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雁早就在系统提供的信息中看出了祝家并非铁板一块,正如祝柽在祝家宗亲到场之前所说的那样,分家一直不认同祝云作为祝家家主继承人的身份。 因为世家这种男性利益集团的继承体制是轻易不能改动的,否则今后便有了女性族人的利益不必让渡给男嗣,自己也不必放弃继承权嫁出去,反而能够执掌家族的先例。而漫长的传承也让世家男嗣的思想同凡人一般腐化,好像女性同族无法继承资源和地位就是天经地义的了。 这种天经地义在制度和思想两方面完全合理合法,连祝柽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他坚信自己还能生个男孩,所以才一直不肯松口过继一个孩子。 家主在继承方面不肯示弱,于是长女祝云自然就成为了方便的挡箭牌,就立嗣一事,祝云已经明里暗里地受到了不少来自同族的攻击。 之前祝柽没有明着强硬要求确立祝云的继承人身份,那这事就不是板上钉钉的,祝柽的年纪也还没有老到要不了孩子的时候,诸位宗亲们当然不会在这件事上明目张胆地威胁家主的利益。祝柽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他哪里能让低贱的炉鼎坐上家主之位呢? 但是向时雁这句话就等于将祝云摆在了未来祝家家主的地位上,若是祝柽应下了,而宗亲们也没有明确的表示,那这件事就相当于族长和一众族人都默认了。 现在这件事的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几息之前还是祝家全族齐心协力与“外敌”周旋,而向时雁的一句话则将祝家的立嗣一事摆上了台面。 祝柽整个人僵住了,他立马反应过来向时雁的打算,她这是要逼他在祝家所有的分家家主面前确立祝云继承权的正统性。 按说立嗣是祝家的家事,就算确立了之后也能更改,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祝云本人都不知道这回事。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是向时雁这个外人,若是承认了便等于昭告天下,更不要说向时雁还是玉苍山的护山长老。玉苍山可是少数明面上还祝家交好的势力之一,祝云的母亲启微君贡宁还是玉苍山出身,在旁的人面前如此说还能腆着脸反悔,在向时雁面前这样说可就反悔不了了,这代表着玉苍山将会全力支持祝云继承家主之位。 眼下诸位分家代表的表情都不像方才那样自然,向时雁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祝柽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向分家诸位全盘托出。 那是自然的,因为祝家本家和分家本就不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关系。祝家传承千年,体量巨大,如一棵千年老树,枝繁叶茂,势力影响深远难以轻易消除,光是血缘关系较近的分家淮海城便已经塞不下了。 祝家本家与分家的关系更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本家被灭,其残存的势力一时之间也难以全部除去,最好的办法便是从分家之中扶植一个作为掌管祝家势力的傀儡。 祝柽是热锅上的蚂蚱,有些分家人可不愿意和他上同一条绳子呢。 所以在请他们来与向时雁对峙的时候,祝柽当然不会说明双胞胎究竟有什么作用,多半只是语焉不详地对地位较高的族人简单解释了几句。 而向时雁的表现却不似祝柽对他们所说的那样咄咄逼人,相反,她对祝柽的态度可以算得上亲密和善。 这么一来,不就像是爱女深切的祝柽为继承人一事苦恼许久,而玉苍山也乐于支持与他们有着亲密关联的祝云上位,于是两方一拍即合,派出了素有强硬冷漠名声在外的向时雁来同祝柽演这一场戏。 目的就是将祝氏宗亲骗来,假借收徒一事逼他们承认祝云的继承权。 不然为什么负有盛名的月华君向时雁要辛苦跑来,总不可能真就为了这两个小妮子吧?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解释祝柽的闪烁其词,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好隐藏的? 分家诸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像在场目光激烈交换的两人确实背地里有什么阴谋,但他们也不好当着族长和外人的面质疑家主,只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祝峯。 祝柽一时间无话可说,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大脑快速运转着想要想出一个两全的回应,而他的表现被祝峯看在眼里,就好像是在期待自己表态似的。 祝峯心下一沉,出声转移话题:“月华道君不必如此,眼下淮海城局势动荡,其实让云儿雨儿随你离开也不是个坏主意。” “三叔公!”任凭祝柽再怎么努力地眼神示意,祝峯也不理不睬,他只好干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心里放不下……” “你这是关心则乱!”祝峯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漠道。 根据系统提供的情报,祝峯的直系四代孙便是继子的有力竞争对象,事关自己直系后代的利益,祝峯对此事更加重视。 “三叔公……” 向时雁冷眼旁观了片刻,此时抓住了机会立刻出来给分家递台阶,她叹了口气:“其实向某会如此坚持,还是因为十几年前师姐与我便有约定。”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上面是几行娟秀小字,最下方写着“贡宁,见字如面”。众人一看便知是启微君的亲笔手书,不是亲笔也无所谓,只要他们承认了就好。 “这封信是师姐怀有身孕时亲笔所书,与我约定她的子嗣到了年纪后希望能够拜我为师。”