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哪里来的娘家兄弟? 张娘子抬起双臂, 拍了拍手, 她身后立马站出来一群男人,数起来应该有十几人, 清一色的少年, 全都双手抱怀一字排开拦在里衣坊门口。 他们像是提前演练过, 默契开口, 声音响亮,气势十足: “想娶我们姐姐, 需过我们这关!” 人群里有认出来他们的, 都笑着说, “左边那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是张娘子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往边上那个是香油铺子李掌柜的儿子, 还有那个……” 全是这条街上商户家里的儿子跟兄弟。 女子出嫁,娘家兄弟的多少向来决定着女子将来在婆家会不会受委屈,这样女子未来的丈夫想要欺负女子的时候,就得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妻弟们。 自然,这条对于高嫁的大户人家不成立。 可沈酥是她们街上的小娘子,又没有兄弟父叔撑腰,他们自然要站出来给她撑这个场面,不至于让她冷冷清清嫁人被人看了笑话。 就冲着上次沈酥狠狠收拾了钱大,逼得他不敢再上街为难商户,今日商户便自发出人,给沈酥当这一天的弟弟们。 谁说沈酥无兄弟,他们就是沈酥的兄弟! 李云玉嚯了一声,凑头问秦虞,“怎么办?” 青木比他上道多了,立马扬起笑脸,“各位‘沈家哥哥弟弟’今日辛苦了,这样,我请诸位喝酒如何?酒钱管饱!” 沈家弟弟们丝毫不为之所动,全都看向秦虞,等她开口许诺。 今日这迎娶阵仗,堪比公主出嫁皇子娶妻,在这般盛大的场合,在众人见证下,他们要秦虞一个保证。 “我家‘姐姐’生活不易,希望未来姐夫能给个承诺,将来要是你们感情破裂,你可以提和离,但不能提休妻。” 沈酥那么骄傲张扬,怎么能接受休妻的羞辱。 “若你有负于姐姐,天打五雷劈!” 秦虞抬起右手,对着头顶的天,竖起三指,说道:“我秦虞跟天地人神承诺,请今日诸位见证,日后我跟沈酥之间,没有休妻跟和离。” 她声音清清冷冷清清晰晰,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若是我俩感情有半分问题,都是我秦虞对不起她。” “我承诺,要是真有这一日,我秦虞愿净身出户,秦记留给沈酥一人,我不留半枚铜钱。” 秦虞此话一出,场上看热闹的人顿时看向秦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沈家弟弟们也都傻眼了,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的,原地嫁给秦虞。 少东家她好爱啊。 那可是秦记啊,她就这么许给沈酥了。 人生漫漫几十载,连牙齿都有磕到嘴唇的时候,何况小夫妻一起过日子呢,怎么就没个磕磕碰碰,秦虞怎么就敢开这个口? 只能说,她爱沈酥,胜过了爱家业。 这可比什么“我要负心天打雷劈”靠谱真诚多了,张娘子很是满意。 张娘子摆摆手,扬声道:“姑爷到——” 云芝在里面大声喊,“新郎娶妻,快来堵门啦。” 李云玉立马带着青木等人往里冲,“快快快,快进去抢新娘子!” 沈家弟弟象征性阻拦,李云玉他们负责前面开路,周莽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张开双臂走在秦虞身前,“冲我来都冲我来。” 喜糖瓜子尽数往周莽身上砸,边砸边说吉祥话。 周莽越听越不对劲,搞得好像他才是新郎官一样。 周莽红着脸,连忙站回秦虞身后,表示道:“少爷,这甜蜜的苦得您自己吃,这漫天吉祥话得您自己收着。” 轮到秦虞了,那些撒瓜子的小娘子瞬间娇羞起来,完全没了刚才“砸臭鸡蛋”的勇猛手劲,都撒花似的,象征性撒了两下。 “可得轻着些,莫要给沈酥砸坏了。” “姐妹们都轻着些,砸红了沈酥要闹的。” “她不闹咱们也舍不得下这个手啊,你瞧这细皮嫩肉的。” 怪不得外头有传言说秦虞是女人呢,这长得也太好看了,简直让她们羞愧。 周莽沉默,“……” 这前后区别也太大了吧!!! 刚才瓜子花生砸的他脑仁疼,轮到秦虞,这群姑娘就不舍得砸了。 周莽摸脑袋。 秦虞知道大家手下留情了,微微颔首朝她们道谢,“多谢。” 后院木门被李云玉挤出一条缝,他一边肩膀扛着门,一边伸手朝青木要红包。 红纸里装着铜板金瓜子金叶子,如今全一股脑地往门缝里塞。 塞得越多,门缝开的越大。 在象征着吉祥如意的六十六片金叶子红包塞完后,门彻底打开。 木门朝两边敞开,屋里屋外都是喜庆热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秦虞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看见顶着红盖头,站在她面前的新娘子沈酥。 罗妈妈清咳两声,示意秦虞回神。 秦虞看向罗妈妈,罗妈妈穿着深红色衣服,站在沈酥身边,跟云芝一左一右扶着沈酥的手臂。 秦虞撩起衣摆,老五眼疾手快地把蒲团放在地上,秦虞跪在蒲团上,给罗妈妈磕头,认真喊,“母亲。” 罗妈妈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本来有好些话想叮嘱交代,可两个孩子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多余的话完全没必要再说。 