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叫完名字,眼前情景倏然一变。 她盘腿儿坐在梨树上,正在跟云凊然显摆刚学来的《核舟记》。云凊然坐在秋千上摇着团扇,似是在听,又似是没听。 只是在她卡壳背不下去时,微微斜睨她一眼。 “安无名,就你这记性,还想当我夫子?” 安无名嘻嘻笑转移话题道:“云凊然,真有人能建出核舟么?我也想坐着玩玩!” 云凊然懒得理她,合上眼眸,淡漠道:“上哪儿去找放得下你的核桃?” 安无名气炸:“你是不是在说我胖!” 情景再次变换。 云凊然十六岁生辰时,云家家主得来一柄属国进贡的油纸花伞,世间仅此一柄,可飞天遁地降妖除魔,珍贵无比。云凊然爱惜的很,不许人碰,将它藏在卧房枕头下。 是夜,安无名偷偷潜入云凊然的卧房,探头探脑的将手伸了过去……并没有找到。 正沮丧着,云凊然翻了个身,露出了伞柄。 安无名爬到房梁上喜滋滋的把玩着,见伞面旋转起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不由自言自语道:“要不然就叫它天下第一剑啊。” 熟睡的云凊然为这个难听的名字叹了口气。 眨眼间,又回到了饮马古镇。 此处草木荒芜,血气漫天,遍地死人。 云凊然抱着一位中年女子低声哭泣着,那中年女子的胸口上深深插着一根黑骨翎箭,早已没了气息。 安无名眼眸中的血气缓缓消散,见此情形不由惊的松了手,手中的弓弦铿锵落地。 “云凊然我……” 那向来淡然的女子眼眸中冰冷无比,一字一字的说出她此生听到最害怕的一句话:“安无名,从今往后,我云凊然,与你恩断义绝。” *** 安无名,从今往后,我云凊然,与你恩断义绝。 云凊然感受到背后的湿热,随即转回身子,轻声道:“怎就哭了?梦见什么了?” 安无名擦了把眼泪,又张口胡扯道:“梦见你把我的梨花糕饼给王灵鸢吃了,她吃一口吐一口,馋我还不给我吃,我要揍她你还拦着不让,气死我了。” 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前这人正深深的望着她。 片刻。 云凊然坐了回去,悠然道:“你的梦倒准,王灵鸢确实吃了你不少梨花糕饼,不仅是吃一口吐一口,还把吃不完的扔给了小黑。” 小黑是王灵鸢养的土狗,跟小哈是青梅竹马的好狗友。 即使是小哈的好狗友,也不代表梨花糕点可以任人侵犯! 安无名顿时怒不可遏:“夺糕之仇不共戴天,我这就回去干掉王灵鸢。” 云凊然点头道:“应当如此。现在这个时辰,王灵鸢应该已回了京师府邸了。” 安无名道:“走,我们去杀她个措手不及!” 二人就要起身赶回去。 正要推门而去,却见花自怜捧着茶壶缓缓走进来,手上好像被烫出了一个水泡,在娇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显眼。安无名连忙将茶水接过来,问道:“自怜姑娘没事儿罢。” 花自怜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却硬要装坚强的咬唇道:“妾身没有事。”边说没事,还要刻意将烫伤的地方露出来。 云凊然淡淡道:“既然无事,自怜姑娘就早些回去歇息罢。” 花自怜咬着唇,小心翼翼道:“可是、姑娘买下妾身一夜,妾身就是姑娘的人了。” 云凊然淡淡的扫了安无名一眼,轻声道:“做我的人?可我是女子,你如何做我的人?” 花自怜红了双颊,声音都有些羞赧:“妾身、妾身跟妈妈学过如何服侍姑娘。” 听到这话安无名有些生气,就凭你也配睡云凊然?谁不想睡云凊然?她肖想了小半辈子都没有实现呢,今日怎么会让你得逞。 安无名甩脸子,冷言冷语道:“云姑娘身体不好,恐消受不起自怜姑娘的盛情。” 云凊然一怔,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却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如何身体不好了?” 安无名没有搭理这个惯会招蜂引蝶的女人,依旧臭着脸道:“还有,云姑娘说她不喜欢被人碰触,脾气也差,万一服侍不好,她可能就将你砍了。喏,你看见这伞了没有,它上面可是有天下第一剑的字样!怕不怕?所以说啊,自怜姑娘的这般本事,还是留在别人身上用罢。” 这话说得露骨又难听,花自怜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小鸟依人的外表不由端起主子的架势来:“你、你、小莲,你是谁的人,怎、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云凊然在这儿她还怕什么!这娘们要钱有钱,有武功有武功,要势力还有势力,她只要抱稳了云凊然的大腿,她怕得了谁? 安无名理直气壮道:“我自然是云姑娘的人。” 云凊然闻言轻笑。 花自怜跺了跺脚:“可、可是你……” “你说卖身契是罢,没关系,云姑娘会帮我赎身的,是不是?” 云凊然沉默了。 关键时候真不给面子,安无名又问道:“是不是啊云姑娘!” 半晌,云凊然轻声道:“你还签了卖身契?” “……是啊,那啥,我去赌坊赌钱,跟我对赌的老头出老千,我就输了,签了卖身契,要不然我干嘛来这儿啊。”安无名道,“没事,你去赌坊跟七爷赎我出来就行。” 云凊然又沉默了。 安无名见状发起了脾气:“怎么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云凊然我可告诉你了,我都把话撂出去了你再不要我,我可跟你急。” 云凊然轻轻捏了捏安无名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又轻咳一声:“我自是要你的……只不过……” 顿了顿。 