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玉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这?些由她去办,自己对她全然地信任。 轿帘落下,完颜玉才终于不必强撑着身体,身子一?软,倒在软垫上,身子忍不住地轻颤,瞬时发了一?头的冷汗,极大的痛楚从她的脊柱炸裂开向身体两侧扫过。 小乙在轿子左侧随行,她多年习武,听觉比常人更敏锐,发现了轿中人急促的呼吸,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一?定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小乙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递到轿子jsg里。 完颜玉接过帕子,正望见这?帕子是从前自己绣给卞雪意?的,那日吐了血,帕子后来不知丢到哪里去,原是被小乙捡到,洗去了血迹。 完颜玉捏紧帕子,手指忍不住地发抖,轻轻地将额头、鬓角的汗水给擦去。 她微微地撩开袖子,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有一?条浓重突兀的血管,颜色发青紫,并不正常。 原来,蛊虫竟这?般厉害,不过是才跟姐姐分离片刻而已,就?遭受噬心之?痛。 看来当日,真是小瞧了乔郁容,盗前朝的陵墓,竟被她寻得那金蛊师的得意?之?作——同心蛊,还将此物用在了卞雪意?身上。 完颜玉那日看古医书,发现此事,已决心让同心蛊在自己身上种下,不过为了不让宝成郡主担心,因此对蛊虫一?事有所隐瞒。 完颜玉本是没?有痛觉的,这?蛊虫种到身上后,却瞬间觉得如万钧雷霆从天灵盖灌进去了。 疼痛难以忍受,可完颜玉一?想这?蛊虫若是自己没?有接过来,此刻便?是要在姐姐体内兴风作浪。 “这?前朝的金蛊师和钟婕妤最终修成了正果,如今我也要赌上一?把赌,姐姐,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为你,做任何付出?都?是值得。 — 小乙是不能随行的只得在宫门口候着。 完颜玉再一?次踏入那深深宫墙之?中,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完颜玉坐在六个宫人抬着的步辇之?上,斜斜地靠着,抬眼望向宫道两边跪了一?地的宫人。 她们脸上的神情全是麻木,身上也无半点鲜活气息。 那深红的宫墙仿佛吃人的妖怪一?般,吃掉一?代代如花美眷,吐出?来一?个个残年老妪。 完颜玉才踏进女君的寝宫里,就?闻到熏香味道也掩不住的药材气味。 女君穿着雪白中衣,一?头乌发垂下,半卧在榻上,听到脚步声,才微微起身,叫女官将身下的枕头垫高?,半靠在枕上。她身材微丰,自有一?种沉稳,面颊圆润,眉目凌厉,不怒自威。 能让女君这?般接见,完颜玉得宠的地位自是可见一?二。 “见过女君陛下。”完颜玉微微福身。 “起来吧,坐到朕身边来。”女君颔首示意?。 完颜玉于是坐在女君的榻上,距离一?近,便?望见女君一?头如瀑黑发间露出?几缕发白的头发来。 “哎,连你也一?眼瞧见了朕的白发,朕终究是老了。”女君用手卷起一?缕发白的头发发尾,脸上罕见地露出?倦色。 “我看您的精神是极好的,哪有见老?”完颜玉说。 “你向来是不说假话的,”女君一?笑,“不过,这?也要归功于国师。” “国师?” 听到这?两个字,完颜玉的眼睛微微眯缝,不自觉流露出?捕猎者的眼神,但?因是在君前,她立刻收住了这?阵阵的杀意?。 “国师本是罪臣之?女,不过占卜星象这?方面天赋极高?,因而在满门抄斩时才逃过一?劫,她多年来借居大相?国寺,备受称赞,未出?纰漏,可见忠心为朕,”女君说,“前些日子,高?阳引荐,国师为朕献上延年益寿的丹药,朕服下,果然有奇效。” “看来,国师大人真担得起国师二字。”完颜玉眸色淡淡附和着。 女君说:“可惜,偏偏朕的身边有一?批佞臣,搅动风云,结党私营,联名上书。” 说到这?里,女君面带愠色,音调也不自觉抬高?不少,想来是对上书的内容厌恶至极。 “不知她们上书说了些什?么。” 女君冷笑一?声:“她们说长生不过是虚妄之?说,更过分的是,她们竟将朕比作前朝昏君,要朕即刻将国师处死!” “竟有这?样的事。” “朕知这?些人狼子野心,早已经觊觎权力多时,恨不得朕立刻归西好叫她们争夺完颜一?族的江山,朕绝不会叫她们得逞!” 完颜玉说:“这?些乱臣贼子,真要好好惩治一?番,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已经推出?午门斩了两个。”说到这?里,女君有些头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是斩了两个,御史?台那帮人一?个个哭天喊地,还有个在宫门叩首活活地叩死了,叫朕头疼。” 完颜玉没?料到元寄雨已经被女君信任到这?种地步,看来眼下扳倒元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陛下何须忧烦?”完颜玉说,“那些人翻不起风浪来,您还是当以凤体为重。不过国师大人既然这?般厉害,我也想与国师大人面谈一?二。” “你自小体弱,一?身的病,”女君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得疼惜起来,“吃了多少药也总不见好,朕看在眼里,也是心疼得紧。” “臣惶恐。” “不必这?