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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芷不由得想，这个人好像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样不好接触，其实也是个孤单的人。 后来，程芷对方嘉禾的兴趣越来越大，她想知道方嘉禾为什么总是请假缺课，又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脸伤来学校，还有别人嘴里说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方嘉禾真的经常和人打架，是个不良学生吗？ 怀揣着这些好奇与疑问，程芷开始主动接近方嘉禾，向她示好。而在那个敏感又缺爱的青春期，方嘉禾自然也是渴望能有一段美好的友谊的，程芷的靠近充满了友善的关怀，方嘉禾并不讨厌她，且在相处的过程中还很喜欢她，所以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成了朋友，关系还十分要好。 到了期末考试后的那个暑假，因为程芷一再要求方嘉禾带她去俱乐部看看，虽然方父早就明令禁止方嘉禾把任何朋友带去俱乐部，但方嘉禾根本无法拒绝程芷，只能背着方父领着她去了俱乐部一次。 但方嘉禾怎么也想不到，那竟会是她和程芷形同陌路的开始。 那天到了俱乐部，方嘉禾照常与学员们和父亲报到，按部就班地认真训练。由于方嘉禾事先告诫过程芷，让她不要在训练馆里乱逛，尤其不能被方父看见，所以方嘉禾与学员们上课期间，程芷就一直躲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看着他们。 但等方嘉禾结束训练后，程芷却不见了踪影，哪里都找不着她人，而她们又都没有手机，联络不到彼此，加上方嘉禾从未去过程芷的家，也就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方嘉禾在俱乐部门口等了很久都没见程芷回来，只得跟着方父回了家去。 于是从那天起，整个暑假方嘉禾都没再见过程芷，一直到假期结束后开了学，两人才又回到了同一个教室。 只是很奇怪，程芷既不找方嘉禾说话，也不看她，就像是班里根本就没有方嘉禾这个人似的，简直把她当成了空气。 而方嘉禾主动要与程芷搭话时，程芷也会立马起身，与几个好友说说笑笑地离开，看似漫不经心，像是没注意到方嘉禾，实则是刻意地回避，不想与她碰面。起初方嘉禾一头雾水，不明白程芷怎么突然间就不理她了，等到课间上厕所时，方嘉禾才在隔间里听到了程芷和别人的对话，终于得知了是怎么回事。 “诶，你上学期不是跟方嘉禾关系挺好么，怎么今天回了学校没见你找她说话啊。” “我可不止今天没找她说话，一整个暑假我都没理她呢，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再跟她来往了。” “啊？为什么啊？你上学期不是还说方嘉禾人很好，想跟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唉……我当时确实觉得她挺好，可是刚开始放假的时候，她带我去了她爸爸开的搏击俱乐部。你们是没见过所以不知道，方嘉禾训练的时候真把我吓坏了。” “怎么就吓坏了？” “不好说，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他们一堆人挤在一起，你打我，我打你，还打得特别狠，就跟暴力狂一样。尤其是方嘉禾，真的，你们要是看见她那副样子，你们肯定也会害怕的，她训练的时候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然后那个教练也特别凶，一直用各种脏话骂他们，骂得可难听了。” 程芷说到此处，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仿佛还忘不了那天的场景。 “反正那个氛围就非常压抑，让人喘不过气，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想把对手弄死的感觉，我当时真的越看越害怕，越看越不舒服，就偷偷跑回家了。回家以后跟我爸妈说了这事，他们听完就叫我不要再跟方嘉禾玩了，而且那个教练是她爸，你们想啊，她爸那么凶，对自己亲女儿都一点不留情，动起手来跟揍什么仇人一样，总之我感觉他们一家人都不太正常，真的太吓人了，我也不是讨厌方嘉禾，就是确实不敢再跟她来往了。” “啊……这么吓人啊？那他们之前说方嘉禾喜欢跟人打架，估计也是真的了。” “何止啊，我爸还告诉我，她爸妈结婚十多年都是打过来的，两口子经常在家里打架，还去过好几次派出所呢。而且方嘉禾也对她爸动过手，那可是她爸诶，你们谁敢打自己的爸爸？所以我才说他们一家人都不太正常嘛，哪天我要是惹方嘉禾不高兴了，她连她爸都敢打，又何况我呢？对吧？” “说的也是，唉算了算了，咱们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 很快，说话声渐渐远去，外面的人离开了这里，厕所复又恢复到了安静，只剩下方嘉禾一个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隔间里，把程芷一行人说的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全程都没发出丁点动静。 不多时，上课铃响了起来，走廊里远远地传来了同学们跑进教室的脚步声。方嘉禾听着那些响动，内心竟然无比的平静，她推开门走出去，对着镜子洗了手，再洗了把脸，与镜中的自己沉默对视。 过了几分钟，她才擦干脸上的水，一步一步地回到教室，与迟来的班主任在教室门口碰了头。 “老师，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班主任问她：“这才开学第一天，一个上午都还没过呢，你有什么事？” 方嘉禾沉默片刻，摇摇头，声音微弱地说：“也没什么事。”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脑袋低低地埋下去，“我就是……突然有点想回家了。”
