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急哭了。 湿津津的。 山峦起伏,哭音儿犹然带着轻轻的喘,柴青笑了,搂着她不急不慢地哄,亲亲眼皮,再亲亲嘴巴,姜娆的身子在她安抚下慢慢软成四月天的水,腰身抬起,暗示地相当明显。 她泪眼朦胧嗔看惹哭她的坏人,坏人揉吧揉吧将她团进温暖的怀抱,音色沙哑:“姜姜,我好开心哇。” 眼泪故意蹭在她肩膀,姜娆眼圈微红:“那再开心一些?” 她注视柴青,趁人不备,一手推倒。 可谓干脆利落。 不等柴青有所动作,姜娆坐在她存心馋人的小细腰,恶狠狠道:“教训你!” 一副要把人榨.干的派头。 柴青被她压着,青丝铺满枕。 笑声隔着门传出去,慢慢低不可闻,却有旁的妙音在耳畔奏响,年轻的宗师心满意足地动动手。 白玉入红尘。 美人居高临下地发出细弱哼声,脸庞生红晕,记性太好,仍念着这厮急死人的逗弄,娇性忽起,不客气地拿她当马儿驱使:“慢死了,没用的东西!” 被她骂了,柴青桀骜地挑挑眉,回以重用。 这年头,这世道,小看谁也不要小看一位宗师。 尤其宗师年轻气盛,跑起来是让人哭哑嗓儿、伏地求饶的野。 南院之大,不等声音飘出下人常呆的地界便散尽。 彼时云淡风轻,大宗主柳眉拧着眉毛翻看一尺长的账单,砰地一巴掌拍在桌案,语气倨傲:“就这些?” “啊,三万八千八百零二钱,确是珍宝阁计算好的数。” “才三万两,还以为小兔崽子要花个三十万两。”她提笔一勾:“去,把账给平了。” 大宗主发号施令,底下的人莫敢不从。 喝口茶的功夫,出去了三万八千多两,柳眉左手压右手,右手不抖了,左手又开始。 柳茴玉面含笑:“还以为宗主多大气魄呢,几万两银子抖成这样?丢人。” 气死谁了? 气死我了。 柳眉心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是撂挑子了,担子全搁我肩上,三万是小数目吗?老娘迟早要让青青连本带利给我赚回来! 当什么都不能当败家女。 她心疼丢出去的银子。 在这点上,或许她和远人间的老阁主很有共同语言。 “青青给本宗主买的胭脂水粉呢,都给我送过来。” 她得多看看这东西,否则很可能会突然成为不开明且残暴的大家长。 弟子去搬宗主要的胭脂水粉,走前不忘带好门,柳眉欲哭无泪,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瞅自家师父:“您不忙了?徒儿还指望您晋升大宗师,手撕了季夺魂那王八蛋。” 柳茴漫不经心:“穷鬼。” “……” 这日子没法过了。 师徒俩互相伤害,谁也不带怂的,几个回合下来,柳眉气得肝疼,决心找坏侄女算账。 败家玩意儿! 钱是那么花的吗? 那是在花钱? 那是在扔钱! 还给她整出三万八千八百零二钱? 气死了。 二钱都得从姑姑口袋里摸。 她气冲冲去了庄园,先去的北院,没找到人,掐指一算,肯定在和女人厮混。 遂去南院。 到了南院,怎么发脾气,怎么教训人的话都想好,一串串的只差滚出嗓子眼,她一声怒喊:“柴青!” 在亲师父那受了气,得在坏侄女这找补回来。 宗主要发火,下人们躲在暗地看热闹,可惜,热闹没看几眼,被宗主发现扣了半月月钱,还没了年终福利。 合欢宗的年终福利可是令各大宗派羡慕得半夜咬被角的丰厚。 十七人泪洒庄园。 柳眉在乎吗? 不在乎。 反正丢了福利的不是她。 但她丢了比福利更大的三万两银子! 越想越气。 越气越想。 大宗主走路带风,走出几步嫌弃太慢,没法满足她尽快往侄女头上撒气的冲动,径直涉水飞过偌大的青柳湖。 她前脚走,一袭白衣的柳茴悄摸摸缀在后面。 只能说师徒二人是一脉相承的闲。 她们闲她们的,柴青可不会因为姑姑要来了、姑姑的师父要来了而产生一丝不该有的停顿。 真是活该鹭洲岛赚钱。 不仅有侠客榜一人一年十两银子的补给,鹭洲岛小报更是卖得火热,因担心小报上写她坏话,柴青偷偷买了一份。 看完,人家还算大度,没提她一个字不好,反而衬得柴青自个小人之心。 她感到难为情。 出于补偿的心思,又买了第二天的小报,也是这份小报,让她学到一个新词。 饥饿营销。 人只有饿狠了才会珍惜到嘴的每一粒米饭。 吊胃口,是为了更好满足胃口。 如同当下,她怎么闹,姜姜都会求之不得。 柴青自觉入了真我境脑子好使了不止一丁半点,正值飘飘然之际,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姜姜?” 姜娆欲.色迷离地回眸,想努力看清她,结果换来更热烈的问候。 娇花惹人怜,柴青心道:管她谁来呢。 她爱不释手,蓦的起了旁的坏心眼,小声道:“姜姜,姑姑要来了。” 语出惊人。姜娆迷乱的心神勉强挣回一分清醒,既舍不得推开这人,又心急姑姑造访。 “那、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柴青搂紧她:“有本事她就进来,没本事,哈哈,没本事就在外呆着。等我忙完了再去见她。” “这……” 她原想说“这不好”,哪料身后之人不讲道理地侵.