲悲歌，是否也称得上是场好戏？ 都是装的。 莫青溪的戾气升腾，她以舌尖抵了抵自己的下颚。不知何时，口腔内的软肉被自己咬破，浓烈的血腥味泛着令人作呕的腥咸，激得她胃部抽搐。 她要报复秦迎天，可她今天陡然发觉，就像秦迎天一直以来玩弄猎物的手段那样。直接杀死，又有什么意思呢？ 对于秦迎天这种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性命在她眼中算什么？她甚至想要主动培养她，就是为了让她强大起来，杀了她！ 她就是这样冷心冷情的人，怎样才能真正让她感觉痛彻心扉？ 莫青溪笑了起来，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齐青身上转移。 即使秦迎天明知道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当这双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时，还真产生一种被“看到”的错觉。 秦迎天生来顺风顺水，想要的东西从未得不到过。既然她没有在意的东西，那她就创造一种出来。让她尝尝爱而不得，可望不可即的滋味。 让她终于上心在意一种东西，然后残忍将其剥夺。这对秦迎天来说，或许才能让她真正痛彻心扉。 小瞎子脸色苍白，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配合这个说不上来意味的笑容，更显病态。 “我恨凌霄剑派，恨叶清，恨邵光宇，恨齐青，恨凌霄剑派的弟子，恨与凌霄剑派沾边的所有人。如果此生有机会，我希望我能够杀入凌霄剑派，屠尽它上下满门。”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甚至含着淡淡笑意。如果不是话中的意思太过血腥，轻柔的嗓音几乎像是温柔的情话。 她主动靠近秦迎天，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平缓的吐息距离秦迎天的红唇只有咫尺之遥。 她像是在与她说什么悄悄话，话中的内容不敢让旁人听见，咬耳朵道：“姐姐，你会帮我吗？” 话在唇齿间辗转，划过她的舌畔，呢喃低语勾绕着秦迎天的心，就连最熟悉的称谓也好似夹杂了不知名的微妙意味。 秦迎天的神智微微恍惚，不由自主垂首看她。两人的距离本就极近，她再一低头，只消半指距离，就能触碰到莫青溪的红唇。 这是姐姐和妹妹之间，该有的举动吗？ 她脑海里完全控制不住，再一次浮出这个疑问。 小瞎子眸子微眯，嗓音稍显喑哑，她的眼眸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眸子倒映着秦迎天的身影。潮湿的吐息洒落在她的唇角，淡淡的痒意丛生。 她环住自己脖子的手明明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却让惯来强势的秦迎天，感觉自己被柔弱的羔羊禁锢住身躯和灵魂。 好似着魔了似的，心跳不断加快，呼吸略显急促，她心跳和呼吸的节奏，都被小羔羊轻而易举捏在指尖。 “姐姐，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抚上秦迎天的脸，轻轻摩挲她的唇角。一声又一声的姐姐不紧不慢叩动秦迎天的心门，明明秦迎天才是主人，却好像被小瞎子的嗓音勾走了心神，心甘情愿低下脑袋。 小瞎子会下蛊吗？秦迎天暗想。 她阖了阖眸子，不知为何，喉咙突然有些干涩，嗓音也沙哑起来。居然有点不敢去看小瞎子的眼睛，慢慢道：“妹妹，凌霄剑派身为正道魁首，宗内弟子的实力不弱，且还有叶清在，想全灭他们，很难很难。”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知道无论自己问多少次，小瞎子都不会告知她为何痛恨凌霄剑派的答案，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这本身就代表了她的妥协，面对莫青溪时，她的底线总是一降再降。 莫青溪突然伸手，竖指在她唇前。这个举动无疑是僭越的，秦迎天不由睁大眼眸。 冰凉的指寒如坚冰，亘古不化的严寒沉在莫青溪眉间。郁气只有一瞬，积雪很快融成一滩春日的温水：“姐姐，帮帮我呀~” 她像是撒娇，又仿佛哀求。可哀求没有求人的姿态，像只梗着脖子骄傲仰头的小猫。下巴磕在秦迎天肩膀，紧接着又用脸颊蹭上她的侧脸：“我只是个没用的小瞎子啊......” 她轻轻叹息，自嘲还含着点形容不出来的沉冷。秦迎天沉默着，手搭在她的肩膀，却使不上劲，更始终下不定决心，将小瞎子从自己的肩头推开。 与从前不一样了。秦迎天心头突如其来产生的危机感，让她有一瞬动了杀心。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令她不可避免产生几分焦躁，本能排斥这种可能性的诞生。 导致失控的源头就俏生生立在她的跟前，单看她的外表，孱弱的小瞎子不具备丝毫威胁性。可秦迎天剧烈跳动的心脏，与心底发酵的奇怪感觉不是假的。 她另一只手不由抚上自己心口，不理解这种奇特情绪的诞生是因为什么，也分辨不出心头的异样究竟为何。但这一切都与莫青溪脱不开关系。 而她抓着莫青溪肩膀的手不由自主用力，她微微蹙眉，烦躁感太强了，连当初发现魔王想杀了自己时，也是讽刺居多，而不像现在这般。明明知道问题的解决办法，却又狠不下心来解决。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在漫无边际的沉寂里，小瞎子唇角慢慢下垂。她艰难扯了扯唇，仿若自嘲，无谓的笑意还没生出，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喃喃道：“我是无用的废物，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瞎子。我讨厌谁，就只能在嘴上说说。再痛恨什么，可也有心无力。” 美人娇弱如花，在风雨的侵袭下颤巍巍立于枝头。