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地上挖个坑,把削成这样的竹片插到坑底,越多越好,再以树枝和草盖住坑,便是一个陷阱。”她解释道,“若要再做得精细些,就用土诀和木诀将灵力直接附着在坑上,让陷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此一来,陷阱也能变得可控,将踏入范围的猎物全部捕获,而不是只困住一个猎物,让跟在后面的猎物绕开。” 她飞快地在剩下的竹段上切割,不多时,就削出了一小堆锋利的竹片。 “这座山中的寻常兽类很多,用陷阱捕猎可以省去很多事。”青昭道,“每日只要去陷阱那儿看看,便会有收获。” 觉得差不多了,她便将砍下的竹子收入纳戒,又挖了些鲜笋包在荷叶内,交给眼巴巴等着帮忙的宁殊,“先回家做个小竹桌。” 捧着鲜笋,坐在雪豹背上时,宁殊脑中还回响着那二字。 ——“回家”。 她良久才回过神,垂眸看向座下雪豹,只觉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 一个时辰后,山洞内。 宁殊刚剥完笋,就见青昭将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竹桌搬进洞内,摆在铺着兽皮、充当凳子的厚石板前。 她忙丢下笋皮,过去好奇地打量着竹桌,碰碰这儿、摸摸那儿,抚掌由衷笑道:“阿昭真厉害!这张小竹桌和我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青昭本就是按照记忆中寝殿内的小竹桌去做,闻言一怔,见宁殊神情不似有异样,才扬起唇角。 她从纳戒里唤出符纸、朱砂墨、毛笔和砚台,放在竹桌上,一边磨墨,一边对宁殊说:“我给你画些符防身。” 宁殊期待地应了声,踌躇片刻,问:“我可以跟阿昭学画符吗?” “当然可以。”青昭立即唤出备用的毛笔,递给她,随后起身立在桌边。 宁殊一看便知她是要给自己让座,愣了愣,不好意思坐下,忙执笔站到她身旁,问:“阿昭要教我画什么符呀?” “你腿伤未愈,先坐下吧。”青昭索性把石板挪过来,等宁殊坐下,她磨完朱砂墨,拿起一张空白的符纸,边蘸墨,边道,“先教青蔓符。此符五行属木,催动符纸可幻化藤蔓,依你心意而动,半个时辰后自行散去。” 青蔓符是中阶木符,与小师尊的纯木灵根相配,哪怕小师尊现下灵力不足,也能随心掌控。 见宁殊正要蘸墨落笔,青昭忙提醒:“画符时,定要将灵力融入墨中,这样才能催动画好的符咒。” 宁殊点点头,集中精神将体内灵力凝于指尖,注入毛笔,再一点点融入朱砂墨,青昭画一笔,她跟着画一笔,认认真真,连青昭的收笔习惯也模仿了去。 画完符,宁殊小心放下笔,朝符纸轻轻吹了吹,问青昭:“我能试试它吗?” 见青昭点头,她把符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将灵力注入符中。 青昭本想教她用法,见她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用符,也就没有多说,看着符纸在她指间化作一团青光,被她接在掌心。 下一瞬,一股由灵力化成的青绿色藤蔓慢悠悠地从青光里钻出,和初生的草一样细长,亲昵地缠绕在宁殊的手指上。 宁殊又惊又喜,好奇地摸了摸它,含笑看向青昭。 青昭却是一怔。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细、这么少的藤蔓,青蔓符算是用于攻击的符咒,幻化而出的藤蔓可束缚和缠绕敌人,断其骨头、碎其内脏,也可拧成一股,贯穿敌人身体。 她以为是自己许久没画青蔓符,漏掉了什么细节,忙拿起自己画的符试了一下,谁知三股小臂粗的藤蔓呼啦一下蹿了出去,将洞壁都撞出一个凹槽,砸下不少碎土碎石。 宁殊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呆呆地抬头看了眼正在掉土渣的洞壁,又低头看向缠在自己手指上颤巍巍的细小藤蔓,最后默默收拢五指,将那团青蔓符化作的青光捏散。 明白问题出在小师尊身上,青昭顿时紧张起来,纠结一番措辞,最终还是故作平静道:“你看,这便是青蔓符的威力。” 宁殊垂眸,还是有些失落地“嗯”了一声,但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却变得无比炽热。 青昭本想继续为小师尊示范别的符,无意对上这道目光,明白小师尊是要和青蔓符杠上了,忙把一叠空白符纸放在她手边,将砚台也稍微推了过去,斟酌着鼓励道:“你若勤加练习,定能随心幻化藤蔓。” 说罢,她又画了一张青蔓符,放在小师尊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宁殊全神贯注地练习时,青昭接着画了不少符,有用以攻击的剑芒符、坎离雷符,也有用以护身的流壤符、石龟符。 画完,她低头看到宁殊的腿,念及小师尊的腿伤还要养段时间,便提笔又画了几张使人行走如飞的神行符。 她搁笔时,宁殊也放下笔,面前已晾了一排青蔓符。 青昭忽然想到,自己应该给小师尊插一排习武用的木人,不过转念想到伐竹砍柴的时候,也可顺便练习符术,更何况山中又遍地能寻到石块,便收了这个念头。 为了找出青蔓符无法发挥应有威力的原因,她将小师尊画的青蔓符都检查了一遍,得到允许后,拿起一张注入灵力。 宁殊紧张地盯着在她掌心凝聚的青色光团。 青昭也紧张,她生怕光团中再钻出那么细的藤蔓,打击到小师尊。 但问题还是要尽早解决为好,做足心理准备后,她走到远离家具的位置,心念一动,尝试唤出藤蔓。 刹那,一股鞭子粗细的藤蔓自光团内骤然钻出,“啪”地一声抽在石壁上,紧接着,又是两股藤蔓钻出,与第一股藤蔓相缠,随着青昭的心意在洞内蔓延。 “成了!”青昭顿时欣喜,忙散去手中青蔓符,回来对宁殊道,“你也试试。” 