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嘉是见过那只手的。那只手没做过粗活,细腻光滑。 那只手今天早上还剥开一只鸡蛋,仿佛可以和露出的蛋白媲美。她用手指捏着那只鸡蛋,微微仰起头,直接送进嘴里,一口吞下,毫不在意是否太多会让她咀嚼困难,也不在意蛋黄是否会过于干涩会让她吞咽难受。 红色的小舌舔了舔上嘴唇,然后她又抬起手,用舌尖扫过手指,似乎在回味最后的一点滋味。 为什么舌头是红的呢?红得像她心脏的颜色。 苏溪裳自然又被苏父骂了。苏父说:“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吃东西吗?只有丧家犬才会在吃完东西的时候舔舔自己的爪子!” 陆从嘉今天没有扎辫子,要想别后面的衣服,就要先把散着的头发拨到一边。 现在那只手就这样若有若无地放在她的背上,脖颈处的皮肤被发尾扫过,带起一阵痒痒的酥麻感。陆从嘉忍不住挺了挺自己的脊梁骨,凸起的胡蝶骨慢慢在苏溪裳的掌心下成了形。 苏溪裳的头发烫过。这时候的烫发可不比现代,听说两万块钱才能从外国运进来一台机器,做上好半天,最后烫出这样一头卷发来。 她昨天扎了麻花,晚上没有洗头,现在自然地带着些蓬松感和自然卷,仿佛也有了些烫发的感觉来。 会不会有人因为她们的发型而说她们真的很像一对姐妹呢。 “你自己把头发拢住。”苏溪裳把头发拨到陆从嘉的肩头。 陆从嘉听话地把手放到肩头处,不经意间碰到了苏溪裳温润的手指。只要一想起刚刚这个手指便轻轻在她后背上滑过去,她就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又不是没和苏小姐近距离接触过,有什么好脸红的。”陆从嘉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着头,捏紧了头发,暗暗和自己说道,“亲都亲过了,隔着衣服摸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苏溪裳掐了一部分衣服,胸口一下子紧了起来。 陆从嘉宽松衣服穿惯了,也没觉得胸口那边有什么问题。加上上一个世界总是军服军装上身,肩上垫着东西,愈发不在意自己的胸了。 她抬起头来,从试衣镜里看着自己。因为收紧贴合身材了,前面的曲线也凸显出来了,两个小小的鼓包前绣着几朵樱草花,似是飘荡在宁静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苏溪裳迅速一挑针,别好了布。她松了手,站到一边,看着镜子里的陆从嘉:“你自己再从镜子里看看。有没有觉得太紧?我没完全贴着,放了些,毕竟你还要长的。” 陆从嘉脸上刚刚褪下去的一点红再次涨上来,而且愈演愈烈。 “呵。”苏溪裳见她这幅样子,轻笑了一声,“怎么?我也是个女人,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你现在正是长的时候。” “别说了。”陆从嘉小声说着,再次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有苏溪裳。 同样的卷发,同样的收身旗袍。 只是她看起来,总比苏溪裳少了那么几分女人味。苏溪裳身上的妖娆风骨,不是换一身衣服就能学得来的。 “我觉得挺好的,就这样吧。”陆从嘉又从镜子里悄悄看了几眼苏溪裳。 “那就这样吧,我帮你量个尺寸、做个记号。”苏溪裳走到陆从嘉面前,陆从嘉打开手臂,让她从自己腋下穿过去,量胸围。 小裁缝终是担心出事,悄悄跑到里间来查看情况。往里面一瞥,刚好看到苏溪裳伸出手,揽住陆从嘉往怀里带,好像是抱住她的模样。而陆从嘉微微别过脸去,侧脸颊上带着一点红。 裁缝倒抽一口气,捂着胸口背靠墙壁。 不会吧? 小裁缝的脑中又迅速构想出了一出民国版芙蓉春帐一晌贪欢的故事。 “你到车上等我吧,我把尺寸告诉裁缝,很快就来。”苏溪裳对陆从嘉说道。 陆从嘉没有丝毫怀疑,去车上等着了。 苏溪裳报了几个数字,裁缝有点惊讶:“这是……二小姐的尺寸?” “小姐穿什么样的衣服是你要关心的事吗?你照着做就是了。还是说你怀疑我量的尺寸有误?”苏溪裳又是那副不容让人质疑的毒舌架势。 “这腰会不会收得太紧了?二小姐一向不穿贴身的。” “她刚刚选颜色的时候就没有选你给她看的那些,难道还看不出来是嫌弃原来的那些了吗?”苏溪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你们这些老眼光是时候该跟进一下新风潮了。” “是是是,大小姐说得是。”裁缝迅速记下了刚刚苏溪裳说的那些数字,“那您自己的衣服呢?” “这还用问?我的尺寸你都不记得了,你还能记得些什么东西!天天和数字针线打交道的人,结果告诉我不知道?”苏溪裳的嘴巴快如爆豆子,“用西式翻领的,我荷叶领的太多了。多出来的布料子缝一副手套吧,到小臂的那种。” “好的。” 看着苏溪裳点点头,终于算是走出了小店。小裁缝擦了擦汗,这尊佛还真是难侍候。 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吃得消她的。 “给你!” 一上车,苏溪裳就见笑颜如花的陆从嘉拿着两个糖葫芦,拿了一个递到她面前。 陆从嘉就喜欢吃这些零嘴玩意,她不喜欢。尤其是糖葫芦。那些卖糖葫芦的小贩都说是酸酸甜甜好滋味,她倒是没唱出甜来,只有满口的酸。上面的一层糖又太硬,吃完总是卡在牙上下不来,难受的很。 “你自己吃。”她冷冷地说道,关上车门,后背靠在座椅上,一条腿十分自然地搭到另一条腿上,开叉处露了一片,却又是刚刚好的高度。 红色高跟鞋晃荡着。 她怎么不记得上一世做衣服回家的时候陆从嘉卖糖葫芦吃了?