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呼吸混着潮湿的水汽,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孟以然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自己还存活。 可视野明灭间,某几个瞬间,她恍然瞥见身前原本圆润的猫爪褪去绒毛,变成往昔人类手掌的模样。她抬手举到眼前观察,用力攥了攥,可下一秒,手掌又变回带着粉粉肉垫的猫爪。 疼痛使她无法思考,孟以然难受地蜷缩成一团,渐渐昏睡过去。 —— 主卧。 蒙面人的刀尖已经悬在童郁巫心口上方,只差不到一指的距离。但这一指比他这辈子走过的歧路加起来还要长,他用力到青筋凸起冷汗爆出,依旧没能把匕首扎进童郁巫体内。 身后两个同伴也发现异样,凑过来帮忙,可无论是谁,都无法真正触碰到童郁巫。 童郁巫慢慢撑起上半身,随着她的动作,三个蒙面人也被看不到的存在逼开。 贵族小姐脸上有些懵懂,看着天真可爱,但出现在此情此景,却叫三个刀尖舔血的男人止不住打颤。 她看着倒在旁边的女仆,喃喃问:“死了吗?” 卧室一片沉寂,没人回答她。 童郁巫也不在意,她离开床铺,慢悠悠站起身。素白色的裙摆吻住地面,她行走间像一朵被风推动的飘渺云彩,轻盈到不可思议。几步后,云彩落到女仆面前,童郁巫蹲下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那气息轻浅,却又真实存在,带着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温度。 童郁巫蹙起眉,自问自答:“啧,还没有。” 三个蒙面人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随着童郁巫与他们拉开距离,他们终于重新获得喘息空间。三人用眼神简单交流,一致决定先撤退。 童郁巫还半蹲在地,他们看准时机迈开步子,齐齐奔向那扇被关上的卧室门。 他们进门时觉得自己会很快完成任务,并没有特意将房门上锁。可此时门锁明明能转动,整扇门却好像被什么力大无穷的怪物抵住,任凭他们三人如何推拉,都无法撼动分毫。 惊慌中,曾言语猥亵过童郁巫的男人转头,却见那位娇贵如花的贵族小姐已经站起身,站在原地遥遥望着他们。 他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颤抖道:“放,放我们离开,不是我们想来的,是你那位叔叔指使我们这么干的。” 童郁巫听得专注,“嗯”了一声。 见对方愿意交流,男人镇定些许:“我们没有杀任何人,这两个女仆,还有,还有外面那些守卫,都只是被迷晕过去,过一阵就能醒……” 童郁巫对这些没兴趣,她打断对方,突然问道:“他给了你们很多钱吗?” 男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重重点起头:“对,你叔叔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要不然,呵,要不然我们兄弟几个也不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刺杀你一个贵族小姐。” “所以给钱就可以,对么?”童郁巫若有所思,踱步走向梳妆台。 台上有一个雕刻着繁复月季花纹的木盒,里面盛满各式各样璀璨的首饰,件件价值不菲。 她看都不看,随意从里面抓出一把,递向三人:“这些够吗?” 三个蒙面人见状,停下推门动作。 他们拿不准这位年轻的城堡主人想要他们做什么,彼此脸上都写满惊诧,但都默契地没敢往童郁巫靠近一步。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童郁巫勾唇,露出自他们进入房间以来第一个笑颜。 这笑并不虚伪,反而直达眼底,透露出赤诚的愉悦。但看在三个杀手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不等三人反应,童郁巫五指一松,满手首饰全都落到地上,碰撞出玎玲珰琅的悦耳声响。 贵族小姐双瞳中紫光微闪,她提起两边裙摆,微微屈膝:“我就当你们答应了。” 男人双腿发软,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恐惧,像一条粘腻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他想要反驳,张嘴才意识到喉间阻塞感并非错觉。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脖子,却只碰到自己粗糙的皮肉。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难以呼吸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 耳边传来同样难以呼吸的嘶哑气息,他艰难转头,才发现自己两个同伴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渐渐地,那股力量越发强大,竟生生勒着脖颈将他们三个成年男人提了起来,吊在半空。 男人们不是没用吊刑杀过人,甚至曾以对方凄惨的模样取乐。 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认识到被掠夺呼吸和生机的痛苦是多么具体。三人拼命蹬着腿,祈求着能够重新回到地面。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越是挣扎越是滑稽。 童郁巫已经转身,在床头柜子上找到一个锥形小摆件。 她拿着摆件走到北面墙壁一副装饰画面前,移开画框,把锥形小摆件当成钥匙插进去。接着,她熟练推开那块墙壁,露出一条向下蜿蜒,黑洞洞的阶梯。 阶梯入口有盏手提灯,她将灯芯点燃,一手提灯,一手提起裙摆,缓缓步入。 在她身后,三个男人双脚离地,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拖动着跟随在她身后。 