宁殊松了口气,拿起一张青蔓符走到青昭试符的地方,满心期待地注入灵力。 这回,她也唤出了三股藤蔓。虽然暂时还没青昭画的青蔓符唤出的藤蔓那么粗,但不管是缠人还是当鞭子使,都足够了。 宁殊高兴极了,将剩下的青蔓符也试了一遍,很快用藤蔓遍布洞内一隅,若不是符纸幻化出的藤蔓过了时间便会自行消散,她定要用这些藤蔓来编织器物。 青昭也为小师尊感到高兴,谁知她刚露出笑容,却见正同时控制六张青蔓符的少女忽然垂下手,不知何故向旁侧倒去。 慌得青昭喊了声“宁殊”,几步上前接住她。 见少女疲倦地半睁着眼看向自己,她迅速散去所有藤蔓,抱起宁殊走向石床,将她轻轻放下,握住她的手渡入灵力,使其在她经脉里流转。 她的灵力属水行,宁殊只觉凉丝丝的灵力在体内各处迅速游走,似是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探了个遍,顿时羞得将脸朝向里侧,不一会儿,便感到双颊和耳朵都热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宁殊:(///△///)
第六章 为小师尊探了一遍经脉,青昭才安下心来,慢慢地为她渡入灵力。 “我是怎么了?”宁殊轻声问,声音有些颤抖,“忽然没有力气……” “莫怕,只是灵力耗尽,身体一时不适应。”青昭安抚完,不忘叮嘱,“画符和催动符术都需耗费灵力,觉得累了便马上休息,不要勉强自己。” 小师尊那第一张青蔓符,青昭并未检查过,但之后画的几张符,墨中灵力都很充足,想来是小师尊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所以才要榨干灵力去画符。 见宁殊沉默着点头,乖乖闭上眼睛,青昭忍不住叹了口气。 幸好年少的师尊肯听,即便对自己要求严苛,但被人劝一劝,还是会去休息的。 小师尊歇下,青昭怕她醒来见不着自己,又要独自伤心,不敢外出,于是在不远处设下一道屏障,使得屏障内的声音不会传出,屏障外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将余下的竹子与器具搬到屏障内,慢慢做起别的家具。 - 宁殊才逃离狼族叛乱者的追杀,又误入人界遭到打骂驱逐,始终不得安稳。 如今身旁有人守护,她安下心,这一觉便睡沉了,却是做了个噩梦。 她目睹父亲被大长老斩下头颅,鲜血喷涌不止,还没来得及痛哭,便被娘亲握住手,踏着一具又一具尸体,在雨中仓皇奔逃。 满眼的血色挥之不去,浓郁的血腥味不断钻入鼻中,急雨打在身上,仿佛当头淋下粘稠的血。 她大口喘着气,只觉肺部如同要烧起来,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沉重,难受极了。 可她们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追兵,吵吵嚷嚷声一片,娘亲已受了重伤,莫说停下,倘若慢上一些,就要被追上了! 疲倦令她昏昏沉沉,眼前景物皆模糊起来,不知道娘亲带自己逃向何处。 然而她很快又恢复了视线,暖橙色的灯光刺痛她的眼睛,周围已不是尸山血海,身旁往来的行人都停下脚步,向她投来惊愕的目光。 宁殊一惊,见有人忽然抄起一根木棍,朝自己冲过来,她立即想起了刚来人界时的遭遇。 “别打我!不要打我!!”她哭喊着,转身想逃,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顿时失去平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她还没挣扎起来,背上蓦地挨了重重一击,疼痛瞬间传遍四肢,痛得她大叫,而后脑袋就被踏了一脚,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上。 “妖怪!有妖怪来了!!” “快去请元华派的仙长来!” “打死妖怪!快打死她!” “不要放她跑了!!” “……” 谩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落在她身上的棍棒一下接着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呜咽着道歉,“我不伤人!我想回家!我只想回家!!求求你们……不要……不要打我……”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话。 所有人都在诅咒她去死,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朦胧之间,宁殊隔着眸中一片水雾,恍然看到一袭白衣闪入人群。 那白衣人一声不响,传入她耳中的谩骂声却成了惨叫、哀嚎与求饶。 也不知过去几时,一只手忽然伸到她眼前。 “宁殊。”熟悉的女声响起,温柔地唤着她,“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宁殊猛然抬起头,只见青昭浑身染血,墨发散乱垂下,一袭白衣变作骇人的深红色,好似从地狱爬出的夺命厉鬼,可怖极了,而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亦在不断地往下淌血。 可那双澄澈的幽蓝色眼眸里,只映着她一人。 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与那只血手相牵,接着,便被青昭一把拉过去,紧紧拥在怀中护着。 暖意瞬间将她包裹,鼻尖浓郁的血腥味,此时却令她无比心安。 “阿昭……”她喃喃,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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