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门窗紧阖。 外面火光滔天,滚烫烟雾层层喷涌在黎幼薇的身上,把她浑身熏得黑呛呛。 黎幼薇抿唇,由衷感叹起这副身体的原主的炮灰命运。 就如她的名姓那般。 幽微、隐没入尘埃、平凡的。是黎幼薇的代名词。 默默奉献最多,却又始终遭人冷眼,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生也是、死也是平常。 可是她想好好活命。 她叹息着,展开地图卷轴,衣袖遮着自己,忍住咳嗽的冲动,不断向着目的地跑去—— 寒江。 寒江荒凉无人烟,阴恻恻的风袭来,冻得黎幼薇直哆嗦。 周遭静得只余风声,火光笼得整座昆仑山朦胧不堪。 黎幼薇小心翼翼沿着江岸前行,她深知哪怕走错一步,都极有可能落入水祟的陷阱一命呜呼。 “咲!咲!” 瘆入骨髓的啼声传到耳畔,黎幼薇吓得打了个寒颤。 黎幼薇陡然往上瞥去,等看清后终于舒了口气,多亏了只是红隼。 “咳咳、咳。什么鬼地方啊。” 烟尘中黎幼薇心中骇然,她死死捏着地图的一角,越发觉得背后阴森可怖。 咕。 咕噜噜。 等下,那边是不是有动静?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黎幼薇不敢回头。 与此同时,地上一个偌大的黑影正逐渐攀过自己的背脊,近了一寸又一寸。 阴测测的风袭来,她的双腿像是灌满铅,想挪又像是被定格住。 黎幼薇思绪如乱麻:不会是水祟吧?就连堂主都只能堪堪搞定,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 庞然黑影的动作越来越缓。 最终,不动了。 黎幼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遭了!!
第2章 〇〇二/搭救 就在她颤抖地握紧腰间的木剑时,准备决一死战时,身后响起如沐春风的话语。 “我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寻死方法。想死就找个厉害些的,尸傀至多附身夺你心神。” 是女声。 随后,听得锐器破空之声。 温热血腥的液体溅在黎幼薇的后衣摆,身后那人从挥剑到入鞘,只在须臾。 尸傀重重倒地,带起漫天尘沙。 身后那人从腰间的小竹篓取出一颗青梅蜜饯,放入口中,神情顿然惬意: “黎幼薇,好久不见,你和那群趋利避害的修士不同。” 黑衣女子饶有兴趣地念出自己名姓,尾音也轻轻翘起,不知是否是因蜜饯的酸甜滋味,嘴角不经意扬起弧度。 黎幼薇猛然转身,看那身黑袍的女子莫名感觉熟悉。 她怎么知晓自己的名字? 少女歪歪头,指腹快速抹去嘴角的甜渍。 她腰间的蜜饯竹桶…… 等等,她不就是在茶馆见到的那个人吗!? 对方武功明显在自己之上,唯恐抢夺降除水祟之功,故意跟随自己而来。 黎幼薇警惕地退却几步,抬眼镇定地说: “好久不见?我与你恐怕只有一面之缘,还是一个时辰前。” 清风撩起少女帷帽上的轻纱,恰到好处地露出那张较好面庞。 她和自己年纪相仿,薄唇让这清秀容颜笼上不该有的薄情。 黎幼薇瞥瞅见她腰间的玉牌。 上面刻着“弥”字。 那是她的名字么? “的确是第一面,但我不是。你,叫我阿弥便好。” 阿弥神秘地低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 “更何况,一个时辰也是好久。” 黎幼薇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身后寒江水潮涌动的声音愈烈,巨大的水泡如雨后春笋冒出。 就在阿弥介绍完毕之后,黎幼薇的身后尸傀越聚越多,有的甚至伸出枯槁的手,抓向她的后心窝处。 “有动静。” 阿弥瞳孔骤缩,眼底微沉。 说时迟、那时快,阿弥足尖方向倏地一拧,不由分说地挡在黎幼薇身侧,牢牢地揽住她的肩膀。 阿弥无意间瞥到黎幼薇颈上的护命符,面无表情地批判道: “没用的东西。” 这种低阶的护命符至多防些荒郊野鬼,对于性命攸关的事情完全起不到作用。 绝了,这个时候都要骂我。 黎幼薇悄悄翻了个白眼,虽然会错了意。 一只体型偌大的龙形水祟破水而出,双目赤红如血,锋利獠牙犹如匕首般锋芒毕露,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 水祟张口便朝黎幼薇咬去! 阿弥目光不移,她分析好水祟的行进轨迹后,对黎幼薇厉声说道: “抓紧我!” 就在水祟咬合前夕,阿弥脚尖一踮地,干脆利落地将她带入怀中,暖意莫名让黎幼薇心安。 阿弥从袖中取出一枚烟雾花,朝着水祟砸去。 “嘭!” 淆乱水祟视觉后,两人朝着竹林疾行,终于转入京畿小道。 黎幼薇瞥到竹林尽头处,同门弟子还在紧锣密鼓地完善阵法,庄堂主手握的罗盘也已有水祟行动的迹象,城中大火已然浇熄。 黎幼薇扶着膝盖喘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谢天谢地,终于甩掉了水祟。 阿弥看到远方喧闹的人群,目光似有波光流转,步伐稍稍向前挪移了些。 但不知出于何种顾忌,她还是向后退却了三步。 