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进行到紧要关头,这里人手不足,才会挑选你们下来。你们如果不想一辈子当个低级仆役,就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这里的工作并不复杂,你们只需要记住两点—— “第一,做好自己的事,不要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 “第二,不准与‘他’有任何交流,包括但不限于眼神、言语、动作等等。” 孟以然前面一个女仆抬起头,询问道:“呃,‘他’是谁?” 中年管事斜睨她一眼,冷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四人一路前行,很快进入一个巨大的房间。 那是一个天花板非常高的地方,说是小广场都不为过。房间最深处有一个类似祭坛一样的建筑,上面雕刻着凹陷如血槽的纹路。纹路拼凑出一个复杂图形,在最南端汇合,指向房间中央一张古朴的石板床。 孟以然隐约看到石板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还没等她眯眼仔细观察,一个高大男仆押着一个女仆往外走,正好与他们四人擦肩。 在经过那名中年管事身边时,被押着的女仆突然重重抖了一下,接着发出凄厉的嚎叫,猛地朝中年管事扑去。 孟以然和另外两名新人避开到一旁。 她听到那女仆嘴里喊着:“这里是地狱!这是恶魔的仪式!你们怎么可以那么对待她,光明神在上,你们会遭受报应的——” 原本押着她的男仆反应过来,上前想将她拉开。可人在疯狂状态下的爆发力并不弱,即使他身为男人,一时间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男人左右环顾,突然瞥见墙边一根带尖刺的武器,三两步走过去拿到手上,直接就往女人后脑勺挥去。 这一下要是真砸实,女仆必然脑袋开瓢横死当场。 孟以然行动快过思考,伸出手阻拦了一下。带尖刺的武器砸到她手臂上,角度发生偏转,但最后还是落到那女仆左肩。女仆当场被砸得皮开肉绽,痛呼一声倒到地上。 血液从她左肩流出,浸湿地板,又慢悠悠蔓延开,染红中年管事和男仆的鞋底。 中年管事看了孟以然一眼,一边整理衣服上被抓出的褶皱,一边吩咐:“带出去。” 男仆连忙行礼,接着便拖拽着女人的左脚脚踝,一路将她拖出房间。 女人的血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让孟以然抑制不住寒毛直竖。 她刚才阻拦男仆动手的时候,手臂上挨的那一下照理说应该比女人左肩受的伤还重,但此时她的手臂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任何一丝痛感。 这再次提醒了孟以然—— 她是在童郁巫的梦境中,并非身处现实世界。 “真是麻烦。”中年管事轻声嘀咕一句,又看向孟以然三人,“没想到这里面还混进一个光明神的信徒,你们三个有什么信仰吗?” 孟以然学着旁边两人摇头。 “呵。”中年管事冷笑一声,目光在孟以然身上停留最久,“如果有,我劝你们最好趁早说清楚,或者趁早放弃信仰,现在还来得及,。” 他意味深长:“但如果以后被发现了……我可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三位新人都没有说话,他满意一颔首,带着他们继续往房间内走。 房间很大,他们走到中部,已经离门口那处血渍非常远。但不知道为什么,孟以然依旧感觉有股血腥气在自己鼻尖萦绕不去。 管事点了她和另一个新人女仆,吩咐道:“到那里去,如果看到她醒了,按住她的手脚不要让她起身,然后立刻喊我过去。”他停顿一下:“别忘了,不能与她有任何交流。” 孟以然与另一个人应“是”,转身往那张石床走。 石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少女。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裙,露出纤细得仿若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断的小臂和脚踝。而就是这些裸露的地方上,居然遍布着青紫淤痕,明显是长时间经受虐待后留下的痕迹。 但更令孟以然感到心惊肉跳的是,少女有着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没有打理,凌乱披在石板床上,像一张小小的毯子,与童郁巫那头长发非常相似。 孟以然想到什么,呼吸都不自觉放轻,默默在心里祈祷事情不要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等真正走到石板床边,看清少女的相貌,她才认清现实,脑海中那根弦“嘣”一下几乎扯断。她快步走到少女模样的童郁巫身边,无措伸着手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有些崩溃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小童郁巫闭着眼睛躺在石板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只透露出死气沉沉的惨白。在她双手手腕内侧各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上面结着厚厚的红褐色血痂。 “这不是我们的小姐吗?”跟她一同来到石板床边的女仆开口询问,“一直听说我们小姐身体虚弱,甚至没办法离开床,没想到都是真的。” “你瞎了吗?”孟以然瞪她一眼,“这算哪门子‘身体虚弱’?”