占,害得她不敢再张口,唇死死抿着,唯恐风吹草动惹来长辈的不喜。 “青青!出来!” 一连喊了三声,没人应,倒是那扇门吱吱呀呀,闹腾得烦人。 柳眉喊得越大声,那门晃得越响。 一直在不远处看好戏的柳茴眉梢轻动,暗叹小崽子性急,不容人冷落半分她钟意的姑娘。 果然。 想明白此节的柳眉脸色唰地沉下来。 她还没怎么呢?依着姜娆王室之女的身份,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她跟在柴青身畔已是不易。 早先瞧着两人大抵能成,当时也为青青感到欢喜,可这真成了,难受的是她,没法接受的还是她。 她想不到柴青情绪敏感到这份上。 对姜娆护短护到这程度。 她不喜姜娆迷了青青的眼,占了青青的心,这不喜被人看在眼里,她养大的孩子就越要让她看清楚,她是真心想要这姑娘。 方式虽然霸道,但有效。 姑侄亲密无间十三年,无论柴青,还是柳眉,都受不得感情有微毫的破损,春水镇那次互捅刀子的吵架,柴青再也不想体验。 如何能令姑姑看清她对姜娆的心意,那就只能做出来。 一扇门,几个人。 站在门外的连道影子都瞧不着,生是被这一招震得措手不及。 柳眉脸皮臊红,一半是气得,一半是替侄女感到害羞。 “小混球儿。” 这不摆明和给她说“不准给姜姜穿小鞋,穿小鞋我就寻死觅活么?”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破孩子?” 门内,听到这话的柴青眉眼弯弯,使了巧劲狠狠撞了一下,一道喑哑的音节从姜娆唇边碎开。 “……” 柳眉太阳穴突突跳,扶着额头快步走开。 她走了没一会儿,柳茴面不改色地从树上落下来,支棱着耳朵听了几息,想必里面的人正锁着牙关不出声,她感叹小孩子脸皮薄。 一挥袖,身影飘出极远。 柴青有意不吱声,多看了半刻钟美人隐忍到不行的情态,伏在她背上:“好了好了,她们走了。” 她才松口,姜娆一溃再溃,瘫倒在她手上。 书房。 大宗主盯账本盯得眼疼了,方记起她先前去南院所图为何。 她是去找坏侄女撒气的。 气没撒成,反被兔崽子演了一出。 真就那么喜欢姜娆? 她是姜王之女也无妨? 柳眉揉揉脸,恼道:“我是恶婆婆?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为了证明她没有欺负侄媳妇的心,翌日,柳眉请了城内最好的裁缝,为姜娆量体裁衣。 经过昨儿那一桩事,再见姑姑,姜娆着实难为情。 殊不知她见柳眉难为情,柳眉见到她,更是满脑子盘桓喊着“不准欺负姜姜”的某人的脸。 她拿柴青没辙,姜娆也拿活蹦乱跳的柴青没辙。 柴青爱花钱的真性情一时半会改不了,天一亮,揣着姑姑的名帖去城里闲逛,留下小老婆和姑姑在家培养感情。 “你,你也不容易。”大宗主眸光瞟了准侄媳妇颈侧红痕,幽幽一叹。 姜娆强忍脸红,暗忖:我惦记坏胚子好多年,她怎么待我我都心甘情愿,倒是姑姑,正值芳华替人养孩子,若没她辛辛苦苦拉扯坏胚子长大,我又哪来的心上人可惦念?又何来的如今的好日子? 这么一想,她更觉得柳眉是在为她养孩子。 毕竟养大了孩子,所有的便宜全被她一人占了。 她柔声道:“姑姑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一位。” 这话说到柳眉的心尖尖上。 睡人她在行,养孩子她真不大会,当年硬着头皮接过这差事,前往春水镇的半路她的心还在七上八下,怕孩子是熊孩子,又担心柴青早不知死哪儿去。 待到达春水镇见到瘦成皮猴的小破孩,见着那双眼,她就晓得这是柴令的女儿。 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人心也是肉长的。 青青八岁那年给她缝的肚兜,丑了吧唧,可看在为缝这玩意儿孩子手上多出好多针眼的份上,她还是保存至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她与柴青有缘,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相处好多年早不是一般的亲人能概括。 合欢宗长大的女子绝非扭扭捏捏行事瞻前顾后的小女子,合欢宗出来的妖女养大的孩子更绝非敢做不敢当的窝囊废。 青青隔着门撞出来的每一声都在和她说“要这个美人”,“她定下了她。” 遇见姜娆之前,说要给她添置几房老婆都满脸拒绝,遇见姜娆之后,也敢明目张胆地护妻。 事已至此,柳眉沧桑地点点头:“她的意思我懂,只是……我的意思,你懂吗?” 出身王室,曾有过害人之心,为救你一人连累我家青青孤身赴险。 你值得吗?可信吗? 姜娆沉默,末了,低声道:“还请姑姑移步。” 柳眉起身便走,来到百花盛开的后花园。 “你可以说了。” “实不相瞒,我姓姜,可我并非姜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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