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难堪至极。 一声嘲笑不合时宜地响起—— “瞎子陈鹰,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怎么样,你的瞎眼功不管用了?” 竟又从天落下一位宗师。 金扇银衫,面若少年,盘踞宗师榜二十余年的老妖怪,排名第七名,金碎叶。 “同从王命,来都来了,老朋友,你也现身罢。” 金碎叶一言落下 ,身穿袈裟的僧人念着佛号落入飘血人间。 “邪僧蝉鸣子,宗师榜排名第六位,四段中阶,无我境!” “柴青危矣。” “惨了惨了,打不过怎么办?” 燕王大喜,俯身行大礼:“恭请三位宗师出手,除了此人!” 同一时间,瞎子陈鹰,金碎叶,蝉鸣子齐齐爆发最强杀招,柴青握刀,一退再退,风沙四起。 成百上千的金叶割破她衣袍,在她脸上留下细细浅浅的伤,金叶与刀相碰,发出金石相撞的激烈声,霎时间,虎口崩裂,淌出血来。 瞎子陈鹰以手化作鹰爪,直朝她后心抓去! 蝉鸣子不紧不慢念了声佛号,血红色袈裟呈困兽之势,就要覆灭柴青头顶的天,伏虎禅杖递出,就要打断她的腿! “三名榜上有名的宗师围攻一小辈,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大牙了。”鹭洲岛弟子不忿,就要出手为柴青挡上一挡。 “燕三!” 柴青心口激荡,呐喊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拦在伏虎禅杖前,剑气纵横,逼得蝉鸣子临时撤杖,柴青折身对上偷袭的陈鹰,断刀一斩,硬生生打碎他的手骨。 血红色的袈裟眼看要落下,遮去她仅有的生机。 一声刀吟震彻寰宇。 动静听得远在一里外的柳眉心惊肉跳,顾不得许多,她先声夺人:“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家青青?!” 双足落地,对上蝉鸣子、金碎叶阴沉沉的眼,她瞳孔巨震,扭头大喊:“师父!救命!” “……” 慢腾腾坐着马车赶来的柳茴默然捂脸:丢死人了。 “师父——” 柳眉叫破喉咙,催得自家师父闪亮登场,白衣飘飘,仗金丝手套之利,撕碎蝉鸣子赖以重用的血红袈裟。 局势顿变! “好家伙,剑君子燕三,合欢宗这对师徒也来了。” 鹭洲岛的人为柴青感到振奋。 起码有合欢宗柳茴在,只要大宗师不出手,宗师以内,没人能挡住她信手一撕。 弟子们私下议论得欢,老岛主睿智的眸子隐隐看向姜国阵营,守在姜王身侧的男人。 季夺魂。 彼时彼刻,柳茴也在看季夺魂。 季夺魂轻点下巴,四目相对间仿佛达成不可破的约定。 柳茴心弦一松。 姜王道:“那可是柴令之女,大宗师为何——” “王在教某做事?” 姜王冷汗频出,迭声道:“不敢,不敢。” 季夺魂皮笑肉不笑,继续围观战局。 眼见姑姑和燕三都已赶来,柴青心神一松,不再辛苦压制体内暴涨的气劲,盘腿于地,竟是要临阵升阶。 “打了这么久,连战许多人,也的确该往上升一升了。”柳茴轻飘飘看了柴家崽子一眼,歪头就见大徒紧张兮兮地抓着她衣袖,她嫌弃地扯回来,还在恼柳眉当着鹭洲岛岛主的面丢了她的颜面。 “护法呀师父!” 柳茴气得不想说话,她是来看戏的,怎么也成打手了?柴家崽子伤势看着严重,但这体内气机雄厚,根本不是一般的宗师境。 瞎操什么心呢? 咸吃萝卜淡操心,只要不死,还轮得到蝉鸣子等人在她面前嚣张? 金碎叶与剑君子打得火热,蝉鸣子与瞎子陈鹰权衡一二,纷纷杀向护在柴青前面的燕三。 却不敢朝柳茴动手。 合欢宗柳茴,大宗师之下第一人,武功深不可测,哪怕是应承燕王的请求,柳茴没摆明态度前,为明哲保身,他们不愿和她对上。 柳眉急得舍了自家师父去应援燕三。 柴青双目紧闭,浩瀚的气劲在筋脉横冲直撞,她听得见姑姑与人的打斗声,甚至听得到这在场每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烦乱的思绪占据她的脑海,她眉毛皱起,不受控制地想起与姜娆的种种。 绮念滋生,神魂不守。 直到一只手落在她肩膀:“静心凝神,少想乱七八糟的。” 柴青小脸一红,登时羞愧,一念之间后知后觉地生出后怕来,不敢在晋升的险关给心魔可趁之机,只一力冲击武境。 看她一息入定,柳茴目色有了一丝赞叹。 好令人羡慕的悟性天资。 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就大宗师。 柳眉咬牙生扛了蝉鸣子一掌,借着后 退之势退回师父身边,一口血喷出,好似只是单纯吐给柳茴看:“师父,那秃驴打我。” 蝉鸣子嘴角一抽:你硬冲上来挨揍,小僧想不打都没辙,小僧有得选择么? 可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打就是打了,柳茴护短是江湖人皆知的事,退回二十年柳眉在江湖闹得上蹿下跳也没人狠狠修理她,一则她生得好,也有那能耐,二则怕惹了小的招来老的。 