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就是之前秦珠还在世时,李宣流因她迟迟没生孩子纳的妾,如今抬为侧室,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些小妾了。 而李云玉跟李云朵兄妹二人都是白氏的孩子,李云玉今年十七,跟秦虞同年而生,李云朵今年十五。 每每提起这些,老太太就呕得难受,怪自己,也怪秦珠。 秦家这般大的家业,怎么就养出秦珠这么柔弱的性子,软到让人扶不起来,这才被一个李宣流骑到头上,简直丢死了人。 秦虞宽慰她,“大门大户里的事情,各有各的离谱,不能细想。” “少爷不知道,老太太不是细想,属实是隔壁太过分了,”嬷嬷皱眉叹息,“李宣流这般年纪这般身体,竟想着再娶一个侧室进来冲喜,你说荒唐不荒唐。” 还说他不娶妻已经是给秦家给死去的秦珠留足了脸面。 啊呸! 不要脸的老东西。 秦虞抿茶的动作一顿。 “你给虞儿说这个做什么,糟心的东西提他作甚。”老太太倒是宽心,不然也活不到这个年龄。 她反过来安慰秦虞,“迟早要死的东西,已经臭的开始恶心人了,你不要理会,免得影响了好心情。” 李宣流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之前还抬了几个小妾进门呢,老太太跟秦虞全当看热闹。 这次倒是不同。 不同的是秦虞对此事的态度。 秦虞端着茶盏,撩起眼睫,“娶侧室?” 她声音清清冷冷,“他吃我秦家的住我秦家的,如今还要娶侧室?” 嬷嬷也是气啊,跟秦虞说,“哪怕知道您昨日遇刺,那院子里都没当回事,备礼物的备礼物,栓马车的栓马车,就等今日上午前去下聘呢。” 隔壁院里那一堆恨不得她死在外头,听见消息时指不定多高兴呢,怎么可能当回事。 “今日就要去?”秦虞皱眉,抓住嬷嬷话里的重点。 嬷嬷点头,“可不呢,都快出发了。” 秦虞立马将茶盏放下,匆匆同老太太说了声,“姥姥,我去看看。” 说完就起身大步往外走。 “嗳?”老太太愣住。 老太太看着秦虞匆忙离开的背影,甚是纳闷,扭头问嬷嬷,“虞儿她平时不是不管这事吗,今个怎么来了火气要去看看了?” 莫说李宣流娶侧室,他现在就是娶正妻,秦虞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他越作越好,越作秦家的管事越不服他。 所以老太太乐呵呵看热闹。 “可能不是冲着侧室去的,”嬷嬷弯腰,压低音量小声在老太太耳边嘀咕,“可能冲着昨天傍晚的事情去的。” 提起这事,老太太的眉眼瞬间冷下来,脸色微沉,“别的我可以不管,但这事必须查清楚。让人去查,花大价钱查。” 要是知道是谁要害她的虞儿,她哪怕散尽家财,都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秦虞的确去了西院,但不是冲着昨天刺杀一事去的,而是冲着李宣流这未过门的侧室去的。 昨天下午的事情,秦虞已经让络腮胡他们去查了,过几日可能才有消息,急不得。 但她没想到,沈酥昨日才刚先她一步回京,今日李宣流就要带重礼前去“下聘”。 说是下聘,其实就是去送礼。 李宣流的意思很明显,想跟沈家结成这门亲事,所以才这般看重。 “回来了。”李宣流坐在屋里,瞧见秦虞过来,神色跟语气都没有半分变化。 二十岁时的李宣流风流多情,才华满腹,是个倜傥潇洒的男子,举手投足都能迷惑不少未出阁的女子,所以秦珠才非他不嫁。 可惜几十年过去,如今五十多岁的李宣流,大腹便便,加上卧病两年,老态尽显。 就这样子,还好意思娶人十几岁的小姑娘,秦虞都觉得恶心。 秦虞脸色冷冷木木,扫了眼外头那些箱子,“这是做什么?” “娶个侧室而已,”李宣流说两句话就要咳一声,“对了,江南的账查得如何?” “你不是都听陈三说过了吗,还问什么?”秦虞就站在门旁,连屋都不进。 李宣流的脾气瞬间上来了,茶盏拿起放下,盏底重重磕在茶几上弄出声响,“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三说你查账查得一塌糊涂,路上只知道跟个姓苏的女子厮混,我问你两句你还不满了?谁才是你老子!” “至于你说我的那些我就懒得跟你计较,但陈家父子是忠仆,你单独把陈三赶回京,你让他们父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秦虞算是听明白了,陈三回来后没好意思说实情,只抹黑了她。 现在她刚回府,李宣流还不知道陈三这一路上是被她绑在马车后面拖拽前行呢,要是知道,怕是要气得跳起来。 “忠仆?”秦虞反问,“谁的忠仆,你的,还是我秦家的?” 秦虞嗤笑,“脸面,你都不要脸面了,陈家父子两个刁奴,能有什么脸面可言?” “混账!”李宣流一拂桌,茶盏应声落地,四分五裂。 秦虞连个眼皮都没眨。 “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对吧?”李宣流抖着手指她。 秦虞双手背在身后,见礼物已经尽数抬上马车,眼里才露出几分轻蔑,“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简而言之: 你也配? “我听说你要娶侧室了,”秦虞道:“你身体不行不能亲自去送礼,不如让我这个当‘儿子’的替你过去。” 