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奶奶轻声细语地搭话起来。 “奶奶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她盯着电视,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 “如果我有个弟弟就好了。”我遗憾地说道。 她突然斜着眼睛看向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突然故作神秘的样子,看着奶奶:“前几天一个女人突然来告诉我,她说我有个弟弟。” “什么女人?”奶奶瞳孔放大,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我放松面部表情,破涕为笑:“应该是个精神病啦,她突然告知我有个弟弟,又说我弟弟被查出不治之症了。” 松垮的肌肤在她的状态下全部绷紧,像一道道麻密的干枯树皮。 “在哪儿看到的?什么女人?”她声音沙哑。 “就是前几天吧,在我单位门口,吓了我一跳。”我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氛围不慌不忙地说道:“突然跑到我身边,说什么要揭发什么秘密,然后还约了我过几天见面。反正她说的含含糊糊的……” “那你去见她吗?” “不去,谁要去搭理一个疯子,而且我工作很忙,看样子是想来敲诈我的钱。”我拿了包瓜子嗑了起来继续说道:“不过她想去就去吧,我也管不了。” “她……约你哪天见面。” “后天下午3点。” “在哪里见面?” “我住房周围的一个商场门口。” 我没有刻意继续聊这个话题,只是装作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我指着电视机里的小品哈哈大笑,奶奶也跟着皮笑肉不笑,默默走回了屋子。 她将房屋的门关上,客厅只剩我一个人卷缩在黑暗里,我收起笑容,电视上的喜庆氛围与我分居两个世界…… “你打算怎么办?”第二天晚上回到家里,沈闻星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现在很乱,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我无法下定义。”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继续在脑中搜寻着一切可能与这事件相关的问题。 “对了,有一次放学回家,我爸爸突然拦住我,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但是这张照片我没有保存。” 她认真追问道:“照片内容是什么?” “一张我妈妈在你家里的自拍照,就是在沈叔叔给你订制的那副画前,就是你家那副订在墙上的画。” “也就是说,你妈妈去我家里拍了自拍照。” “对!我爸爸当时告诉我,是我妈妈去你家里照的。” 她认真思考着,似乎对这件事也秉持着怀疑态度,久久没有分析出什么。 “我觉得我应该回家看看。”我抓起背包一刻也等不了。 “今天就回吗?要不我陪你。” “不用,如果你和我回去他会多想的,毕竟你爸爸和我爸妈……” 她了解我想说什么,没有选择跟我回去。 晚上8点,我开着爸爸开了10年的车回到了看房子。 楼道里仍然破旧不堪,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打开门时爸爸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突然回家了?” “昨天元宵节你自己一个人过的,我来看看你。新的一年,家里应该干干净净的,我来帮你打扫。” 他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被子,手扶着膝盖。 我将买好的食物丢在一旁,他开心地看着袋子中的东西。 我拿起扫帚打扫起了卫生,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观察着这个房子。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个家我住了3年,基本上每一个地方我都熟悉。 我继续向里面打扫着,尽头的墙壁夹在两个卧室中间。我记得沈闻星家的那副画就挂在那个位置。 我家和他们家的格局是相同的,但是我爸妈不喜欢那种繁琐的装饰,就只是在上面贴了一层简单的白色墙纸以免弄脏墙壁。 我慢慢靠近那道墙,妈妈活着的时候家里经常换那道墙的壁纸,因为她说那道墙正对着大门,是家里的脸面,一定要保持干净。 后来妈妈去世,那几年爸爸会偶尔换换,到现在基本上没有换过了,上面都是黑色的脏乱油腻的污渍。 我轻轻抚摸着这道墙,大脑高速旋转。等等! 我们这一栋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沈闻星家的那副画放在我们家拍摄出来基本上也是一样的效果,因为当时照片里出镜的只有那个墙壁和妈妈。 我找来一把小刀,偷偷看向爸爸的方向,他坐在客厅吃着我给他买的晚餐,完全没有在意我。 我轻轻地在壁纸上划下一个口子,慢慢扒开,洁白无瑕的墙壁上有零星泛黄。 我继续沿着口子撕开,一个破旧的被凿碎的洞清晰出现在我的眼前。 心里的伤被彻底撕开,那个洞就是为了让钉子挂住那副画而凿开的。 我咬着牙握住手里的刀,身体不断颤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玲玲玲~一阵电话声响起,是沈闻星。 “你怎么样?” “我恐怕这几天不能回家了。” “为什么?”她察觉到了异样。 “我想我应该尽尽孝心了。” “你怎么……” 我靠在那个墙壁上,深深呼出一口气:“沈闻星,你知道,我迷茫了10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坚定。”