第59章 “就从这件事发生以后，嘉禾就变得更加封闭，拒绝与人亲近，再也没有和谁交过朋友。” 杯子里的水已经喝完了，杨天晴靠在窗台边，把纸杯捏在手里来回转着，叙述时的口吻相当淡然。 “当然了，从那时起，也没再有谁主动找过她交朋友，所以这么些年以来，除了我，就只有一个你。而我跟嘉禾本身就是在俱乐部认识的，但你不一样，你和嘉禾相熟的过程，其实和那个程芷是很像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今天来了以后，嘉禾会那么紧张的原因。” 休息时间的训练馆人不多，室内比之先前要安静不少，杨天晴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在这空旷的场地里透出一种飘渺之感。 闻惜就站在她身侧，与杨天晴并肩而立，从窗外投进来的阳光轻轻柔柔地笼罩着她们，把两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 杨天晴在讲述方嘉禾这段过往的期间，闻惜时不时还会插上两句话，发表一些疑问，但当杨天晴说完以后，她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未再有过任何交流，见闻惜迟迟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杨天晴便微微侧身朝她看去，问道：“听我讲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闻惜抬眸与她对视一眼，继而俯身趴在窗沿，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杨天晴挑了挑眉，像是不能理解闻惜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知道说什么？你听了这件事，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闻惜说：“当然有了，其实想法还不少。”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何况她又能说什么？ 初次听闻此事，闻惜内心的感受相当复杂，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被概括。回想起方嘉禾之前的不自然以及想掩饰却又掩饰不了的紧张和慌乱，再结合她所经历过的事，闻惜自然就又对方嘉禾产生了莫大的疼惜与同情。 难怪方嘉禾会这么抗拒与人深交往来，原来是因为她曾经受过这方面的伤害；也难怪她会在一开始拒绝和闻惜做朋友，原来是因为有人也曾像闻惜这样主动接近过她，却在最后选择了冷漠地离开。 【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跟我做朋友，那就先来看一场我的训练，然后再下决定。】 【看你的训练，相当于一场考试吗？】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场考试，真正的考生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这几句对话，闻惜在当时并不能领会方嘉禾真正想表达的含义，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醒悟，方嘉禾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对方嘉禾而言，一段友谊的开始和结束，主动权几乎都掌握在对方手里，她就像个等待着被审判的小孩，要用一场训练来决定自己是否能拥有一个朋友。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满足了朋友的要求，高高兴兴地带着程芷去俱乐部观看自己的训练，可程芷却因此对她心生畏惧，还要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那一次的前车之鉴，方嘉禾为了避免受到二次伤害，只能是封闭自己的内心，在结束之前就杜绝掉开始的可能。 加上闻惜的出现和主动与程芷是那么相像，也就不怪她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直言拒绝闻惜。 只是这些，方嘉禾从来没有说过，闻惜也无从得知，即便现在知道了，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去安慰方嘉禾。 “那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杨天晴忽然开口道，“下午的小组集训是所有学员都要参加的，等同于一次考核。如果嘉禾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现得不好，叔叔一定会非常生气，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嘉禾当着很多人的面给他丢脸，毕竟嘉禾是教练的女儿，你懂我意思吗？” 闻惜眼眸低垂，表情稍显凝重，隔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对于闻惜的反应，杨天晴显然很不满意。在她看来，不论换成谁听了这事，都应该表现出一些愤慨，不说大肆评判程芷，起码也得对方嘉禾表示一点心疼之情，可闻惜却什么也没说，她的淡定让杨天晴认为她根本就不在意方嘉禾经历过什么。 如此一来，杨天晴心中难免有些鄙夷，觉得闻惜对方嘉禾的感情，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阅读理解能力没那么差，听得出来你什么意思。”闻惜直起了身，回头看了眼方父的办公室，“方嘉禾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叔叔在跟她说什么呢？” 杨天晴双手环胸，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没了，甚至还掺着些许冷意：“多半是在敲打她待会儿要好好表现吧，叔叔话多，谁进了他的办公室至少都得半个小时才能出来。” 闻惜“哦”了一声，把杨天晴给她的那杯水一饮而尽，说：“那我走了，等下方嘉禾出来，麻烦你替我跟她说一声。” “走？”杨天晴瞟着她，“你不看嘉禾训练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闻惜神情平静，眼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刚才说的话，不就是在暗示我不要看她训练，免得影响她发挥？” 杨天晴顿了顿，淡淡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而已。你要看嘉禾训练没问题，但最好别在边上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毕竟嘉禾很敏感，这个咱们都知道。”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考虑得这么周到。”闻惜没忍住刺了她一句，“训练我不看了，方嘉禾要是问起，你就说学校那边有点事，老师让我快回去，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再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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