秦虞道:“我倒是想看看我这未来的‘母亲’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 “我跟你说你别胡闹,”李宣流万万没想到秦虞是因这事来的,“你向来不管我后院里的事情,今日这事你也别管。” “怕什么,”秦虞扫了他一眼,轻声反问,“我还能欺负她?” 我欺负“死”她! 看她下次还老不老实! 秦虞懒得管李宣流,等陈管家也就是陈三的父亲过来时,秦虞直接道:“走,我同你一起上门送礼。” 李宣流是听闻沈家大小姐昨日回了京,今日便让人带礼物过去聊表心意,让沈建瓴看到他的诚意。 他去不了,着陈管家代替他去。 陈管家一愣,看向李宣流,“这……” 秦虞面朝马车背对李宣流,站在陈管家身边,侧眸看他,“陈三还在我那儿呢,陈管家。” 陈管家猛地扭头看秦虞,眼睛都瞪圆了,“你!” 秦虞微微笑。 今日,她是非去不可了。 陈管家犹豫再三,低头跟李宣流说,“老爷,要是让‘少爷’去也显得咱们诚意更足一些。” 还诚意足一点? 且不说李宣流娶沈府大小姐当侧室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够荒唐了,就说秦虞一个正妻所生的嫡子,居然要替父亲去给侧室家里送礼?! 像什么话,这像什么话! 太荒谬了,说出去都没人敢信,这能是皇商秦家府里的事儿。 李宣流倒是不考虑脸面问题,他主要怕秦虞去坏事,更怕秦虞为难沈侍郎跟沈姑娘。 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里,哪个嫡子会跟继母和谐相处? 何况李宣流拉拢的目的这么明显,秦虞不可能不知道,就因为清楚,才会刁难沈姑娘,从而搅黄这门“亲事”。 李宣流横在中间,头已经开始疼起来。 “去去去,让‘他’去。”李宣流烦躁地挥手。 又叮嘱陈三他爹,“你看着些。” “是。” 秦虞坐进车里,陈管家被迫坐在辕架上。 “少爷执意要去沈家,可是想坏了老爷的事情?”陈管家倒是不先问儿子,他笃定秦虞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先说了别的。 秦虞老神在在,“陈管家多虑了,我就是去看看而已。” 陈管家冷笑。 他不信,秦虞肯定是去坏事的,说不定给下马威都有可能! 怎么可能是去看看。 “他”看什么,整个沈府里可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果真是年纪小,撒谎都不能自洽逻辑。 陈管家心里露出几分轻视,觉得秦虞就这点火候,根本不够看的。 “他”以为“他”去闹,沈府就不跟李家结亲了? 也不看看他们带了多少礼物,满满六辆马车! 谁看谁不心动。 秦虞自然也看见了。 只是这些东西多数是要进了沈氏两口子的肚子里,沈酥半个子都捞不到。 所以今日她就算在沈府发再大的火气,沈家人都会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关上门忍了。 秦虞嘴角挑起笑。 火要发,将来这些东西,也要划到沈酥名下。 “停车。”秦虞撩起帘子。 陈管家眼里露出不耐,心道还没进沈府的门,就要开始作妖了吗? 秦虞下巴点旁边的珍馐阁,使唤陈管家,“去买盒糕点,三层盒子的,每样都要些。” 陈管家忍了忍,跳下马车,“是。” 又要吃什么糕点。 忙正事的时候还不忘了吃,就跟去查账的路上还不忘了睡女人一样,小孩子心性,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秦虞越是折腾,陈管家越是放心,唯有秦虞不成器,将来的家业才能全是李云玉的,他们父子也会跟着过上好日子。 “‘少爷’,糕点。” 陈管家速去速回,将食盒递进马车里。 珍馐阁三字,取名于“玉盘珍羞直万钱”,里面的糕点不仅贵,而且特别好吃。 不止形状逼真好看,光是味道就仅此一家吃过难忘,属实美味,所以也异常难买。 不过,珍馐阁背后有秦记的股份在,陈管家进去报秦家的名号,便能直接拎走一盒。 陈管家以为秦虞嘴馋,离京几个月不吃糕点想的慌。 其实熟悉秦虞的人都知道,她口腹之欲极淡,吃什么怎么吃,她都不是很挑剔,更不可能突然想吃珍馐阁的点心。 秦虞只不过是路过这儿时,突然想起络腮胡说的‘沈酥小时候也是金银玉器堆砌长大的大小姐’。 秦虞想,苏氏还在时,沈酥应该也吃过府中下人排队为她买来的珍馐阁糕点。 后来苏氏过世,谁还会特意费心为她买一口零嘴,仅为解馋…… 秦虞手搭在糕点盒子上,原本的满腔火气,如今已经散的七七八八。 “到了。” 车外陈管家的声音响起,瞬间拉回秦虞的思绪。 马车停在沈府后门,上前迎接的是沈府的管家。 原本管家对管家没有任何问题,彼此身份相当,两家都不显得过于重视跟轻视,面上都很好看。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秦虞来了。 她是秦府的少爷,秦记的少东家,死去的安福县主秦珠的独子,沈府仅仅让一个管家过来迎接,那就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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