大家有意避让,谁也不去碰那烫手山芋。 “师父!” 仗着坏侄女专心升阶,看不见她此时的缠磨样,她扯扯柳茴衣袖,扯得柳茴想打人。 自家徒弟不能打,就只能暴揍秃驴。 在这事上,秃驴表示他是无辜的,也得有人信啊。 你都外号邪僧了,打你那是替天行道! “事先说好了,为师只负责牵引他们,人还得柴家崽子自己救。” 能请动她出手,自然是师父说什么都对。 柳茴不下杀手,不代表燕三不会。 剑君子燕三一剑刺瞎陈鹰左眼,让假瞎子成为真瞎子。 柳眉得了清闲,老老实实守在柴青一侧,为她护法。 这戏越看越好玩,尽管大宗师没依着自己的意思宰了风流剑的女儿,但看到燕王请来的救兵一个个奈何不得人,姜王作壁上观,心情有种微妙的爽快。 他定睛在柴青所在的方向,一时间竟盼着柴青杀了燕王,如此,姜国坐收渔翁之利,实在快哉。 红日慢慢爬上天空,光照在姜娆脸上,凝在她眉梢的愁容褪去,她欢欢喜喜望着柴青,满心满眼里只剩下她一人。 陈鹰眼睛被废,与燕三展开生死斗。 蝉鸣子空有一身金刚不坏功,却只能和金碎叶一起,被柳茴当做狗遛。 北野的春天就连风也透着粗粝的余味,风蔓过柴青发尾,她睁开眼:“燕三让开!” 刀起,竟比全盛之时还要强。 “宗师,真我境。” 季夺魂一字一句道。 两年前的柴青与他一战,一刀挥出的是真我境能发出的强悍一击,可惜,这一败后,她心境出了问题。 从真我境一退三千里,退至褪凡一 段,离开姜地时堪堪扒拉着宗师境的门槛。 真正从天之骄子沦为地上的烂泥。 真我不存,心境崩毁。 又两年,这人一战成名,抖落沾在衣袍的泥点,泥潭里爬出来,再举刀。 刀刀杀敌,心境破开的一角被堵住,破而后立,与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不错。” 他出声赞赏柴青,倒教一旁的姜王听得胆寒。 却说柴青这一刀挥出,陈鹰溃败,身子破成两半,柳茴及时收手,金碎叶、蝉鸣子转而攻向柴青,大有趁她境界不稳,逮着欺负人的意思。 重回宗师真我境,柴青胸中快意,愈杀愈勇,断刀杀出无敌的气概。 鹭洲岛观战的一行弟子鸡皮疙瘩激了起来:“师父,她这是什么境界?” 老岛主一双慧眼看了十几息:“真我境。” “那她之前又是?” “所料不差的话,她在春水举刀一战,为宗师褪凡一段。” 众弟子哑然:这世上,有这么不讲道理的褪凡一段吗? “那她之后呢?来北野的路上?” “来北野的路上,一路杀敌,一路沥心。” 宗师沥心二段,越阶杀宗师三段的七星剑,七星剑可是一刀都没挡下就死了。 褪凡、沥心、真我、无我、超我。五段三阶之上,则为大宗师。 初入真我境就强得离谱,再往上呢? 除了大宗师,谁还挡得住她? 蝉鸣子节节败退,金碎叶面露惶恐,破阶之后,柴青又恢复她一刀一个宗师的彪悍。 坏侄女在打坏人,好姑姑也想打坏人,她一眼从千军万马里挖出坐在马背的姜王,脚步迈出,被师父拎回来。 “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狗姜王!” 柳茴一听果然如此,冷笑:“季夺魂在那,是你杀姜王,还是他杀你?回去!” 她与季夺魂约好的便是今日他不出手,姜王无恙。 “好了,戏已经看过了,该走了。” 她拎起柳眉,一阵风飘走,不顾大徒弟的抗议,马车以最快速度远离北野。 鹭洲岛的老岛主看 着柴青飞身上了观战台,转身道:“回了,以后的江湖,该由年轻人改写了。” 弟子们搀扶师父上牛车,牛车慢慢悠悠回程。 “姜姜。” 柴青一刀劈开拦在前面的甲士,为姜娆松绑,一手扶在她腰间:“我来救你啦。” 姜娆雀跃地投入她怀抱。 “护、护驾!” 燕王两股战战,吓得面如土灰,柴青拥着姜娆踏轻功而起,蓦的一回眸,一刀斩向他腰腹下三寸。 “吾王!” “吾王!!” 坐在马背的季夺魂仰天大笑,别国的王遭受如此重创,可谓奇耻大辱,同为男人,他不思其痛楚,反而震声大笑,旁人不懂他为何笑,姜王却懂。 他瞥了那对狗女女两眼:“大宗师,不拦人吗?” 今日柴青的表现季夺魂很满意,却是姜王屡次试图凌驾在他之上的意图,令他不喜。 他漫不经心抚弄袖口,出口是极其嘲讽的口吻:“都不顾其死活了,还在意她跟谁走吗?” 姜王面上挂不住,不与他争辩,更不敢争辩。 “杀!” 他一声令下,二十万大军朝燕军进发。 硝烟四起,两国真正打起来,无人顾得上柴青与被劫走的公主。 咽回到嗓子眼的血腥味儿,柴青背着失而复得的美人,心坎发甜:“都看到了?我厉不厉害?” “看到了,看呆了,好生厉害。” “担心吗?” “担心。” “有多担心?” “怕你死了,伤了,还怕你疼。” 柴青背着她尽量往战场外沿走,她这一战有目共睹,没有哪个兵将敢冲到她三丈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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