阿弥故作无趣道:“我并不喜这群修士虚伪的做派。就送你到这了,不必言谢。” 想到之前阿弥说的那句“没用的东西”,黎幼薇倔强地嘟囔道: “谁要跟你说谢谢……” 要不是她来的快一步,自己也能引开水祟,不就……是时间长一点嘛。 阿弥转过身离去,笑意忽然敛却,她惜字如金地掷出几个冷冰冰的字眼: “我们以后还会相见。” 真是奇怪的人。 半晌,黎幼薇风尘仆仆地赶到同门的聚集地。 她显得是那样狼狈,衣袂的两角都被烧出黑窟窿,滑稽可笑。 她恭敬作揖:“堂主,我回来了。” “嗯。对了,霸天,把阵法防线稳固好。昭缨记得让武部弟子续好箭矢。水祟长居水下视力极弱,但听力甚好……” 庄礼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带过黎幼薇,但是仅仅是一瞬,随后便雨露均沾地落在她的得意门生池昭缨上。 黎幼薇自知碰一鼻子灰,很是识趣地走回弟子之后,共设阵法防线。 果然自己哪怕曾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依旧被认作理所应当。 但是黎幼薇心态好。 她不在乎。 毕竟这具身躯又不是真正的自己,活下去才是希望,别人的疑目与自己何干? 所幸有斩情堂池昭缨的“百里箭”加持,镇压水祟还算顺利。 怪不得是原著里的女主。黎幼薇感叹。 故此池昭缨不过十招,虽未彻底绞杀水祟,但弟子与堂主联手将水祟重新镇压回寒江,当地村民感激涕零,欢欣雀跃。至于纵火原因,先搁置后提。 十日后。 不负堂,别鹤阁。 彼时晴光正好,悠悠杨柳阴翳下,一位中年白发女子坐在轮椅上,只手翻看典籍。 白发女子是不负堂的堂主,名唤宋音尘,颦笑温婉动人。但平日里她深居简出,靠轮椅而行,门下弟子无甚功绩,看不出个中名堂。 有关宋堂主的传闻甚少,最耳熟能详的是当年封印魔尊林疏雪时,她走运成了唯一的幸存者,被魔修吸收元魂,故此一夜白头。 都道她容颜不老,已有三百岁年纪,但不知其真假。 黎幼薇则躺在怀抱大的合欢树树干上,长叹息毕,感叹道: “师父。我好菜啊。” 听到黎幼薇的抱怨,她充耳不闻般将典籍翻过一页。 宋音尘神色泰然:“嗯。” 日头不声不响地西移,余晖有些刺目,黎幼薇用树叶遮住双眼,羡慕地说道: “师父啊,什么时候能不用木剑啊,我看斩情堂每个弟子都分到好高端的配剑。灵光闪闪的,好厉害。” 宋音尘颔首:“嗯。听到了。” 于是又翻过一页。 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真的耳背。 黎幼薇面露羡色,她比划着剑招,“贴心”地补充: “师父,好漂亮的剑啊!剑周好多光,出招的时候嗖嗖的~” 黎幼薇自襁褓时便被宋音尘收留,至今足足十五年。黎幼薇想的什么、肚子里什么心思,宋音尘闭着眼都能想到。 于是乎,宋音尘无情拒绝黎幼薇的内在请求: “经费不足,凑合着用。木剑和铁剑都是剑,无甚差异,而且木剑对你的心性大有裨益。” 黎幼薇扶额:“……” 她头一次知道,还有人能如此振振有词地解释自己穷,还穷的理所当然。 的确,从不负堂外遭受风吹日晒、位置都岌岌可危的牌匾来看,横竖都透着寒酸二字。 黎幼薇深以为,这不负堂的不负寓意是祈祷师父早日还清建堂的债,永不负贷。 “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把别人熬死就不用还钱了。整挺好。” 黎幼薇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背后两道颇具腾腾杀气的目光就投射过来。 “嗯?”宋音尘面无表情。 黎幼薇内心咯噔。 遭了遭了,她忘了师父大人不仅一穷二白,还死要面子这回事了。 “啊……对,”黎幼薇跳下树,笑嘻嘻地捏着宋音尘的肩膀,“我说师父大人,就不考虑考虑纳新弟子吗?” 她才发现,师父她老人家看的哪里是剑术典籍,而是整个清风派的账本。 “乖徒,你觉得呢?” 宋音尘“啪”地一声合上,仿佛关爱智障般地望向了黎幼薇,没有正面答复。 黎幼薇从她师父大人的神情里读出“养你一个就倾家荡产,再收留一个,直接到归墟山开荒”的意味。 宋音尘无恶意地乜斜一眼黎幼薇: “不要假意献殷勤。你献殷勤准没好事。” “不过,近日清风派开办纳新大典,庄堂主确是邀请我同去,又推辞不得。” 黎幼薇理解,宋音尘象征性的出席,然后跟黎幼薇上课一般打瞌睡是吧。她理解。 “唉,这预算又要吃紧了。不能让你过捉襟见肘的日子。但为师自有办法。” 宋音尘把账本小心翼翼搁置在一旁,喟叹道: “彼时你随我同去,穿着尽量朴素些,表现得畏惧点,他们便不会轻易选不负堂。” 黎幼薇讪讪:“……好。” 也是,同门弟子越少,自己被暗算的几率越小,按照小说的套路,自己就是被师妹陆笙笙戕害,下场凄惨。 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与狼为伍,倒不如从把见面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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