第94章 挂掉电话,爸爸便开始招呼我。 “我吃完了,你快来吧,这里收拾干净!”说是告知,其实就是命令。 他一直就喜欢命令我和我妈妈,只不过那时候我妈妈什么都不让我做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担。 我走到他的跟前,将那些残渣收拾干净,他看到我乖乖听令的样子非常满意,接着继续说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把厨房也收拾干净吧,还有厕所。 我没有看他反而坐在沙发上夺走了他手里的遥控器,他似乎有些愤怒压着嗓子说道:“我还看这个频道呢,你快去干活吧!” “我不想看这个频道!”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随便调了一个台,那是一个动物世界的频道,他似乎对这个内容不耐烦,拿起手机鼓弄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说道:“一群动物有什么好看的?” 我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动物最原始、最野性、最简单。”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绕弯子、不耍心机,弱肉强食,活着的时候被追捕绞杀死,后便被分解吸血到渣都不剩。” 最原始的游戏最无情的角逐,大家总是去探究人究竟有多么复杂,而人的本质无非就是这些动物,欲望、贪婪。 “你在说什么?你回来是跟我说这些的吗?”他不耐烦地说道。 “其实人和动物没什么差别,有些人活着的时候被剥削,就连死了也要被利用,这一利用就是十年,甚至更久。” 他听了我的话,瞪了我一眼,嘴里嘀咕着:“莫名其妙啊今天,不想呆在这里就快滚吧!” “滚?过去哪里?” 他见到我的样子怒气大涨,拍着床大声喊道:“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吗?你知不知道外面人都叫你什么?不孝女!一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回来就对我没个好脸色!” 我轻笑一声,将呼之欲出的怒气收敛起来:“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专门照顾你的。” 他看着我的淡定,没有刚刚怒火中烧的样子,我笑着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告诉你,你必须要认清一件事,你现在这条腿和废了没什么两样,而且你不断衰老,我还正年轻!” 我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他一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没有再冲我大喊大叫,也许是在琢磨我刚刚的话,也许被我挑明的事实震慑到。 我躺在床上,环视着屋子,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这里住过了。那些年的苦与乐、忧伤、恐惧全部随着时间尘封在这里。 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被路过的车灯映照在墙上,张牙舞爪像小鬼索命一般。 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来来回回总是有人在焦虑的行走,好像那些年围绕在我身边那个微胖的身影。 第二天早上,我低沉着脑袋,没有做早餐,便匆匆忙忙的去上班了。他还在不断抱怨着我的懒散我的不孝,我无视他的絮叨走下楼。 到了楼下看到沈叔叔站在门口,他目光呆滞,看到我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诺诺呀。” “沈叔叔,早上好,我去上班了。” 沈叔叔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好在沈闻星这次回来每周都要有几天看望他。 没有过多的寒暄,我便将车开到了公司。 那一上午的工作我都不在状态,不过脑子却时刻紧绷着,因为下午可能要见到会见到的人。 我请了一下午的假,部长看到后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总是请假,再这样干脆辞职算了。” 我站在他的面前,双眼无神地看着他:“随便吧。” 那天下午,大概2点,我约了沈闻星出来,在家附近的商场逛逛。 我们牵着手在里面逛了几圈,在星巴克坐下。 “你回家后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喝了一口咖啡,那种苦涩感顺着我的嘴流到胃里,我无奈地笑笑,疲于回答。 “夏诺,其实……你应该试着放下,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不是阿姨的错……” “放下?怎么放下……我怎么感觉套在我身上的枷锁越来越重了呢。” “你可以重新开始,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我们去美国,去欧洲……我们放弃这一切,重新开始吧。”她拉过我的手像是在哀求我。 “重新开始?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我苦笑道:“其实和你在一起后,我想过重新开始的,可是现在……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我们逃离这里。你只有走出去,你的世界才能包容更多的事物,而不是你现在这样满脑子都是仇恨,固步自封。你和阿姨有什么区别呢?你只是换了个身份囚禁在这个家而已。” “囚禁?”我念叨着这两个字。 是啊,沈闻星说的对,我好像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中无法自拔,想要逃离,却被仇恨牵绊,在仇恨中迷茫,寻找逃离的出口。 “我该怎么做呢,沈闻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 这些年我对妈妈,仇恨、失望、同情,我无数次和自己作斗争去原谅她。知道这件事后,我将失望转化为懊恼,自责,我将仇恨从妈妈转移到了爸爸身上。 我就像溺在水中,一刻也无法呼吸。有时候希望干脆彻底窒息而死来得更畅快。 “离开这里,抛开一切,和我一起,为你自己活一次。”她抓住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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