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到今天为止,方嘉禾还是太过保留,并不算非常主动。因为对闻惜心存愧疚的缘故,方嘉禾不论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格外在意闻惜的感受,很少对她提出一二要求。她把何为自知之明这件事诠释得相当完美,但也让她显得有些卑微,像是在闻惜面前矮了一头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闻惜自然会更希望她能主动说出搬过来一起住的话,而不是等待着闻惜开口,瞻前又顾后。 可很多事情早晚要解决,而按照方嘉禾目前的状态来看,这个过程应该不会太长。闻惜能预感到,等元旦放假时,方嘉禾若真的带着她去宁州和方母见了面,那她一定就能得到一些问题的答案。 方嘉禾是有在努力修补她们之间的关系的,闻惜也能感觉到她正在一步步敞开心扉,在往明朗的方向发生着可观的转变。 所以在这期间,闻惜当然希望方嘉禾能够过得开心一点,不要去因为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伤害自己,为难自己。闻惜需要让她和自己待在一起,只有这样,她才能时刻注意着方嘉禾的情绪变化,再及时给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方嘉禾背着她弄伤自己了。 起码在她眼皮底下,方嘉禾多少会尽力维持理智,不会轻易失控,那总归是一件好事。 · 雨后的沛阳市陷在持续下降的寒凉之中,风卷尘沙与落叶,扫过吵嚷的天地,送来无边的秋意。 听到闻惜的问题,方嘉禾没有很快回答,而是默然片刻才道:“你真的愿意?” “那不然呢?”闻惜说,“我把钥匙都给你了,还能是假的?” 方嘉禾拨了下头发,想了想说:“那就下下个礼拜的周末,我应该有空。” 闻惜说:“下下个礼拜?你这礼拜有什么事吗?” 方嘉禾“嗯”了一声:“准备去一趟宁州,问一下我妈能不能见你。” 闻惜咀嚼着这话,有点不解:“打个电话就能问清楚的事,你非得等到周末开几个小时的车,再跟她当面说吗?” 什么叫能不能见她?说的就像是方母会不愿意见到闻惜似的。 早在大二上学期的时候,闻惜就已经与方母见过面了,还见了好几次。方母对她印象很好,非常喜欢闻惜,每次听说闻惜要和方嘉禾一起去俱乐部,她也会抽空从宁州赶到淮州,只为与她们吃个饭,增进一下感情。 再后来,闻惜与方嘉禾开始谈恋爱,成了真正的情侣,方嘉禾很早就将此事告知了方母,并且得到了方母的理解与支持。几乎每隔一段日子,方母都会给方嘉禾打个电话,问问她们俩什么时候能离校,好跟她聚一聚。 怎么几年过去,只是见个面叙叙旧而已,还要这么麻烦地打个报告才行? “情况有些特殊,现在不是我想给她打电话,她就能接得了。”方嘉禾解释道,“不管什么事,我都只能当面跟她说,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等你见到她就明白了。” 这话更叫闻惜疑惑了。 方母如今到底待在宁州什么地方?又在从事什么工作?只能见面,不能打电话……保密性这么高? “行吧,那我就不多问了。”闻惜说,“可你行李也不多,随便收拾一下就能搬过来,下下个礼拜还是太久了,要不咱们这就回酒店去,今个儿就搬了吧。” 方嘉禾却是摇头:“还是改天再说,好不容易下个早班,不想你劳累,我更想带你出去玩儿。” 闻惜一听,倒也没坚持,摸出手机看了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说:“那也行,我记得有本我喜欢的外国推理小说被改编成电影了,貌似前两天才上映,看看去?” 方嘉禾没有异议:“叫什么名字?” “电影和小说好像是两个名字,我找找看。”闻惜滑动着手机,不多时便回道,“哦,电影叫《无罪》,原著叫《庄园回忆》,以前在宿舍跟你讲过的,还有印象吗?” 方嘉禾看着她,将原著名字呢喃着念了一遍:“好像有点印象。”她把头凑过去,浏览起了电影简介,不知为何眉头一皱,表情有些微的怔愣。 “怎么了?”看出方嘉禾神情不对,闻惜以为自己是找错了,但细看之下却发现并没有出错。 “没怎么。”方嘉禾坐直了身子,握紧了方向盘,“你确定要看这个?” 闻惜挑选着影院,一边对比票价一边点头:“就看这个吧,同档期也没其他电影让我感兴趣的了。” 方嘉禾好似在迟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闻惜正要问问她是不是想看别的,方嘉禾却又点了火,把车子驶出了停车场:“哪个影院?” 闻惜在导航上输入地址,就在丘宁区中心地段的商业街。 方嘉禾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专心开起车来。 · 半个小时后,方嘉禾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下,闻惜带着她去了环球影城,乘坐电梯上了最高层。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闻惜取了票,买了两杯无糖气泡水,与方嘉禾坐在候场区等候。 工作日人不算多,学生们也都在上课,这个点的影院远不如周末热闹,且来的人也以情侣居多,成双入对地坐在两人周围,互相依靠,姿态亲密,一直说说笑笑。 两相对比,闻惜和方嘉禾则显得安静许多。 从坐下以后,闻惜就在查看工作群里的公告,回复了一下上司和同事们的消息,暂时没空与方嘉禾搭话。方嘉禾也只是不言不语地坐在她身边,背靠着墙壁,没有贸然打断闻惜。 直到对面的两对情侣都在同一时刻发出欢笑,闻惜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有一会儿没和方嘉禾说话了,正要侧身与她闲聊时,却发现方嘉禾不知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了起来,模样看上去有点遮掩不住的倦意。 候场区灯盏点的足,光线非常明亮,可视度甚至比室外更清晰。