样,你是朕得力的干将,也是朕最宠爱的后辈,朕也早有打算叫你见她,叫她帮你推算下你的大事。” “臣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侍奉女君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女君笑着,抬起完颜玉的手:“傻孩子,朕要你肝脑涂地做什?么?你如此聪颖,难道真猜不出?来?” 完颜玉摇了摇头:“臣只想为陛下分忧,旁的事从来都?不想。” “你已年满十八,该有子嗣了。” 女君说话间,眼神意?味深长,抬手拍了拍完颜玉的手背,眼神中更寄予厚望。 完颜玉身子一?僵,女君能主动提起她的婚事,想来女君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臣……”完颜玉将手从女君手中抽了出?来,在女君面前就?拜了下去,重重地叩首。 然而,不等完颜玉的话说出?,女君就?制止了她。 “好孩子,朕知道你是高?兴极了,等不及要谢恩,不过这?点事,是朕早该为你想到的,”女君半点没?有注意?到完颜玉神色中的抗拒和失落,“朝堂上那些人已经够让我心烦了,但?好在还有你,你永远不会像她们一?样,叫朕为难。” “陛下……” “好了,乖孩子,”女君抚了抚完颜玉头顶的发丝,“你先退下吧,朕到底是有些乏了。” 说罢,女君身边的女官便?开始着手放下床帏,有几分赶人的架势。 此等情境,不适合继续纠缠。 完颜玉告退,转身时瞥了一?眼女君寝宫内陈设,才发现宫内多了些西域进贡之?物。
第69章 完颜玉走出女君寝宫, 闻到一阵幽香。她在宫门口站定了,去寻那香味的来源。 几条粗粝的花枝越过墙头,铺在瓦片上, 枝条上开满了小小的粉色的花骨朵。 春天来了, 完颜玉素来不爱花, 可今日见,心里却多几分触动,心里住着春风,眼睛才捕捉到了春天。 不管前路将如何艰难, 完颜玉决意要将她的春天留在身边。 一位路过的老嬷嬷注意到止步的完颜玉,奈何眼睛看不大清, 上前行?礼。 “这位可是嘉世郡主?” 老嬷嬷年七十有八,历经本朝三代,在宫廷腥风血雨的斗争中庇护幼主幸存, 因此在宫中颇有威望。 而这嬷嬷最为人?称道的却是她几十年不变的心, 从不拜高踩低, 当年完颜玉尚是五岁孩童就?展露出惊人?才能之时?被众人?所疏远,唯有这位嬷嬷从不将她当做异人?, 悉心侍奉。 因此, 完颜玉对这位嬷嬷总也?有些感情在心头。 “劳烦嬷嬷挂心, 我?一切安好。” 嬷嬷微微躬身:“听说女君要为殿下指派一门亲事,这是大喜的事。老奴苟延残喘,不知能否有幸亲眼见到那一天,便先向殿下道贺了。” “指派亲事,未必大喜, ”完颜玉目光幽幽,唇角勾起, 雪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笑意,“只是确实又值得道贺的事情。” 完颜玉坐轿子,再由?宫人?抬到宫门口去。 一路上,多少也?遇到些各宫妃嫔、女君男妾,众人?恭贺完颜玉即将为新妇的喜悦。 只是完颜玉却无?从同她们说起,那个她们口中的日子,早已经发生在回京的那艘船上,在风浪声中,帆布鼓胀,白色的鸟张开翅膀从水面上掠过,灯笼碰着桅杆,光亮忽明?忽暗。浪涛轻拍船身,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木板,在喃喃的低语中,她拥着她的月亮入眠,恬淡而宁静。 完颜玉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静静地照在自?己的面颊上。早春的阳光正好,既不阴郁,也?不过分刺眼。 像极了姐姐。 —————— 马车在驿站停下。 卞雪意和莫听走进院落,前方即刻有身穿白衣、以纱遮面的医士来引路。 “两位姑娘莫要怕,只要在这里待上两日,没?有发病,就?可自?行?离去。”医士一边引路,一边回望说话,像是注意到了莫听脸上的不安jsg。 “原是如此,多谢了。” 医士说:“这几日西域的蛮子来京,也?不知有何事,总之是把前院都住满了,委屈两位同我?走远些,到后面的院子去。” “西域的蛮子?”莫听从未见过,有些好奇。 “是啊,一个个长得青面獠牙,很?是吓人?呢,”医士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我?见了两位,就?觉得清爽,见了他们,便觉得浑浊。” “真有这样吓人?吗?”莫听好奇间,忽地发觉面前引路的那医士把头低下去了,像是在躲什么一样。 莫听抬头望去,也?愣住了。 方才医士议论的那些蛮子,可不正向她们走来吗? 蛮子来的竟然还都是男子,身高八尺,远远望过去,像一堵墙缓缓推过来,这些人?虽穿得干净整洁,但蓄须且编发,剽悍粗犷,身上有动物皮毛和骨头磨成的珠子做装饰,一眼望去,像是未开化般,难怪医士说看到他们便觉浑浊。 莫听怕极了,忙抓紧卞雪意的袖子,躲到卞雪意身后去。 卞雪意不愿多事,便也?低下头,避开对方目光,但她总觉得那一行?人?中,有一道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只是当卞雪意抬头望去时?,终究没?有找寻到那目光。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卞雪意心中暗想?。 不料此时?,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声响,一片阴影从卞雪意头顶投下来。 卞雪意抬头,视线却已经被遮蔽,本能地将眼睛闭起来。 一只手将那即将砸向卞雪意的东西拦下。 那行?人?走远了,还不时?回望卞雪意,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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