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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温暖。 在找到这间破庙之前，付知在落着鹅毛大雪的城郊漫步了许久，双腿都被积雪冻僵时，她什么都想不了，想要的只有一口热饭。 但被人小心吹凉了的粥却意外的难以入口。与她一样身体虚弱的父亲现在或许已经受尽了苦难，在湿热难耐的南境边地做着苦役，以至于细腻的稀粥在口中的味道都变得微妙起来。 可是……被那双桃花眼注视着时，付知却奇异地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女人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身上的馨香分外清晰，给付知一种分外安定的感觉，她接着想到自己漂泊的两个月间几乎没有机会清理过自己的身体，羞耻感便突然涌出：“我……自己会吃。” 此时，付知的视觉已经由一开始的苍白逐渐转向昏暗，她甚至连自己端在手里的碗勺都看不太清了，敷衍地往嘴里送了几口粥，便不顾腹中的哀鸣将碗放在了一边。 既然天道成心要她修仙，那付知便执意饿死自己，只看在女子辛苦替自己送来饭食随意用了两口，她只觉得腹内热腾腾的，饥饿感反而更加汹涌，竟有些头昏眼花起来。 女孩吸了吸鼻子，看到一个影子正在给火堆添柴，她明明刚被人从梦中叫醒，转眼间便又开始困倦了。 见她头逐渐歪到一边，陌生人赶紧端起她的腕听了一阵子脉，这才松了口气。付知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她将一个苦涩的药丸似的东西推入了自己的口中，又喂自己服下一口热水。 “唔，好苦……”女孩皱着脸又睁开了眼睛，忽然感觉到唇边传来一阵甜味，她张口将那女子递过来的蜜枣含了进去。付知没有嚼它，希望甜味能在口中留的久一些。 迷蒙人影的话音在昏沉的付知耳边听来断断续续，但她还记得，那时女子所说的是：“等我回来。” 付知裹着缀有狐毛的大氅，迷糊地看着她又一次离去的背影，这才有些担忧地想到，她将衣物分给了自己，难道自己不会冷吗？ “你骗人！你根本……根本没有回来……”付知哽咽的话音越来越小，她蹲在地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陈年旧事还提来做什么呢！ 微凉的手将自己的脸颊托了起来，她听到向时雁温吞的声音：“我前往北地本是为调查边境妖族作乱一事，对方手中握有人质不得耽搁，我喂你服了药，又在你身上附了一道神识，便动身救人去了。回来的时候破庙里已经没了你的身影，只有天机门的玉牌留在原地。或许是你与她们有缘，我便也没有再多管。” 向时雁不知道如果自己当初对这个流浪的小乞丐再上点心，这整本书会不会从那时开始就被改写，但如今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的全力，将付知从病态的使命中拉出来。 沉重的玉筒被塞入手中时，付知呆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其实付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以至于双手不由得发起颤来。她细细地抚摸着手里的物件，天机门的宗纹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封口处还能摸到师尊的印记，封印保存完好，向时雁将其偷出，却未曾开封。 ……与她幼年在家中找到的卷轴一样。 她颤抖着将上面的封印打开，三指粗的玉筒内部意外的空洞。向时雁伪造的天机遗命是由书帛写就，而真正的遗命竟只是一枚小小的玉简而已，似是专为某人准备，上面简洁明了地刻出了一个名字。 付知端着玉简，一时间竟不敢去抚摸上面的文字，她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向时雁，珍重地用双手细致地感受着刻痕。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文字，眼圈复又红了起来，压抑的泪水争相从眼眶中涌出，落在玉简上，顺着痕迹填满了那个名字。 向时雁看着双肩耸起，将玉简攥在胸前的少女，付知无声地恸哭着。 玉简上只写着“景杉”两字，这个名字很快就要被主人舍弃，其主从授任仪式结束后便只以天机相称，一如之前的无数代先辈。向时雁的想法与老天机不谋而合。 付知自由了。 那你呢？你的名字又是什么？向时雁回头看向石台上安睡的人，忽然发现她置于胸前的手里捏着什么。她走过去，轻轻掰开天机的手——里面是一块被摩挲得十分光亮的黑色鳞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9 22:34:08~2022-11-12 21:4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群管理员 20瓶；Fat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3章 血肉 “担心就跟上去吧。” 听见师尊的话，绷着脸的慕华轻皱了一下眉头，她抬了抬下巴：“有何好担心？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出去还是不要说是天机门的弟子了。”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远处拾阶而下的两人。 天机门本宗所在的山中常年弥漫着灵雾，修士在其中无法御剑飞行，付知与陪伴她同行的伏筱都只能徒步下山，慕华看着互相搀扶的两人的背影，不出意外地与忍不住回头的伏筱对上了视线。 与神情漠然的慕华相比，伏筱显得要没底气许多。虽然师长表面上冲突不断，但伏筱还是与年长许多的慕华十分亲近，甚至在被天机指派去做付知的陪侍时，也悄悄向慕华透露了很多消息。 