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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笙笙的牙底泛起阵阵酸意，她的记忆忽然回溯穿书前待在疯人院的时光，一切事物都会不定时的扭曲，在自己耳边胡言乱语。 时间久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会在自己耳边越聚越多。“它们”无一例外地嘲讽着自己，看自己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这里跟自己当时在疯人院，一个样。 一样的紊乱、一样的孤独。 最终，陆笙笙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推开窗牖，可当月光渗透的那瞬，一个弱微又极具挑衅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在这里和疯人院都是疯子。他们对待你没有什么不同，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陆笙笙的手微僵。 面前本来安然无恙的凌霄花藤蔓，忽然汇聚成一张可怖的人脸，那张人脸嘻嘻笑着，张开占据半张脸的嘴，朝着陆笙笙扑过去。 “啊——” 陆笙笙用力关上窗牖，窗纸都被风鼓缺个口，陆笙笙赶紧一手盖了上去。 “哈、哈……”陆笙笙单手撑着墙边，虚弱地喘息，像是受惊的小猫般埋下头，看起来疲倦不堪。 她躲在角落处，晶莹又冷漠的眼中此刻添了诸多不解。 “滚。都给我滚。不要过来！”她嘶喊道。 楼上的池昭缨方要歇下，便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她烦躁地揉揉眉心，走下楼去： “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没什么，做噩梦罢了。”陆笙笙懒得开门，稍稍提高了声调。 “哦。”池昭缨只得转身回到寝舍。 她本就不喜欢吵闹，也不想知道陆笙笙到底梦见了什么。 陆笙笙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蜜饯罐，甫一打开竹盖，她的手忽然滞在空中。 那些话语重新回荡在她脑海. ——〖他们对待你没有什么不同，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也是，她在期待什么啊。 陆笙笙捂着额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最后泪水止不住从指缝溢出，显得诡异。 她的眼眶莫名好酸，盖好蜜饯罐后，手背抹抹眼尾，沉默半晌，委屈地小声赌气道： “不吃了。” 当然，这句也是无人知晓。 …… 大抵过了一刻时间。 “笙笙。睡下了吗？” 是师姐的声音。 陆笙笙猛地从床榻上弹跳起来，满目可见的期待，她大口喘息着，连鞋都没来得及蹬，便飞奔地打开门。 便见，灰头土脸的黎幼薇与同样狼狈的陆笙笙两相对视。 只见黎幼薇手上提着木屉，满面灰呛呛的，面上还挂着愧意，纠结地说： “对不住啊，师姐并没有赶你出门的意思。你看你喜欢甜食，我做了一些糕点给你。” 陆笙笙掩饰内心的不可抑制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黎幼薇只是怕自己不解释解释，万一哪天这混世大魔头对自己动了杀心可怎么办。 黎幼薇跨进一步，试探着问道：“那我进去了？不嫌弃吧。” 陆笙笙颔首：“好。” 黎幼薇赶紧打开木屉，六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莲花糕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可她看着陆笙笙仿佛丧偶般的神情，还是不住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是……不喜欢吗？” 这可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做出来的成品，她穿书前学过一段时间，得到过很好的评价。 难道是不符合陆笙笙的喜好？难不成弄巧成拙了。 黎幼薇欲哭无泪。 “都是师姐做的？” 陆笙笙从始至终盯着黎幼薇的脸庞，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小馒头上。 黎幼薇期待又忐忑：“是哦。” 陆笙笙轻启朱唇，酝酿许久才斟酌地说道： “喜欢。” “那就好，那就好。趁热吃就好。” 黎幼薇长长舒了口气：“对了。除水祟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气氛一瞬间缄默。 的确，陆笙笙尚不算清风派的正式弟子，三个月内除掉水祟才算，她们两个人都清楚，这要比登天还难。 “嗯。还好。”陆笙笙敷衍地说。 黎幼薇委实着摸不透陆笙笙，她觉得今夜务必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尬笑说：“那……我就不打扰师妹休憩了，那个……好梦。 ” 黎幼薇言行诚实，她的脚已经迫不及待迈出寝舍一步了。 而陆笙笙这一次却拉住了黎幼薇的衣袖。 黎幼薇吓得魂飞魄散，腿脚发软，她转过身，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师妹。还有其他事情么。” 陆笙笙也发现自己举止逾越，她轻轻松开那细细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道： “师姐好好备课。好梦。” 谢天谢地，混世小魔头终于肯放过我了。 说时迟那时快，黎幼薇赶忙越过门槛，生怕陆笙笙改变主意，她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可当她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寝舍内陆笙笙吐字清晰地说了两个字： “系统。” 