四人完全进入密道后,墙壁自动归位,恢复成原来模样,连墙上那副装饰画也没有丝毫歪斜的痕迹。 空荡荡的卧室一时间只剩下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女仆,闭眼无声做着美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1 11:38:24~2022-07-14 14: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柴、忆往如秋、式汝、阿江不是阿姜、林子烈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子烈琅 20瓶;阿江不是阿姜 8瓶;者也0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它是你完全不会喜欢的样子。◎ 干燥幽暗的密道,曲折向下的阶梯,一位穿着素白衬裙的年轻小姐提灯缓缓前行。 煤油灯散发暖黄色的光晕,仅能照亮年轻小姐上半身和周围一小块区域。年轻小姐“哒哒哒”的脚步声中,分明混杂着断断续续,不和谐的嘶哑哀鸣。哀鸣离得很近,就来自她身后不远处那片噬人黑暗中。 童郁巫似乎听不到,她眉眼笼罩在灯火里,神情惬意,脚步轻快,正赶赴一场重要约会。 石阶尽处是一片空地,黑暗中没有任何指引,童郁巫却精准找到墙壁上的灯台,利用煤油灯的火焰引燃。灯台设置得巧妙,明明只点燃一处,火焰却顺着机关蔓延遍整个地下室。 光明收复失地,黑暗崩坏溃逃。 火光跳跃之下,地下全貌展露无遗。童家城堡之下,居然隐藏着一个比城堡本体还要宽敞的巨型地下宫殿。虽然装修上无法与城堡比拟,但从构造看,地下宫殿的功能性甚至比大部分空间都被规划成娱乐区的城堡还要强一些。 童郁巫回头,见三个男人还漂浮在自己身后,满意一笑。可惜长久的窒息已经让他们接近昏迷,男人们口边溢出白沫,手脚不自然抽搐,谁也无法对这张绝美的容颜做出更多回应。 好在童郁巫并不在意,她尽起主人的责任,继续引领他们往地下宫殿深处参观。 离开入口,往里走上一段路,就来到一个特殊房间。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口水晶棺,透过半透明的水晶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身着劲装的成年女子。 童郁巫径直走向水晶棺,而三个男子在无形力量的牵引下越过她,飘到水晶棺北面一处特殊的祭坛上空。祭坛非常古怪,上面雕刻着凹陷如血槽的纹路,纹路拼凑出一个复杂图形,在最南端汇合,指向那口瑰丽的水晶棺。 “母亲,我来看你了。” 童郁巫推开棺盖,轻声和女人打招呼。 女人容貌姣好,只不过和童郁巫不是一种风格,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出她眉目间的英气。当然,不止眉眼,她鼻梁硬挺,唇线分明,不长不短的下巴像刀削斧劈般利落,简直把“上位者”三个字写在脸上。可怖的是,那张本该白皙无暇的脸颊上,从左太阳穴到右侧下颌骨,趴伏着一条如同千脚蜈蚣一样的褐赤色伤疤,将整张脸斜着一分为二。 看着那道伤疤,童郁巫眼眶中凝起一片浓雾,她伸手想去触碰,却在半空顿住,懂事地缩回。 “对不起。”她开口道歉。 女人唇色苍白,整张脸的血色都被那道丑陋的疤痕吸干。 她一动不动躺着,胸脯没有任何起伏,显然已经死去,依靠着某种超自然力量才将尸身保存完好。 “我耽搁了很多时间,请你不要怪我,因为我也是最近才恢复。”童郁巫双手攀在水晶棺边缘,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当然,要是你生气,可以像以前一样惩罚我。” 她恋恋不舍将目光从女人脸上移开,转头看向那三个濒死的男人:“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母亲,记得我说过一定会将你复活吗?” 她站起身,将右手举到胸前,下一秒,一本黑色封皮的厚重书籍凭空出现在她怀中,正是之前孟以然在花园中看过的那一本。书页无风自动,一阵“沙沙”声响后,书本停留在带着人体插图的那一页。 黑色的人体线条上遍布着血红色的纹路,纹路组成一个诡异的对称图形,冥冥有种不祥预兆。 童郁巫一手捧书,一手描摹起书页上的内容。纤白的指腹接触到泛黄的纸面,正正好落在人体插画上的血色纹路上,按着左手起点处。 接着,她像照图描绘一般,指尖随着血色纹路而动,从人体的左手腕,爬上小臂,大臂,越过肩膀,穿过胸腔…… 她不再开口,显得房间中那几声嘶哑痛/吟越发明显。北面的祭坛上空,昏迷的三个男人活生生被痛醒。从左手手腕开始,他们身上开始出现与插图上一模一样的纹路,而代替红色颜料在他们身上作画的,是他们自己的血,从饱满皮肤下争先恐后溢出来的,新鲜的血液。 很快,随着童郁巫指腹在纸上勾勒完最后一笔,男人们身上的纹路也完整成型。 血液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滴滴嗒嗒从他们双足砸向地面,填满祭坛上凹陷下去的血槽。血槽在祭坛上蜿蜒出一个复杂图形,接着汇聚到最南端的通道,径直流向水晶棺。 透明的水晶棺从底部开始,慢慢透出诡异的鲜红,躺在其中的女人全身也跟着蒙上一层不祥的赤色。 不知什么时候,童郁巫注意力已经从书页上移开,重新回到女人脸上。 她目光轻柔,紫瞳一转也不敢转,像是怕有任何一点差池都会打扰女人重回人间。可随着时间过去,当水晶棺的红光褪去,女人也重新恢复苍白时,她脸上的期待慢慢僵硬成呆滞。 回过神后,童郁巫不敢置信看向那本黑色封皮的书籍。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抬手朝祭坛伸去。祭坛上空,三个男人已经从原本的鲜活模样被抽成人干,枯萎的皮肤紧紧黏在骨头上,束缚出骷髅轮廓。童郁巫紫瞳渐渐转深,直至最后熬成浓墨一样的黑色,也没有再从他们体内榨出哪怕一滴血液。反而是某个时刻,似乎受到反作用力影响,她整个人凌空飞出,最后重重摔到墙上,怀里的黑色书籍也跌落在地,扬起一阵细细的尘土。
17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