而且就算她买了,也不可能分给自己一串。 陆从嘉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外面的糖衣嚼得嘎嘣脆。吃完了里面的山楂,嘴里满满地包了几个籽,她就这样含着,用舌头搅来搅去,发出奇怪的声音。 苏溪裳忍不住皱眉,盯着陆从嘉看了几眼。 苏父还在饭桌上骂她吃饭没规矩,那陆从嘉呢?不过按照那老头子宠爱陆从嘉的样子来看,估计也只会说她是真性情,可爱之类的。 反正这一世她也不打算靠着苏家了,随他们怎么作妖吧。 “想吃就说啊,又不是不给你,光看我干什么。”陆从嘉又在她眼前晃了晃糖葫芦,“不是很酸,还不错。” 苏溪裳望着她的眼睛,突然生了一种很想吃的感觉。 她鬼迷心窍地接过陆从嘉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个下来。 外面的糖衣还是那么硬,那么粘牙。 里面的山楂…… 小骗子!酸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管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所以拖到了现在……
第34章 重生归来千金04 “二小姐,吃饭啦!” 陆从嘉带着点希望跑到桌边一看,瞬间没了吃下去的欲望。 陆从嘉的口味偏淡,偏酸甜,但是苏父喜欢吃川菜,桌上多是红味,吃下去满嘴的麻和辣。就算是喝粥,配菜也不是陆从嘉想象中酸酸甜甜的乳黄瓜,而是辣酱。 她从看起来还算清爽的炒蔬菜里挑了几片绿叶子,扒拉了几口饭,然后搁筷:“我吃饱啦。” “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麻辣鱼了吗?今天也没见你吃几口。”陆母说着便用筷子夹了鱼肚子上的肉放到陆从嘉碗里。 以前陆从嘉吃过的麻辣鱼都重在一个麻字,但这道菜是实实在在的辣。已经夹到碗里的东西又不能再夹回去,陆从嘉只得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吃药一般把这块鱼肉放到嘴里,也不等仔细咀嚼几下,直接咽了下去。她感觉到嗓子眼里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眼看着陆母又要夹,她赶忙摆摆手:“我最近不大想吃辣的了。” “你是不是吃零食了?把那种东西当饭吃,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呢!”苏父呵斥了一句。 吃零食?有零食吃就好了。上次吃东西还是和苏溪裳一起做衣服吃的糖葫芦,她还嫌不够酸没味。 她想吃用腌渍过的梅子做馅捏成的饭团,还想吃用醋淋了满身的鲫鱼冻,最好还有切得方方正正、表面晶莹剔透、用江米纸裹起来的酸梅糕……陆从嘉吸溜了一下口水,委屈地坐到客厅沙发上看画报。 在饭桌上总是苏溪裳被苏父骂,这次终于轮到陆从嘉了。 苏溪裳闷头吃了一口麻辣鱼,心里偷偷乐着。 民国时期用的都是繁体字,加上排版顺序又与现代印刷不太相同,陆从嘉看得很是吃力。她看着上方的一则某某小姐的花边新闻,努力拼凑出里面写的内容,感叹这个时代的八卦狗仔也不必现代少啊。 在换好衣服下来的苏溪裳眼里,陆从嘉一直盯着画报上的一页看。按道理来说早该翻页了,可是陆从嘉还是盯着。 她也有些好奇是什么内容,走到陆从嘉身后。 陆从嘉脱了鞋子,因为是在家里,陆母和苏父都不在,两条没穿白棉袜的腿搁在沙发边上,背倚着另一边,将画报放在中裙上。她全身上下也就那小巧的脚趾有那么几分苏溪裳愿意承认的可爱之处,透着些粉嫩。 苏溪裳的眼睛飞快在画报上扫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画报中下方贴着的一条漫画广告。漫画里有一个头扎方巾的女人,站在一株结满梅子的矮树旁,用手端着一盘叠成金字塔状的糕点,托盘边缘上一行小字“妙妙糕点”,底下一行配字:“吃来吃去,还是它妙。” 苏溪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从嘉到底还是个年轻小女孩,可是她印象里的陆从嘉没这么喜欢吃零嘴啊?而且今天中午才刚被苏父骂了一通吃零食的事情,怎么现在还是盯着广告看? “啊,姐姐。”陆从嘉的余光里看到了苏溪裳,用手撑着沙发靠垫坐起来一点,一边叫她,一边顺手就翻了一页画报,准备继续往后看,“怎么了?” 这在苏溪裳眼中就更像是欲盖弥彰了。 “我下午出去和女同学看电影,过来和你说一声。” “哦。”陆从嘉点点头,视线又回到画报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看电影?这年头的黑白电影她不怎么感兴趣。还不如看看画报上的漂亮姐姐呢。 “今天出来看电影,你怎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被你爸骂了?”女同学挽着苏溪裳的手,从电影院里出来。两人就这么随意地在街上散着步,聊聊天。 “没,他今天骂的是陆从嘉。” 女同学笑了一声:“那你还不高兴?你不就希望陆从嘉被骂吗?” 苏溪裳想直接告诉她陆从嘉不一样了,可是这种不一样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说她重生了,有人会信吗?说不定她现在说了,明早画报上就是一行大字“苏氏布庄大小姐因妒成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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