向时雁扬起信纸,“师姐说此事已经与祝城主商议过,祝兄,是否需要凑近看看,辨认一番字迹?” 祝柽脸上顿时毫无血色,嘴唇蠕动了一下,哑声道:“不,不必了,宁儿……宁儿她确实与我商量过,当时我也……同意了。”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脸上表情近乎狰狞。 祝峯拍了拍手:“月华道君为何不早点将启微道君的亲笔信拿出来呀,我二人还争锋相对半天。哎呀,毕竟死者为大,既然是母亲的遗愿,那我们也……” 四目相对,向时雁的眼中却丝毫没有目的达成的快意,反而带着悲戚之色。 祝柽紧紧地抿着唇,被她的目光刺得浑身发痛。他知道这封信是向时雁自己伪造的,因为贡宁根本不可能写信给她。 他知道书信是假,却无法出面作证,他甚至连向时雁伪造书信时是否一并模仿了贡宁的字迹都无法判别——祝柽从未见贡宁写过一个字。 是啊,为什么呢? 女子神态不变,眼中的光芒却渐渐怨毒起来,祝柽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十多年前大婚当日,同一个人曾经将他摁在墙角,绷着脸说:“若是你敢辜负师姐,便是满天神佛相阻,我也要生剐了你。” 祝柽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了,从贡宁到祝云,她全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我来晚了 你们怎么什么cp都嗑呀,评论区里又有人组槐叶和龙师姐的cp,还有人组槐叶和祝云的cp,笑死了,原来师侄才是真的后宫王 论一些狗1的适配性 感谢在2022-03-05 20:38:19~2022-03-07 23:4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会听姐姐的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乃琳别吃火锅了吃我、倚歌、46510020 10瓶;43044867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人情 向时雁连贡宁的“亲笔信”都拿了出来,还胡说八道是祝柽自己反悔,至此祝柽除了承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当然没有和贡宁商量过这件事,祝柽对此心知肚明,贡宁自从嫁来祝家后除了在他授意下给掌门师兄黎桧写过一两封信以外,从未联系任何一个过去的亲友。 她不是不联系向时雁,而是不可能联系向时雁。 祝柽印象之中,贡宁来了祝家以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旧识来往,那便是她即将分娩一事不慎外传,听说了这件事的向时雁和玉明君赶来淮海城见她。 那差不多是祝柽最忙碌的一段时间了,每天不管睁眼闭眼,心里想的都是“贡宁”在两个师妹面前的表现是不是还如旧时一般,数年毫无音讯的借口是否可信…… 无论如何说,两人都不肯离去,就一直在祝府待到了—— 贡宁难产死去。 向时雁究竟是如何知晓的呢?是贡宁大出血时回光返照恢复了神志?是祝柽画在她身上试图修整腹中孩子的阵文被察觉到了吗?还是贡宁的近侍在两个元婴修士的威压下慌张露了马脚? 不管怎么样,祝柽其实焦急的不是向时雁曾经的威胁,毕竟他贵为祝家家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全淮海城都知道向时雁到了他府上,若是祝柽有什么三长两短,届时向时雁背后的玉苍山也会被波及。 他突然忍不住庆幸向时雁不是个散修,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向时雁与背后的宗门紧紧绑定,她或许不怕祝家的护卫,敢于在祝府对他行凶,但却一定不敢让宗门替她承担后果。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向时雁说不定会将他对贡宁所做之事广而告之。此举虽然能够将向时雁的复仇行为正当化,但想来向时雁是不愿意让她当做长姐看待的贡宁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闲谈笑话的。 其实祝柽之前不想交出双胞胎是因为不想让祝家的地下生意曝光。眼下向时雁恐怕已经知晓了内情,他却更不能轻易放手,让这两个铁证脱离自己的控制,若是向时雁真的丧心病狂地只顾着打垮祝家,不顾双胞胎和其余商品的死活呢? 现在的问题是祝柽对向时雁一无所知,不知道她的深层目的,不知道她要双胞胎有什么用,不知道她对祝家的内情知晓多少……未知的敌人才最恐怖,祝柽不得不以十分的精力来对待她。 “你们觉得祝柽会就这样放双胞胎离去吗?”向时雁的第一层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在没与祝家起明面上的冲突的前提下赢得了将双胞胎带走的正当权利。 可是她不觉得祝柽会就此放手,相反,事情才刚刚开始。 系统说:“要是我,无非就是散播玉苍山与别的势力联合起来的消息,营造一种你是为了将祝家继承人骗走的氛围;或者搞一些事先暂缓你们离开的行程,之后再做打算。不过前者舆论战效果虽好,但见效太慢,后者又容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结合起来倒是不错。” “说的是,不过眼前就有更方便直接的手段,没有必要绕远路。” 更方便直接的手段……向时雁心头一跳,她有些模糊的感觉,不由得皱起了眉。 模样与师姐幼时如出一辙的女孩微笑着对她说:“师叔好意云儿心领了,不过眼下家族事务繁忙,云儿更想跟在父亲身边学习,以期能够早日帮助家人。” 祝柽几乎没在两姐妹身上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祝云祝雨的外貌与贡宁真的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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