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名:“哦。” 入画见气氛又诡异的沉寂下来,便很热心的张罗着要给大家准备午饭。 安无名兴致不高:“要个荷叶鸡,糯米圆子,炭烤小排,西湖醋鱼,再来份梨花粥就行了。” 入画面无表情:“没有。就有馍馍咸菜,爱吃吃不吃拉倒。” 吃。 热心肠的入画关门告退。 安无名见亥冥殁望着入画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不由打趣道:“你不是看上了这小戏子了罢?” 亥冥殁闻言立即弯眸笑起来,低声暧昧道:“你吃醋了?” 安无名收住笑:“滚。” “好的。” 亥冥殁就真滚了,身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安无名忍不住说这两个人的坏话:“这俩人脑袋瓦特了。” 云凊然嗯了一声,将安无名的脑袋扭过来,轻笑道:“现在没人了。” 捂住眼前这人的眼睛,又亲了下来。 南江镇东南角,沐氏别院外。 青衣女子正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手中的绢帕也在手中搅来搅去,看的出她此刻内心极其混乱。 来回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向沐氏别院走去…… 一声熟悉的低笑传来,戏谑中还隐约带了几分委屈:“小戏子,你真去啊?” 入画脚步猛然一顿,顺着声音寻过去。见身后不远处的槐树上,正懒洋洋的躺着一黑衣女子。正午阳光微暖,将她灰色的长发镀上一层闪亮的金光,好不温和,好不美艳。 入画不知这人何时躺在这里的,但明确的知道这人怕是从她离开听雨阁后就一直跟着她了。 她心中虚的厉害:“明默姑娘你……” 亥冥殁低首望着她,拖着长音:“嗯?” 入画深吸一口气,握拳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你就臭名昭著的女魔头险魄!” 亥冥殁唇角上扬:“小戏子,你可以叫明默。” 入画羞恼道:“险魄!你少与我套近乎了,谁要叫你的名字?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是人人喊打的女魔头,我、我今日就要报告世家,将你们一网打尽!” 亥冥殁叹气道:“杀了奴家,可就没人陪你演戏了。” 入画跺脚:“那我不演就是了!” “沐家主抠门的很,你也拿不到多少赏钱。” “我才不要赏钱!” “泥犁境的教众不会放过你的。” “我、我不怕!” 亥冥殁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凶光闪闪,沉声道:“那本尊现在就杀了你,一了百了!” 树枝微动,亥冥殁俯冲下来,阴沉凶恶的冲入画飞来。 入画吓得闭紧眼睛。 只觉得身子一轻,仿佛被人搂在了怀中,接着耳边秋风呼啸,刮的她脸颊生疼。下一刻又被人用手捂住脸颊,替她挡下了迎面而来的微凉秋风。 入画身子忍不住打颤,早就听说这个险魄尊上比宁安宫主更凶残,据说杀人之前还要狠狠地折磨那人一番,现下怕正是虐杀她了。 难道是要将她做成人彘? 还是吸食她的骨血? 还是将她白皙的皮囊剥下来做成娃娃? 早知道她就不跟花自怜抢什么角色了!这戏本让给她就是了!没想到最后出头露脸的事儿没干成,到身首异处不得善终……黄泉之息她死不瞑目! 身子一沉,她屁屁很痛,像是坐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耳侧声音沙哑低沉:“小戏子,还不敢睁眼?” 入画捂着眼睛大叫:“我错了我错了!险魄尊上,恳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罢,我的血不好喝T^T” 身侧那人一怔。 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地动山摇,她几乎要从硬邦邦的地方摔下去了。 亥冥殁将她的手拉下去,低声恐吓道:“你若再不肯睁眼,奴家可就将你丢进山里为野狼了。” 入画心里知道,山中没有野狼,只听闻过以前这一带曾出没过宁安宫主的座下神兽,据听雨阁的小厮说,那玩意儿奇大无比,长得像狗。她可不信,哪有那么大的狗呀。虽然知道亥冥殁是估计唬她睁眼的,可她就是害了怕,悄咪咪的睁开了一只眼睛。 原来这女魔头将她带到了一棵梧桐树上。入画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睁大双眼。 云山雾绕,溪水潺潺,风光怡然,仿佛神仙府邸。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练功时一句当时怎么也记不住的词曲——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解与诗人意同。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的透过梧桐树叶洒落在了亥冥殁的身上,将她娇媚的面容映照的温和无比。那双灰色的眼眸深深的将云海望着,没骨头一样软的身子上散发着一丝不符合女魔头气质的忧郁。 亥冥殁望着眼前的景色,仿佛一时间忘了拿出自己吊儿郎当的习惯,难得认真的说道:“我就是喜欢这儿的风光美景,才冒险将泥犁境的分部藏在南江镇里。” 入画有些不习惯,相处这几天以来,她似乎第一次自称我。 望着亥冥殁的侧颜,入画神思偏移,觉得其实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给眼前这人倒是也说得过去。 但是她随即就清醒过来了,握拳摇头,千万不能让她表面的假象所迷惑,眼前这个人可是臭名昭著、大名鼎鼎的女魔头,如假包换的泥犁境尊上!