安无名急了:“只不过什么?!” 云凊然低声道:“出来的急了些,就带了一千两,现在……” 都花光了。 安无名:“……” 安无名陪着笑脸又回到花自怜身边:“哈哈哈,自怜姑娘,你看方才我与云姑娘这个玩笑开的有意思么哈哈哈,我不想演来着,云姑娘非逼我演,真是拿她没办法。那什么,今晚也不早了,我们三个洗洗睡罢。俗话说,早睡早起身体好,晚睡晚起精神垮。” 正尴尬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妈妈桑惊呼道:“姑娘,您不能进,楼上的包房里有贵客,您不能进!” 一娇媚却很不正经的声音远远传来:“听闻奴家的媳妇儿因为输了银子,被你们抓进了妓 院,天下间竟有如此堂而皇之的丑事,这简直就是逼良为娼!你若不放奴家进去,奴家就砸了你的店。” 楼下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桌砸椅的声音。 妈妈桑痛心疾首:“姑娘哎,我刚刚都让开道儿让您过去了,您怎么还要砸我的店啊!” 这说话语调,处事风格,天下间怕是只有一人能做出来了。 完了。 果然见有人一瘸一拐的上楼,一把推开了她们的房门,一黑衣灰发的女子探身而来,大声嚷嚷道:“媳妇儿,你还好吗?那买你的禽兽对你没做什么罢?” 身侧云某人原本挂着浅浅笑意的面上瞬息变得冷若冰霜。 “媳妇儿”她淡淡看了安无名一眼,冷着脸发出了如下疑惑。
第23章 谈心记 亥冥殁这厮换了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墨色衣裳, 看似有些不合身,将她本就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的更加诱人。推门见安无名一脸呆相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立即傻嗨的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就要牵手:“让我好找。” 安无名心里咯噔一下,心虚的缩回了手偷瞄一眼背后的冰山。 “媳妇儿?” 云凊然眯着眸又重复了一遍, 而后抿着唇盯着安无名,用眼神儿逼问安无名,要个解释。安无名脑子转的飞快:“戏服!她说戏服呢!这亥姑娘听闻在下是南江戏子后,总缠着我要听我唱戏,看看我的戏服。哎呦, 她就是个傻子罢了, 云姑娘快休要搭理她。” 边解释边给了亥冥殁一个“你要是再捣乱老子就跟你拼了”的眼神儿。 亥冥殁收到安无名的信号后, 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热情的与花自怜打招呼, 火上浇油:“呦,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云家主一掷千金那位了, 当真是国色天香,令人垂怜呢。云家主今夜真是好福气。” 云凊然收回冰冻安无名的目光,淡淡道:“在下并未想……” 亥冥殁笑道:“……并未想到如此良辰美景竟还会被人从中打搅是不是?哎,千金姑娘,你看你的主顾都不高兴了,还不快哄哄!” 花自怜无辜的看向云凊然,小步子移过去, 轻拽云凊然的衣袖:“姑娘,夜色已深,妾身服侍姑娘安歇罢。”就要将云凊然拉向床。 安无名见状大怒,刚想扑上去与之拼命。却被亥冥殁一把拽回身边,并且被批评了:“姑娘这个送一的,就别在这儿给云家主添乱了,耽误了春宵一刻,姑娘赔得起么?” 原本被拉住袖子十分不爽的云某人,见安无名这气恼的小动作,忽然心情又有些转晴,拂开花自怜的手,径直掀衣落座在床边:“说的正是,毕竟一千两银子,不用可惜。” 安无名:??? 这娘们竟然当着她面出轨?还如此堂而皇之? 亥冥殁低笑道:“你看,云家主要忙正事了,我们还是快走罢。” “慢走。”云凊然淡淡道,突然又像是想起某事,“对了,听闻陌姑娘还有一张卖身契留在赌坊,险魄尊上聪慧无双,想来定有法子帮她排忧解难。” 亥冥殁得意洋洋:“那是自然,小陌姑娘的事,便是奴家的事。走,我们去把你的卖身契拿回来!” 语毕,扛起还在挣扎的安无名,一瘸一拐的出了绣春楼。 安无名觉得很奇怪,往常这云凊然是最不愿她与亥冥殁厮混在一起的了,如今竟然由着亥冥殁将她拐走,还把卖身契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她,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 云凊然移情别恋,当真看上了那花自怜? 安无名觉得很难过,痛锤了多事的亥冥殁一拳。 亥冥殁硬生生挨了一拳,笑的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抬手揉了揉安无名丧气的小脑袋:“不必谢。救你于危难中,就是奴家应当做的。” “……”安无名无力与这厮争执。 亥冥殁到了赌坊才将安无名放了下来,撸起袖子,豪情万丈:“今日是谁赢了陌姑娘,还不滚出来!今日奴家便要与你一决高下,为陌姑娘报仇!” 人群散开。 七爷拄着拐杖缓步而来,见二人微微一笑:“姑娘想如何报仇?” 亥冥殁道:“你与她如何比的,奴家就与你如何比。定杀的你落花流水!” 安无名担惊受怕的拉了拉亥冥殁的衣角:“你别这么狂,七爷很厉害的,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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