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萧念慈抬头,一眼便看见了那高耸入云的阁楼,“六郎选的这座都督府,也是别出心裁。” 卫曦拉着她走到后院,“那日我就在这鱼池边钓鱼,三娘的琴声可是将我的鱼儿惊扰没了,我这才跳上墙理论的。”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不是?”萧念慈反问。 “曲有误,”卫曦靠近萧念慈,“卫郎又岂会听不出来呢?” “可是某些人就是嘴硬,怎么问都不肯承认,”萧念慈离她一步,“要不是梨园里的红老板,不知她还要瞒到几时?” 卫曦眯眼笑了笑,但没有向她解释原因,“红老板的戏引人入胜,确实厉害。” “可不嘛,”萧念慈道,“东京的花魁,金海的名角,若没有一点本事,又怎么能将客人的魂牢牢勾住。” 卫曦愣住,想来刚刚那一幕是被她瞧见了,旋即上前解释道:“萧灿承的为人,三娘应该比我清楚,红牡丹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但那戏楼里这么多人,鱼龙混杂…” 萧念慈抬手轻轻抵住不让她靠上前,抬头对视道:“三娘可是什么都没说,六郎怎么自个儿就慌了?” 卫曦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三娘,我…” 萧念慈上前一步抬起手,食指轻轻低在她的唇前,浅笑道:“我知道的。” 她的笑,让卫曦看得呆住了,如时光倒流,她们又回到了年轻之时,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以阿潜的为人,若那戏台上受欺凌的是别人,你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还是故人呢,阿潜,是一个念旧的人。”萧念慈道,“不管是柳氏,还是承明太子妃,她们都是与你有恩之人,也都在我之前与你相遇,所以你会在意,这是人之常情,我并非不能理解。” “三娘…” “但有一点,”萧念慈的语气忽然冷下,温柔的眼神也变得凌厉,态度很是坚决,“你,只能是我的。” 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重活一世,性格一点也没有变。 卫曦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闭上眼睛再次拥紧妻子,闻着她颈间的淡香,“当然,生生世世。” -- ——盛京—— 金海县戏楼前所发生的一幕被密探清楚的记录了下来并传回了盛国。 盛国一切在暗中的情报与罗网都是太师李娴在负责,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的手中。 当她看到密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小慈她怎么会…” 作为地方最高军事长官,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是一件极其有损颜面的事,一般人早就雷霆大怒了,但是这个金海都督却没有。 听到称呼,在沙盘旁研究策略的萧瑾连忙放下手中的假人,走过来询问道:“念慈怎么了?” 李娴将密信给了萧瑾,“小慈在金海的戏楼前扇了金海都督卫曦一巴掌。” 萧瑾仔细看了一遍后也为之震惊,她十分不解的说道:“念慈行事一向是最为稳重的,怎么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呢?” “这金海都督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不仅没有怪罪,还…”萧瑾看着密信,有些难以置信,抬头问道:“她们乘车去了都督府,念慈怎么会跟着她走了?” 李娴紧捏着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只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我与念慈关系最深厚,但要论相知,阿娴,你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萧瑾道。 “将军先别着急,小慈的为人我们还不清楚吗。”李娴道。 “我不是说这个,”萧瑾道,“我是怕她有危险。” 不光是她们,那日在场的人都觉得二人的行为十分奇怪,朝廷与船王的矛盾已经浮现,作为监国的新宠又怎么会与船王之女亲近。 也有人后来论道,金海都督原是稷下学宫的生员,曾在酒楼的火海中救过船王女儿。 质疑声不断,既是救命恩人,那么便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小慈说过,这个卫曦是宁国大将军魏清的女儿,所以她才潜伏在金海接近她,也是为将来做打算。”李娴道。 “若是朋友关系,会无缘无故一巴掌?”萧瑾摇头,“你我之间也是朋友,就算有再大的气我们都不可能这样做,只有阿赢…” 听到萧瑾的话,李娴大惊,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提醒我,我倒是给忘了,小慈她是…” 有些话,李娴一时间无法解释清楚,她走到窗前,手轻轻搭在窗台上,侧头看向南方,思绪万千,“难道…难道…”很快她又摇头否决,“不应该的,金海都督是女儿身。” “什么?”萧瑾一脸茫然。 李娴摇头,萧瑾便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话总是说到一半,怪奇怪的。” 李娴转身走回萧瑾身侧,看着桌上的沙盘,宁国西南之乱,盛国却在暗中调兵,“真的非战不可吗?” 萧瑾点头,“地方百姓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宁国西南的乱子持续不了多久的。”随后将盛国的旗帜插到了南边的疆域,“盛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否则一但等他们安稳下来,我们将再无抵抗之力。” 