嗯,这个人杀人如麻,毫无感情,听说她把自己的师父都残忍的杀害了,决不能被她一时的温柔所哄骗。 入画多年戏子养成的毛病,入戏太深时总不由自主的将心里话嘟囔出来,所以从臭名昭著这四个字开始,亥冥殁一字不落的将她的心声听去了。 意识到自己将心声吐露出来后,入画惊慌的捂住自己的嘴,身子缓缓后移了一寸。 见亥冥殁不说话,入画决定先发制人。 “险魄……”顿了顿,还是老老实实的改了称呼,“明默姑娘,你、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 亥冥殁坦然点头:“是。” “那、那他们是无、无辜的人罢?” 亥冥殁歪头想了想:“也许罢。” 抠紧树干,鼓起勇气:“那你、你什么时候杀我?” 亥冥殁失笑:“小戏子,你又不是坏人,我为何要杀你?” “那被你杀了的人也不是坏人呀!还有,你们真正的坏人,杀人时都这么笑意盈盈的么?” 亥冥殁一怔,灰色的眸子微微沉黯几分,片刻,转过身子来,轻声道:“小戏子,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么?” 其实她。 也并不是那么喜欢笑的。
第44章 亥冥殁自述十则 一则。 亥冥殁记事起, 她便总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 这个小房间阴沉沉的,除了紧闭的大门外,就只有一个高的令她够不着的地方有一个小洞, 从洞中勉强投射出几丝光亮,可以让她大约知道这难捱的日子是不是又过去了一天。 据说这个小房间终日充斥着一股霉味, 进来送吃的那个看不见东西的小姐姐,每次闻到这个味道总是皱紧眉间,似乎房间的味道很令她难受,但她没有这么觉得。 她闻这个味道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已经十分习惯了。 她每天都会洗澡,泡在一个满是奇花异草的大浴盆中, 她也不知每天泡多久, 小房间里没有时钟, 就是有,也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念。 她只知道,在小洞口的光亮缓缓升起时, 意味着一天已经过去。她几乎快被这盆黑乎乎的水泡的难受死的身体,也会被人从浴盆中抱出来。 师父会在她的手臂上用一个小小的东西割一下, 将流出的黑乎乎的血水带走。 如果这次的血水他满意,那第二日她便可以难得的少洗一天澡。饭菜中除了那些看起来吓人的虫子外,还能有些许白晶晶的米饭。她觉得这个实在是太好吃了。 如果这次的血水他不满意,那第二日她面对的,便是更加令人难受的花草浴。 送饭来的小姐姐偶尔会露出心疼的样子,将她被割烂的手捧过去放在怀中吹吹,还会问她疼不疼。 疼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疼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看着自己结了层层痂的手臂, 不知道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向如此啊。 已经,习惯了啊。 但是,她还是会装可怜的趁机缩进小姐姐的怀里。 总归她还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子,被人抱进怀中的时候,好暖啊。 二则。 小姐姐说她七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可以穿一个绳子系到脖子上的那种奇怪的红衣服了。小姐姐还在上面绣了一个白灿灿的东西。 是花吗? 她好像在花草浴中没有看到过这种花。 果然是小姐姐,就是个有见识的人呢。 小姐姐每次绣这种花时,面色都红红的,就像是她这件红衣裳,真是讨人喜欢。 师父偶尔教她一些动胳膊动腿的东西,小姐姐偷偷告诉她这叫武功,一定要好好练习,这个东西若是学好了是可以保护她自己的。 她一定会用心学的! 要保护小姐姐不受欺负呀! 可是练功真的好累啊。 师父教她用那个叫小刀的东西割破小嘎嘎的喉咙,又割破了小汪汪的喉咙,又割破了小哞哞的喉咙。 师父问她,这红彤彤的血吃起来味道好吗? 她其实觉得好恶心啊。 吃小虫子都没这么恶心。 泡澡也没这么恶心。 但是她还是说,味道,好极了! 三则。 小姐姐说她九岁了,可以留长头发了,小姐姐还从自己的头发中摘出一只银簪来送她。 她不要银簪,银簪插在小姐姐的头发中好看,她的头发是灰白色的。上次有个偷闯进来的小丫头,看到她灰白色的头发竟然吓哭了。 她一定很丑。 她说,如果能像小姐姐一样漂亮就好了。 小姐姐眼睛流水了,这透明的水渍好像同她先前被师父扎破眼睛时流出来的血不一样,她尝了尝,又咸又苦。 她看着这些水,心里就难受。 比泡了几天澡还难受。 小姐姐眼睛流着水说,她也想看到什么是灰白色,什么是碧绿色。因为她的眼前只有黑色。 还有。 小姐姐说,如果她能看到这些颜色,就能嫁给那个公子了!如果她以后的孩子,能看到东西就好了,即使只是黑色和白色。 她是不懂什么叫做嫁人啦,也不是很懂能看到黑色白色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小时候天天见到黑色时也挺好,后来可以见到别的颜色时,身上就总要被师父割破,还总要喂她吃一些并不好吃的粉面和花草,撑得她肚子很难受哎! 不过,她趴在小姐姐的怀中想着,小姐姐以后的孩子,如果能长的像小姐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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