雨点噼啪落下，它便被打得支离破碎。 “我什么都做不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已经被哽咽声完全掩盖：“想做什么都做不好。” 秦迎天知道她在示弱，小瞎子是只直觉极强的小兽，肯定察觉出她一闪而逝的杀意。她惯来喜欢在她面前扮出柔柔弱弱的模样，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就会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这种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也是莫青溪这么多日与她的相处中，试探到的最合适的办法。 秦迎天有种一拳砸在棉花里的无力，她垂头望着小瞎子面颊上垂落的泪珠，到了最后，只能无奈地吐出口闷气。 她是个骄傲至极的人，哪儿肯欺负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瞎子啊。 “不要这么想，妹妹，你已经很棒了。”秦迎天心口闷痛，那口气是吐出来了，留下的如鲠在喉的感觉还在。她忍不住捏了捏小瞎子的侧脸，泄愤似的举动没轻没重，顷刻又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暧昧的红痕。 明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秦迎天一眼扫视过去，竟有种被红痕烫到的感觉。她匆忙转开眼睛，语气还算平静：“你的实力进展速度，足以超越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妹妹，对自己多点自信。” “你如今的实力，能够轻松斩杀凌霄剑派外门弟子，与外门长老媲美。内门普通弟子也不是你的对手。除非遇上内门精锐亲传弟子，或是凌霄剑派内门长老，这些中高层战力外，其余人你基本都能应对。” “要知道，凌霄剑派是整个灵界最强大的宗派。他们的水平代表了灵界最尖端的战力。同时王城也是咱们魔界强者最多的地方。” “在这些地方，你觉得自己的实力并不出挑。实际上，你能靠这几日的战斗，在尚武城的擂台赛中取得如今的成果，已经站在了尚武城大多数魔族的头顶上。哪怕换了魔界其他任意一座城池，你的实力也能够碾压绝大多数魔族。” 小瞎子在她面前，自然是极弱的。可秦迎天是谁？她是整个魔界最顶层的存在，魔王之下修为第一人。除了魔王能伤到她外，如今魔族还没有人能够让她吃瘪。 实力的强弱，那要看拿谁来比对。放眼望去，莫青溪身旁最熟悉的这群人里，无一不是气运绝佳的天之骄子。 王女们是这些年来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一代。现在距离上次两界大战的时间没过去多久，魔族现在的这群魔将，已经在战争的残忍征伐下历练出来，他们更是魔族这些年能力最出色的一批将领。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对魔族来说，这是一个强盛的时代。无论底下普通魔族的实力如何，只要魔族不沉迷内斗，团结同心，一致向外。论起高层战力，现在王城里的这批魔族加起来的伤害性，绝不输灵界。 在这样一群整个族群实力最顶尖的人面前，刚修炼不久的小瞎子弱，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而且看她一日千里的恐怖进度，恐怕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三五年之内，都能追赶上来了。只要她能在无数场战斗中活下来，秦迎天相信，她一定能让两界都记住她的名姓。 她抚摸着莫青溪的脑袋，轻轻道：“修炼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能心急啊，妹妹。” 莫青溪泪眼朦胧，细细一想，发现她说得确实都是事实。秦迎天的话宛如拨云见日，极大的缓解了她心下的焦虑。让一直身处其中、被蒙蔽了双眼的莫青溪得以跳脱出来，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可秦迎天其实忽略了一件事情。也或者她没有忽略，只是刻意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万荒试炼。 秦迎天不得魔王喜欢，她又不是个会一直受制于人的性子。无论魔王主动或被动，魔族的权柄迟早都要交到秦迎天手中。 在魔王不支持的情况下，秦迎天想夺走他的位置，万荒试炼，是她唯一光明正大获得魔族上下认可的机会。 不管秦迎天想要增强自己的实力，和魔王争，抑或增加自己在魔族的分量，提高自己手中的筹码，都需要万荒试炼这个途径。而秦迎天又能忍多久，魔王又能忍多久？ 莫青溪心如明镜，面上却破颜一笑：“我明白了，姐姐，是我着相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瞎子，直到这时，秦迎天才能从她身上分出些许心神，顺势往另一个方向瞧了一眼。 那黑袍人仍一动不动注视着两人，瞧见两人亲昵的互动，目光终于微微一动，漆黑的眼珠僵硬转动，从她的身上，落到了她亲昵搭在莫青溪肩头的手上。 除了和莫青溪以外，秦迎天从未与任何一个魔族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哪怕伏慕都无法靠近她周身，更不要说得到她的耐心安慰、主动拿着帕子帮人擦去泪痕这样亲密无间的行为。 秦迎天的眼神并不凌厉，平和望着黑袍人。就是这样平淡的目光下，黑袍人却觉得有股巨大的压力兜头压下，沉甸甸砸在她肩头。压得她腰身逐渐佝偻，膝盖不自由主微微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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