以少胜多的仗,萧瑾打了无数场,“可是你的伤…”李娴担忧道。 萧瑾拍了拍胸脯,“我命大,都是些皮肉外伤而已。” 李娴挑起眉头,“御医明明说了你的伤最好这几年之内都不要…” “不,”萧瑾双手撑在沙盘的边缘,“我们已经没有几年的时间可以等待了,盛国是她的心血,我绝不会就这样放手。” 萧瑾侧过头,“你不会明白,我们都是从绝境之中走过来的,我曾像蝼蚁一样活着,上位者从来不会在乎位卑者的存亡,所以我才要建立起一片新的秩序。” 小皇帝虽亲政,但盛国的兵权依旧掌握在萧瑾手中,可以说,没有人能撼动她在军中的地位,就连天子也无法,萧瑾的威望,已无人能比,她也成为了敌军最恐惧的存在。 宁国出兵北伐的犹豫,除了财政之上的困难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萧瑾。 盛国建立之初,几次仓促北伐,都铩羽而归,不仅令朝廷折损了大将,更是极大的打击了军心。 然这一次,宁国朝廷并不知道萧瑾去了永兴陵,也不知道她身负重伤,萧瑾归国后,一切治疗都是秘密进行,除了心腹,朝中也无人知晓萧瑾的伤情。 李娴闭上眼轻叹了一声,“希望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如今的萧瑾,执念太深,与她口中所说的上位者早已无异。 “金海那边,要尽快弄清楚,”萧瑾道,“这些事都是阿娴你在做。” “你放心吧,我会派人弄清这其中的缘由的。”李娴道。 “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萧瑾道。 “陛下哪儿呢?”李娴问道,“陛下要是知道你起了战心,恐怕…” “陛下还是孩子,她什么都不懂。”萧瑾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盛国。” 李娴叹了一声,走到门口唤了一声,“来人。” “主人。”黑衣人从屋顶一跃而下。 “去一趟金海,问清戏楼的事,另外…”李娴攥着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将金海都督卫曦的画像带回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认出来了其实不太好,太为难萧了。(不怕,当甜文写,不搞这么复杂)
第84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萧念慈并未在都督府里呆太久因为船王萧敬忠听到消息后便匆匆赶了回来,又亲自入府将女儿接回了家。 但回到家后,她又从东北侧暂居的院子搬回了原来的居所这样一抬头便能看见都督府的阁楼。 萧敬忠很是不理解女儿的做法,“爹爹从来没有反对过你做什么但她是什么人你比爹爹要清楚。” 萧念慈点头,现在她当然知道卫曦是什么人,她甚至比她的双亲还要了解现在的她。 “爹爹别担心,”萧念慈道,“女儿可以掌控一切,她,并不是敌人。” 萧敬忠叹了一口气随后便离开了她的院子。 是夜,金海下起了雨,而萧宅里传出了琴声雨水滴落的声音成为了伴奏。 屋内灯火通明,萧念慈坐在楼上西窗前抚琴雨水飘落在窗外长廊的过道上栏杆已经湿透。 婢女坐在一旁白日里她们从雅间出来就被小姐先行遣回了府但戏楼的动静声实在太大不到半日功夫就传遍了金海为此她也是不解。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听到琴曲,婢女看着抚琴的小姐,喃喃道:“天保?” 婢女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这是一首为君王祈福的诗歌,她从不曾听小姐弹奏过,也不知的她是为谁而奏。 “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 充满着祝福的诗词,听着令人十分舒适,婢女撑着下颚静静倾听。 “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琴声传到了西边墙外的阁楼上,站阁楼之上,可将她的西窗一眼看尽。 阁楼的出檐下挂着风铃,在冬风的吹拂中叮当作响,阁楼内烧着炭火,她站在阁楼外的廊道上,负手俯视,耳边是沥沥风雨声,心中则是底下传来的琴声。 “吉蠲为?,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 唯获特例入内院的赵长山细心的将炭火添好,随后撑伞走出阁楼,“大人,楼外的雨大。” 赵长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抚琴的人,也听到了雨中的琴声,不由的惊讶道:“天保?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弹奏它,手法好生独特。” “赵指挥使也懂音律?”卫曦问道。 “亡妻喜爱,便也耳濡目染些。”赵长山回道,眼里有些哀愁。 “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卫曦听后稍稍皱眉,随后伸出手,“借伞一用。” 赵长山不解,只见卫曦一手撑伞,一手背于后,从楼阁上一跃而下。 “大人…”赵长山惊吓的抬起手。 片刻功夫,却见卫曦已跃至院中围墙上,随后飞身进了旁侧的小院。 那个方向,正是抚琴人的西窗,至此,他的担心显得多余了,便转身入了阁。 一阵微风卷入窗内,带来了几滴细雨,受横杆所阻的窗户也随之略微扇动了几下。 阁楼上撑伞飞下的人轻巧的落在了长廊的朱漆栏杆上,一手背负,一手撑伞。 就像从天而降,风轻拂着她的衣角,琴声环绕在侧,宛若天人。 听琴的婢女看得呆了,回过神来本想对这不速之客说些什么,可见抚琴人毫无动作,便也知趣的从房间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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