方嘉禾静静地靠在那里,微阖的双目轻轻颤动,长睫恍若蝶翼,投下一小片暗影。 闻惜朝她凑近些许,没有叫醒方嘉禾,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那张脸还和过去一样,白皙干净,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仍透露着挥之不去的冷清。但也只在闭着眼睛的时候,那张脸上才会流露出平时没有的平和与安定,夹带着淡淡的脆弱和孤寂,若有似无,朦胧不清,却总能被闻惜迅速捕捉,看进心里。 方嘉禾……好像很累的样子。 她昨晚一个人在酒店,都想到了些什么? 是哪些无法忘怀的事,又让她选择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达到清醒冷静的目的? 不管是四年前,抑或是四年后,这个人依旧活得不够轻松。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和诸多沉重的压力如影随形,常常累得透不过气。 闻惜打量着她,忽然就有些心疼。 如果这是在家里,她一定会放轻动静,让方嘉禾就这样睡上一觉,可眼下电影即将开场,能让她好好休息的时间却并不多了。 “方嘉禾?”闻惜只能轻声唤道,“开始检票了。” 听到她的呼唤,方嘉禾费力地抬起眼皮,许是没想到闻惜会与她离得这么近,方嘉禾愣了一下,随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昨晚几点睡的?”闻惜把手里的气泡水朝她递去。 水还很冰,方嘉禾喝了几口,勉强提了点神:“记不清了。没事,我只是在这种地方容易犯困而已,养会儿神就好。” “你眼睛好红,一看就是没休息够。”闻惜说,“要是很累的话,电影不看也行,回去休息?” “不用,来都来了。”方嘉禾起了身,顺手也将闻惜牵起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陪你出来看电影,哪能说回去就回去?” “可就你这样子,估计进了影厅就得开始打瞌睡。”闻惜说,“万一你睡着了,我不就还是相当于一个人来看电影?” 方嘉禾把电影票递给检票员,与闻惜十指相扣,笑了笑说:“放心,我不会睡着的,已经不困了。” 闻惜观察着她。 “真的。”方嘉禾又着重强调。 于是闻惜也就不再管她,跟随其他人的步伐进了影厅,找到两人的座位坐下。 头顶的射灯相继关闭,厅中顿时变得黑暗下来,荧幕上很快开始播放起了电影。闻惜神情专注,视线不移,毕竟是喜欢的小说改编而成,闻惜对这部电影还是极为期待,但也没忘暗中留意方嘉禾的反应,想看她会不会偷偷睡着了去。 两人坐下以后,方嘉禾便始终握着她的手没松开,电影开演的那一刻,她微微动身朝闻惜靠了过去,在闻惜脸颊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幸好买票时特地选了最后一排的座,没人能注意到方嘉禾的这个举动。闻惜侧眸看了看她,见方嘉禾还在看着自己,便也在她唇上飞快贴了贴,回了她一个亲吻。 余下的二十分钟内,两人便没再有过别的互动,都将注意力放在大荧幕上,专心地看起了电影。 直至片中备受继父欺凌的主人公,又一次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醉酒的继父疯狂辱骂和殴打,主角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失手将水果刀狠狠捅向继父的前胸时,闻惜忽然间感到手腕一疼。 ——方嘉禾不知为何倏地攥紧了她,力道出奇的大。 闻惜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呼,瞬间疼得半边身子都脱了力,背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她惊诧地看向方嘉禾,方嘉禾却没有看她,只是紧皱着眉,气息微促,仿佛对那血腥惨烈的画面产生了极大的不适,神情异常复杂。 闻惜被她吓了一跳,不明白方嘉禾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正想开口问上一句,方嘉禾却在此时松开了她,同时站起身来,就要摸着黑离开。 “我去趟洗手间。” 匆匆撂下这句,方嘉禾几步就下了阶梯,飞快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52章 电影还在继续,主角握着刀,看着眼前抽搐不止的继父,吓得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 那演员脸上的茫然,和此刻的闻惜如出一辙。 方嘉禾一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就只剩了闻惜一个。她揉了揉仍在发痛的手腕,回想着方嘉禾刚才的表情和反应,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便也紧跟着站起来,朝方嘉禾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外面正是人多的时候,1号影厅刚刚结束放映,走廊上挤满了还在讨论电影内容的人,移动得十分缓慢。 闻惜在人堆里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没看见方嘉禾的身影。借着指路标识,发现影院内部也是有洗手间的,闻惜赶紧跑过去看了看,又在门口等了很久,却始终不见方嘉禾出来。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洗手间,闻惜才走进去把隔间的门挨个儿推开,但方嘉禾根本不在这里。 闻惜只好又从检票口出去,把外面的洗手间也找了一遍,可还是没发现方嘉禾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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