罗妈妈弯腰把秦虞扶起来,“虞儿,我这辈子没别的愿望了,只希望你跟酥儿能携手到白头。” 罗妈妈将沈酥的手交到秦虞掌心里,双手重重捂着两人交握的手,哽咽说,“这条路不容易,你俩要握紧彼此的手,万万不可分开。” 秦虞下意识攥紧沈酥的手,郑重跟罗妈妈保障,“往后余生,我跟卿卿便是并蒂莲,生同衾,死同穴。” “大喜的日子,不讲死不死的,”罗妈妈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只讲生同衾就行。” 沈酥笑着偏头看罗妈妈,盖头随她动作轻轻晃动。 “吉时到,新娘出阁——” 张娘子喊到。 云芝将大红绸花抱着,跟在沈酥秦虞身后出门。 秦虞牵着沈酥,从里衣坊后院走到前厅,再将人护送进花轿里。 等在门口的吹打班子见新娘子出来,唢呐立马响起。 那声音在心头乍响,沈酥莫名就红了眼眶,她撩开轿帘往外看。 罗妈妈跟张娘子站在门口送她,罗妈妈脸上挂着笑,眼里含着泪朝她这边看,“走吧。” 云芝将轿帘落下,弯腰小声对轿子里说,“小姐不哭,妆哭花就不好看了。咱们今日出嫁,三日后就又回来了。” 沈酥心疼,“三天啊。” 她道:“……得耽误多少生意。” 云芝,“……” 云芝木着脸随着轿子往前走,白担心了。 随着炮仗声响起,花轿抬起,“起——” 花轿随着队伍缓慢前行。 秦府早已派了人守在远处,瞧见漫天云霞下,两条“火龙”缓慢游来,随着光亮一起抵达的还有那《百鸟朝凤》曲子。 下人立马大声朝秦府里吆喝,“回来了回来了。” 秦府众宾客迎出门口,老太太也想出去看,但碍于身份,只能坐在堂屋正中央的椅子上,等新人过来叩拜。 白氏坐在偏下首的位子,眼睛止不住往外看。 白云朵更是早早地出去迎了。 一时间,秦府门口全是人。 走在前面的吹打班子最先抵达,三个班子汇合,声音一阵赛过一阵。 鞭炮烟雾里,迎亲队伍缓慢抵达。 刚刚酉时,正是吉时。 陈管家笑呵呵站在门口担起唱和的活儿,“新人到,请下轿。” 秦虞长腿一跃翻身下马,来到轿子面前,屈指轻叩轿木。 她可不舍得踢轿子,也不需要给沈酥这个新妇使下马威。 大红轿子里,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伸出来,搭在秦虞掌心里,被秦虞稳稳托扶着从轿子里出来。 瞧见新娘子出来,众人起哄。 原本这个环节该撒花瓣的,奈何沈酥花过敏,于是都换成了纸片做成的花瓣,粉红色的花纸纷纷扬扬从天而落。 “新人进门第一步,抬脚迈过大门门槛~” “新人进门第二步,抬脚跨火盆驱邪避秽~” “新人进门第三步,进主屋拜高堂,正式成为秦家妇~”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满眼慈爱看向两个并肩而立的孩子,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即将夫妻对拜时,下人突然快步从外面进来,脸色难看的跟陈管家说,“管家,有人来闹亲。” “谁?谁敢来闹秦家的亲?”陈管家一瞪眼,哪个孽畜今日来找死,不知道今日六皇子也在吗。 来闹亲的自然是李兴盛,他带了几个人,趁秦府办喜事混乱,挤在宾客里混进来。 直到他露出脸,下人才认出是李家二老爷,边震惊边跑过来跟陈管家说。 陈管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李兴盛?他不是死了吗?” 当初就是在秦府,京兆尹府的府尹窦大人,亲口判李兴盛春后问斩。 所以,他怎么会出现在秦府? 还没等陈管家及时做出应对,秦虞那边也知道了这事。 秦虞朝六皇子看过去。 萧锦衣瞬间接收到她递过来的眼色,两人养了许久的鱼,终于在今日宾客满堂时咬饵了。 李兴盛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还没死,是谁把他从牢里放出来,背后保他之人是谁。 这事要是顺藤摸瓜查出来,可就有意思了。 六皇子略显期待地朝门口看过去。 “夫妻对拜”突然暂定,众宾客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怎么不拜了。 秦虞拉着沈酥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安抚,沈酥稳稳地握住她的手,回她一个“放心”。 “我有话要说!” 李兴盛手拿火把四处挥舞,不然任何人近身,“我有话说,你们都被骗了,被骗了!” 众人有不认识李兴盛的,疑惑,“这是谁?” 周莽躲在一边,捂着嘴,换了种声音,扬声诧异,“李、李兴盛,你不是被判春后问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兴盛?他就是李兴盛?” “对啊,他怎么会出来,他想干什么,一个死囚突然活了?” 话题突然转到李兴盛身上,李兴盛慌了一下,随后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火把方向突然指着秦虞,“她、她是女的!” 众人下意识朝秦虞看过去,秦虞单手负于身后,抬起眼睫朝前看,脸上半分多余表情都没有。 李兴盛道:“哈哈哈你们被骗了吧,秦虞是女的!沈酥你知道吗,你未来的丈夫是个女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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