呃，什么？ 黎幼薇停住脚步，回想刚刚的话语。 她刚刚是说了一句“系统”吗？ 晚风拂过林间叶片沙沙作响，当她再次回头时，便已听不到声音了。 难不成听错了？ 最近自己的耳力真的有那么差吗？怎么老听错别人说话。 黎幼薇加快几步，有些匪夷所思。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10章 〇一〇/燃灯 正逢梅雨季节，昆仑山连下了半旬的雨，因此观星课程也推迟半旬。 今天难得终于雨过天晴，到处都是青草的芳香气息，春晖组的新生都收到黎幼薇的纸人传讯，象宿课也才算真正拉开序幕。 “象宿课地点是在摘星楼诶。那是个什么地方？” 荼芜身边的少女走在队伍前方，她头上扎着两个朝天揪，看起来古灵精怪，甚是可爱。 她是百草堂首席大弟子万棠的胞妹，名唤万桃红。 荼芜看着在自己掌心跳跃的小小纸人，忍不住掩面轻笑。 黎幼薇连夜剪一百多个纸人，分发在每个人手里，只为消息传达得更快些。难得她对新生如此上心。 纸人费力地比划着，荼芜揣测道： “它好像是说，摘星楼在昆仑山山顶的位置？” “啊，”万桃红瞳孔骤缩，“咱们现在在山脚下，现在要去山顶不成？” 荼芜点点头，但却看掌心的小纸人跳跃得更欢，细瘦的双臂甩起，荼芜与万桃红面面相觑，委实是不解其意。 只听得背后陆笙笙冷冷说道： “抬头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架几丈长的“天灯”缓缓下落，暖辉照亮一方天际辽阔，温柔的光洒在众人的面庞上。 弟子惊奇不已，羡煞道： “这是什么，我在百巧堂从未见过哎？是干什么用的哇！” …… “天灯”缓缓落地，这物什远远比在空中要庞大。 “等候你们多时了。” 在众人惊诧目光的注视下，黎幼薇款款走出天灯，道袍仙风道骨，衣袂在柔和的晚风中飘飘然。 黎幼薇的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她抱着她基本上也没怎么翻过的竹简，端着样子走到人群最中央，目光掠过这群精力旺盛的少年身上。 万桃红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师姐，这是什么啊。” 嘿嘿，没见过就对了。 用现代的东西唬这群小朋友，对于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黎幼薇举起手稍微肃清了一声，握着书卷的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说道: “我耗时三月做成此物，将其命名为‘燃天灯’。” 众人纷纷拊掌:“师姐好厉害。” 黎幼薇眸色氤氲，她正色道：“都跟着我上来吧。” 万桃红毫不避讳，径直走到黎幼薇身边，目光钦羡： “黎师姐待人谦逊，还会做这么多没见过的东西，我好喜欢黎师姐。” 黎幼薇在最前掌舵，她只是赧笑，没有回答些什么。 无人发现的是，站在万桃红身后的陆笙笙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喜欢吗？”陆笙笙幽幽地问。 万桃红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浑身一抖，她猛地转过身，看到来人是陆笙笙后，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呢。怎么悄无声息的。” 陆笙笙没有接下茬，只是目光冷冷地盯着，万桃红只感觉背后阵阵阴恻恻的风袭来。 真是个怪人。万桃红想。 燃天灯缓缓升空，清风派的高耸陡峭、险峻崎岖的山峰渐渐收入眼底，众人一时间心神激荡。 风拂过黎幼薇的面庞，燃天灯逐渐平稳，她疲倦地靠在最边，看着少年们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手指敲着阑干。 黎幼薇的心口像被巨石重重压住，她思索着： 八大堂里不负堂最为式微，同砚俱是蔑视不负堂。目前长老彼此冷目、势权涌动，偏偏人人都想修仙，神域已经容不得式微的派系了。 这群少年还是因为各种因素，而择其他七堂之一。倘若不负堂再找不到下一任弟子，不负堂也会遣散，另立其他堂。 黎幼薇喟叹着，望着雾霭氤氲的远方，顿觉迷茫。 “黎师姐。”陆笙笙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嗯？”黎幼薇转过身，目光移向她，正好撞上陆笙笙的目光。 陆笙笙自然而然地和她并肩而立，眼瞳中盛满星子，她说道： “摘星楼快到了，师姐。” 黎幼薇这才发现自己发呆过头了。 一只高空的大雁何时不屑地盯了黎幼薇一眼，翅膀擦着黎幼薇的脸，呼啸而过。 还真是，原来都飞这么高了啊。 黎幼薇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旋即她微微俯下/身靠近陆笙笙，忍不住伸出手轻捏起陆笙笙的脸庞，就像是对待稚童一样，双眸微微眯起，笑容温柔明媚。 很软，手感极佳。 在柔和的橙辉的映衬下，陆笙笙显得不那么薄情。 陆笙笙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任凭她肆无忌惮地捏着自己的脸颊，不像原来那般一点即燃。 她的手掌抚上陆笙笙的头，不觉抿唇轻笑： “还是你乖啊。” 陆笙笙像是小猫一样顺从地低下头，眼神有意无意地瞧向黎幼薇，偷偷嗅闻她身上独特的兰花香气。 是她朝思暮想、夙兴夜寐忘不掉的味道。 待燃天灯平稳后，黎幼薇迈向远处，不忘回头望望： “走啦。” 陆笙笙便一直盯着黎幼薇的背影，目光始终未移。 皎好的月色清辉落在黎幼薇的身上，如同神祇降临世间，美好而不容亵渎，美好到不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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