她看着那些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伤害了她!” 女仆眨眨眼:“可她是身份尊贵的童家小姐……谁能伤害她?” 她看着石板床和旁边的祭坛,大胆推测:“我听说魔法师会用特殊的办法给人治病,也许这是夫人特意为小姐做的病房也说不一定。” 孟以然张了张嘴。 她直觉对方说的话肯定不对,但又找不出强有力的反驳理由。这里是童郁巫的梦境,有可能完全是虚构且荒谬的,根本不能用常理来理解。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童郁巫现在这个情况绝对不是被治疗的模样,要不这个梦也不至于令她冷汗直冒,睡也睡不安稳。 想了想,孟以然问:“那位夫人在哪里?” “你在问我吗?”女仆摇摇头,一耸肩回应道:“我怎么会知道?” 突然,石板床上闭着眼睛的童郁巫侧了一下头,口中发出几声梦呓。孟以然低下头,模模糊糊辨认出“母亲”这个字眼。 旁边的女仆紧张地问:“她醒了吗?” 孟以然抬头:“她在找夫人。”她又补充:“她看起来状况很不好,我们是不是应该……” 话未说完,女仆指着童郁巫喊道:“她醒了。” 孟以然低下头,果然看到床上的童郁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瞳还是她熟悉的模样,梦幻又澄澈,好像装着一整片神秘的星辰。但比起现实,小小的童郁巫眼中一点光彩也没有,那双大大的紫瞳在她瘦弱且没有血色的脸上甚至显得有些可怖。 女仆慌慌张张道:“你看好她,别让她乱动,我去通知管事。” 孟以然没能阻止她,只能目送她离开,低下头尝试与童郁巫对话:“郁巫?童郁巫?你还好吗?” 童郁巫转动眼珠子,看到她。 她仿若并不认识孟以然,双眸没有丝毫波动,只低低问道:“母亲呢?” 那声音虚弱沙哑,甚至有点磕磕绊绊,跟孟以然记忆中童郁巫的音色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个发现让孟以然鼻头一酸。 她回答道:“她,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但她很快转移话题:“你不要怕,这些都不是真的,你在做梦你知道吗?等你醒过来,一切都好了!快醒过来!” 童郁巫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双眼睛毫无生机看着天花板。 她舔舔嘴唇,口腔干燥到甚至不能濡湿唇瓣:“母亲,能来看我吗?”孟以然看到她动了动脚趾:“我有点冷。” “她会来看你的,她会来救你离开这里。”孟以然说。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一声厉喝:“不要跟她说话!” 管家在女仆的陪伴下来到石板床前:“你在做什么?把我说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孟以然直起身:“小姐说要见夫人,管事,夫人呢?” 她很急切:“我去把夫人请过来行吗?” 管家恶狠狠瞪着她,刚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女仆惊呼:“夫人来了!” 孟以然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处。第37章 第37章 从与周围仆役完全不同的衣物就可以判断两人身份不俗。 女人穿着并不复杂,一身束腰长裤显得十分利落,但身上皮革有着非常清晰精致的纹路,是价值不菲的鳄鱼皮才有的质感。男人穿得要更神秘一些,长长的袍子从脖颈一直包到脚跟。孟以然在明理生活也有一段时间,她判断对方应该是一位地位不低的魔法师。 中年管事很快迎上去,对着两人恭敬喊道:“夫人,艾文法师。” 孟以然松了一口气,凑到童郁巫耳边小声道:“夫人来了,你母亲来了,别怕。” 一直小声鼓励到看到三人往这边走来,她才抬起头重新站直。 被称为“夫人”的女人正是童郁巫的母亲,童家这一任的掌权者——童任菲。她淡淡瞥了孟以然一眼,没说话,看向旁边穿着法师长袍的艾文。 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别人无法理解的默契,接到童任菲的目光,艾文点点头,走到童郁巫旁边。 孟以然被迫退后两步给他让位置,她看到对方伸出手悬在童郁巫额头上,似乎想要做什么。 但下一秒,童郁巫居然抬起手,打向他的手臂。 虚弱的少女没什么力气,这一下甚至没让艾文的手臂移开分毫,她自己就先喘起气。但小童郁巫没有认命,她用力别开头,非常抗拒对方。 艾文冷哼一声,眼底全是轻蔑。 旁边的童任菲开口:“童郁巫?” “母亲……”童郁巫声音依旧干哑,“让他滚。” “唉,你这孩子……”童任菲来到她面前,和艾文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艾文叔叔是来给你做检查的啊。” 孟以然总感觉这位夫人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受,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知道现在才意识到—— 在面对自己苍白病弱的女儿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在意和难过。 此时童任菲与躺在石板床上的小童郁巫说话,甚至不愿意稍微弯下腰,依旧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势,用下巴盯着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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