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我真没骗你。”方嘉禾说着,两手紧抱住闻惜的腰,立即把她抱了起来,问道,“这样总行了?” 闻惜登时傻笑一声,内心得到了满足,无比高兴地夸她道:“你力气真大,我就抱不动你。” 方嘉禾回道:“那还用说,我要是连你都抱不起,这么多年散打白练了。” 她将闻惜放到马桶上坐好,观察了她一会儿才又问道:“坐稳了?还有没有别的要我帮忙的?” 闻惜摇摇头,继续傻笑:“没了,你出去吧,我们待会儿见。” 方嘉禾罕见地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便走出去关上了门,等里头传来冲水声,方嘉禾才又开了门,闻惜却在此时一头磕到了墙上,朝地面摔去。 “小心!” 方嘉禾动作迅速,眼疾手快地将闻惜牢牢接住,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有没有事?”方嘉禾摸了摸闻惜的脑袋,目露担忧,“撞疼了没?” 闻惜一脸迷茫,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撞了墙,懵懵地说:“啊……?” 方嘉禾一阵无言,二话不说便将闻惜再一次扛了起来,径直把人放去床上。闻惜却又挣扎着坐起来,还要往卫生间里去:“我还没洗澡呢,要洗了澡才能睡觉。” “这都几点了,你直接睡吧。”方嘉禾拦着她,“再说你这样子,还怎么洗澡?” 闻惜说:“你陪我洗不就好了。” 方嘉禾说:“没有陪人洗澡这个说法,时间已经很晚了,别折腾,睡觉。”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闻惜立马将嘴一瘪,委屈道,“你就是在骗我,先前说的也都是假话,其实你心里从来没把我当好朋友,我什么都知道。” 方嘉禾杵在那里,一时寂静无声。 都说酒后吐真言,闻惜说的这些话,其实未尝不是她心中真正所想。 回想起闻惜先前在露台时的表情,那淡淡的低落,努力掩饰却又掩饰不了的勉强笑容,还有强装的镇定,都是一个人在不自信时才会有的表现。 在此之前,方嘉禾从来不知道,原来闻惜对于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竟然这样不确定。 更确切地说,闻惜真正不确定的,是方嘉禾究竟有没有真的将她看作好友。 因为她没有把握,也不清楚方嘉禾到底如何看待她的存在,所以她没有底气,更因顾虑着方嘉禾的反应而不敢求证,担心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就算方嘉禾已经当着很多人的面承认闻惜对她很重要,但在闻惜心中,她也许会认为,那只是方嘉禾不想让她在别人面前难堪,才顺势而为的客套话。 那么她要怎么做,才能让闻惜有足够的自信,或者说是安全感呢? 方嘉禾不知道。 对她而言,闻惜是她灰暗人生里的一道光,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关爱与温暖,让她漆黑封闭的世界有了鲜明夺目的色彩。 从未有人像闻惜对她这么好过,迄今为止的生命里,闻惜也是唯一一个,真正走进她内心深处的人。 只是这些,她一直不曾告诉过闻惜,缘因她不善表达,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室外的夜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好似漫天绒花。楼下的庭院里也还有未眠人仍在赏雪饮酒,谈笑声顺着风声而来,把屋子里衬得愈发冷寂,格外安静。 方嘉禾抬起眼眸,移动目光看向闻惜——就刚才这短短的失神间隙里,闻惜又一次不知何时昏沉睡去,没了意识。 心底泛起几分不为人知的酸楚,无法道出的千言万语,都只能在此时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方嘉禾俯下身,帮闻惜脱了鞋,为她盖好被子。尔后又走进卫生间将毛巾打湿,替闻惜擦了擦脸。 然后她就那么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闻惜的睡颜。 等到楼下的人们逐渐散去,风雪也都开始停息,方嘉禾才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在闻惜身边躺了下去。 被窝里并不寒冷,已经被闻惜的体温烘出了暖人的温度,屋子里的灯虽然关了,但走廊里的灯还亮着。朦胧的光线透过窗缝投来,映在闻惜颤动的睫毛上,方嘉禾看了看她,一如前几日那般,将手从闻惜的后颈处穿过,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来。 没想到闻惜却在此刻被她的举动惊醒,旋即两眼一睁,梦呓似的问道:“……几点了?” 方嘉禾一顿,回道:“还早,接着睡。” 闻惜偏头看看她,很快又抬手按着脑袋说:“哎哟,我这里好疼。” “别说话了,睡觉吧。”方嘉禾拨开她的手,用指腹揉着闻惜的额角,“睡醒就不疼了。” 闻惜一双眼睁了又闭,闭了又睁,只觉视线一片模糊,怎么也不能看清方嘉禾。她往方嘉禾的怀里凑了凑,冷不丁深吸几口气,没头没脑地感叹道:“哇,你好香呀。” 方嘉禾被她的发丝蹭得有点痒,闻惜靠过来之后,抱在怀里又热又软,像极了什么嗅到了美味食物的小动物。 “你还没回答我呢。”闻惜忽然又开了口,居然还记得之前的对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又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 方嘉禾无可奈何道:“我当然喜欢你,也是真的把你当好朋友,不然我为什么跟你来江州?又为什么天天晚上抱着你睡觉?” 闻惜说:“真的吗?可我怎么老觉得你是在骗我呢?” “我没骗你,也不会骗你。”方嘉禾很认真地说,“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闻惜发了下呆,像是在努力分辨方嘉禾这话,可她醉醺醺的,脑子早就成了一坨浆糊,根本没有了思维能力,一切言行举止都只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反应。 “那你亲我一下吧。”闻惜倏然又开始傻笑,不着边际地道,“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方嘉禾始料未及,难得怔住:“……亲你一下?” “对,一下就好。”闻惜说,“先前她们不是还起哄吗?我当时其实就想亲你来着,但你走了,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亲亲我吧?” 她说话时的酒气如同小风似的,直往方嘉禾的鼻息里钻,方嘉禾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闻惜的体温,不知不觉间也热了起来。她迟疑道:“这样……可能不大合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闻惜立即故技重施,又开始耍赖,“你这个骗子,你就是在骗我……” 方嘉禾简直拿她没办法。 “亲哪儿?”好半晌过去,方嘉禾才略显无措地说,“我从没亲过谁,你也太会收拾我。” “当然是亲这里啊。”闻惜撅起嘴,用手指着自己,“快点。” 方嘉禾看她那样子,没忍住一瞬心跳加速,难以置信道:“亲……你认真的?” 闻惜点点头,催促道:“我认真的,你快一点吧,我要急死了。” 她倒还急死了。 “你是真醉假醉?”方嘉禾说,“一加一等于几?” 闻惜说:“我没醉啊,我很清醒的。” 方嘉禾说:“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但你的表现……我也确实分不清你究竟醉没醉。” “你怎么这么磨叽啊?”闻惜不高兴了,又有了要瘪嘴的架势,“再不亲我,我会生气的。” 方嘉禾从没经历过这么难办的情况,这简直比她打比赛还要紧张。 但面对闻惜的催促,她又做不到狠心拒绝。没办法,方嘉禾只能硬着头皮凑近闻惜,在闻惜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小小的亲吻速度很快,犹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不留痕迹。 闻惜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顿时变得满面红光。 方嘉禾则眼神躲闪,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竟不敢直视闻惜。 “再来一下?”闻惜开心极了,紧紧抱着方嘉禾,“还挺舒服的,我喜欢。” 还要来? 方嘉禾被她折腾得够呛,只能将闻惜后脑勺一按,不容置疑道:“别闹,睡觉。” 闻惜挣扎着,不依不饶:“我不睡,你就再亲我一下嘛,最后一下,好不好?” 隔着被褥,方嘉禾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振奋而有力,响在她的胸腔里,一次接一次地撞击。 她表面不为所动,实际却在暗暗回想,闻惜的嘴唇那么暖,也那么软,就像天上的云,就像她曾经喂给她的那颗糖,还那么甜。 夜色里,闻惜看向她的眼睛,也如夜空中的晨星,明亮而干净。 “是不是再亲你一下,你就睡觉?”方嘉禾犹豫了片刻,问道。 闻惜赶紧点头如捣蒜。 “那从此以后,你是不是就能相信我没有骗你?”方嘉禾又问。 闻惜再度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那你把眼睛闭上。”方嘉禾冷静地说,“不准乱动,也不准再出尔反尔,否则我也会生气的。” 闻惜毫无异议,立马按照她说的,乖乖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 方嘉禾注视着她,注视着闻惜的唇,胸腔里的那颗心还在猛烈地跳动,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许久,她才又一次侧首而去,轻轻贴住了闻惜。 可这一次,方嘉禾却没那么快离开了。 她把闻惜搂在怀里,与她双唇相贴,起先本是想着碰一碰就分开,但不知为何,与闻惜接触到的那一刻,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促使方嘉禾停留在了那里。 于是事先说好的最后亲一下,就这么无端演变成了细腻的吻。 方嘉禾什么也没想,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那是全新的领域,她从未涉足,也从未想过探询,而亲吻一旦发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控制力,让人想不起要抽离。 等到方嘉禾回过神来时,她已不知吻了闻惜多久,而被她深深亲吻着的人,却在光线昏暗处陷入了沉睡,气息均匀。 那一刻,当看清闻惜懵懂无知的睡脸时,方嘉禾骤然间如梦初醒,内心十分震惊。 她在干什么? 她刚才,居然和闻惜…… 一时间,方嘉禾心慌意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对自己的同性好友产生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最不可思议的是,她方才全程都只是潜意识的举动,并非刻意为之。 怎么会这样? 和自己的好朋友做这种事,那无异于直接越过了两人之间的红线,将这段关系增添上了一份禁忌的色彩,充满了背德感。 而更令方嘉禾心情复杂的是,即便已经回过神来,当她意识到这件事的失控本不该发生时,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却还是她吻住闻惜时的触感。 同时她也发现,对于和闻惜的亲密接触,她并不讨厌,也全然不抵触。 她甚至还很愉悦,也很享受,并且始终沉浸其中,直到很久之后才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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