在师妹踌躇地扭过头时，慕华才忽然发现当年师祖将此事交给嘴硬心软的师妹而非自己，此事或许从一开始便是老天机计算好的。 她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师尊，现任天机仍在守孝，身着朴素的白色长衫，慕华难以揣摩她的心绪。在老天机的一众弟子中，大徒弟景杉最为沉稳内敛，而此刻在长阶上为二人的几位中，也唯有与她相处多年的慕华能察觉到女子平静面容下的一点……哀伤？ 天机扫了她一眼：“跟上她们，记得定时与我交代行踪。” 这是宗主，也是师尊的命令，慕华不敢不从，发觉自己心里忽感窃喜又绷紧了脸：“……弟子这就去收拾。” 慕华得了令，在离去时还是犹疑地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几位长辈中唯一的外人——失踪多年的月华君。此人表面上销声匿迹，实际上却在暗地里谋划什么，偶尔会出现在天机门中，似是与师祖一同有什么图谋。 她对向时雁不太了解，只是敏锐地察觉到天机遗命中指定的人选与她的预言有异，或许是因师祖受了这个女子的影响，她因此对向时雁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浅浅地对女子点了下头。 “在门中待的好好的，怎么要走呀……”三长老——业已卸任，正在有名无实地为天机门做着苦力——于祁叹了口气，小师妹突然说要离开山门外出云游，她怎么也无法理解，前一日还因遗命而怅然若失的付知怎么第二日就好像大彻大悟了一般。 付知的状态让她有些担心，若是有两个师侄跟着她，起码不用担心目不能视的付知在云游途中遇到什么危险。 景杉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中缭绕的云雾里，扭头便对向时雁露出锐利的目光：“又是你在从中作梗？” 此人生着一张十分板正却总是显得阴郁的脸，一旁的于祁被突然朝向时雁发难的景杉吓了一跳，赶紧上来当和事佬：“师姐这是做什么，莫与小辈置气。” 景杉皱眉瞥她一眼：“我猜猜，虽然失去了明面上的长老之位，但付知毕竟也是前代天机的徒弟，这些年来在修仙界中的名气也不小，而错失宗主之位，又在短时间内被迫卸任长老一职，此刻脱离宗门，他人一定以为是受到我的排挤吧，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不那么敏感了。” 本来已做好劝架准备的于祁也愣了一下，她不太明白向时雁突然假装失踪的缘由，更不清楚自家师尊和对方有什么交情或谋划，听到景杉的话，也忍不住感到惊讶。 她与向时雁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在于祁的印象中，向时雁就与怜泷所说的一般，虽然表面冷淡，内里却是个温柔热心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她在眼前拢着袖子的女子身上一点也察觉不到当初那种隐藏在冷脸之下的亲和。 听了景杉的猜测，向时雁平淡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她既够格引起太虚宗的注意，参与秘密拍卖，又不会让人太过警惕，简直是最好的探子。” “……” 向时雁脸上只有淡然的漠不关心，好像对利用付知没有一点歉疚：“我已经对她说明了情况，决定要去的人是她自己。” “被诱导的意愿称得上是自愿吗？” 向时雁一歪头，略有些奇怪地回道：“天机大人在乎吗？”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比起惊讶，不明真相的于祁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面前的向时雁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不在乎付知的死活，但……”景杉缩地成寸，一步便跨到向时雁面前，耷拉着的阴沉双眼中含着一些愠怒，“先是偷换遗命，再是愚弄我门下弟子，辅佐天命的确是天机门的责任，但如此戏耍还是恕不奉陪。” 面对景杉的怒火，向时雁甚至眉头都不动一下，彬彬有礼地朝着二位前辈一拱手：“此次来访主要是为吊唁老天机，老前辈已然封棺，向某就不再多叨扰了。” 就在她回头时，脑海中忽然传来少女困惑的声音：“惹恼她们真的好吗？天机门这样可以信赖的盟友可不好找。” 这不知由来的声音鲜活无比，有时甚至会让向时雁怀疑是自己发了癔病，刚成年不久的少女音色听来略有些绵软，分明话中没有笑意，却总让听者觉得带着些笑音，表面上温和亲切，细听之下却有点戏谑之意。 “没关系，天机门五位长老除了付知以外，其余几个都不大相信天命之说，无论谁坐上天机之位都一样。她们对我不感兴趣，更不会愿意在一个不可信的陌生人身上投入什么。只要她们不碍我的事就好。” “话虽如此，但付知贸然介入此事，不会遇到危险吗？” 少女的话让向时雁不由得顿了一下，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对方，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想道：“以她和两个师侄的修为，加上有天机门这面大旗的保护，太虚宗的人应该不太敢对她下手。” 脑海中少女的声音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轻声道：“世事无常，若是出了差池，事态混乱起来了，谁能保证她们不会受到伤害。” 啊，这个声音和方才贺鹤本人的稍有些不同了……这个想法唐突出现在向时雁的脑海中，昨日她刚在地下墓穴中与贺鹤交流过，过去了一个甲子，妖龙也不必再故意压制自己，装出少女模样，她的声音稍微清脆了一些，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时给人一种高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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