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打了架,带伤回家,爸爸妈妈不仅不会骂她,还会夸奖她做得好。 即便被老师请了家长,父母也会和老师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多正常,又没打出什么毛病,何必大惊小怪的。 那是父母头一次替林惮撑腰,于是林惮渐渐的,明白了爸爸妈妈想要什么。 她越来越野,打架斗殴,欺负别的女同学,老师管不住她,父母更是不在乎她的成绩。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林惮迎来人生第一次重大转折。 老林家求神拜佛,天天烧高香,盼了好多年的儿子出生了。 林惮的境遇立马就改变了。 父母又开始让林惮打扮成正常女孩儿的样子,要给林惮改名叫林倩。 儿子才刚出生,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等林惮高中毕业就让她去打工供养弟弟读书,二十岁就嫁人,礼金拿回来存着,以后他们的儿子买房成家要用。 这时,刚满十岁的林惮已经习惯了像男孩儿一样生活,有了自己的意识,要让她突然改变,她做不到。 所以她爆发叛逆,坚决不愿意。 父母也懒得管教她,他们不再坚持,随便她怎么样。 那年儿童节是工作日,小学放假。 林惮爸爸出去上班,妈妈在家带弟弟。 弟弟才半岁大,不会走路,只能在床上乱爬。 他自己爬着爬着就摔到地上,放声大哭,在厨房做饭的妈妈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先抱起弟弟一阵哄,哄好了,不由分说揪起林惮的耳朵,对她又是打,又是骂。 一开始,她责备林惮没看好弟弟,竟然让弟弟摔下床,到后来,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怀疑是林惮故意把弟弟推下床的。 她找来铁质衣架,将衣架上的弯钩捋直了,鞭子似的抽在林惮身上。 林惮被打到两眼发黑,浑身都是又青又肿的鞭痕。 当晚她就发起高烧,第二天父母以林惮生病为由给她请了假,不让她去学校。 等林惮伤好了,她不再调皮,变得沉默寡言。 她试图好好学习,想依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总有一天,离开这个家。 但她起步太晚,就算发奋读书,放学在学校逗留很晚,她的成绩依然只能上一所平平无奇的本地初中。 父母关注弟弟的成长,砸锅卖铁送他念本地最好的幼儿园,每天接送,而林惮上初中,穿的是同校亲戚家孩子扔掉不要的旧校服。 林惮开始认真学习,起早贪黑,成功考上市一中。 她的成绩得到邻居们的赞誉,她的父母一边在外面夸耀,接受邻居们羡慕的眼神,回到家又撇嘴:“成绩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赔钱货,迟早要嫁人的,像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嫁得出去?” 林惮想办法劝说父母给她办理住校。 这样除了放长假,她平时都不用回家,但要多掏一笔住校费,她爸爸妈妈为这件事颇有微词。 直到林惮对他们说,她高中毕业就去打工,但这三年,她想好好念书。 她爸爸才答应让她住校。 林惮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没有未来的。 就算她成绩好,能考上大学,她父母也会背着她撕毁通知书。 但她目前不想思考这么多,每一天,得过且过。 开学这天,她见到了唐晓星。 起先,林惮以为,唐晓星跟她很像。 全班同学做了自我介绍,只有唐晓星一个女生和她一样留着很短很短的头发。 好巧不巧,第一轮随机排座,她和唐晓星前后桌。 林惮和同座的女生一上午相对沉默,而后排唐晓星半节课就和身边的男生混熟了,还约着下午体育课一起打球。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林惮破天荒地主动和人搭话,她回头,问唐晓星:“要不要一块儿去食堂?” 话说得太急,打了无数次的腹稿,却还是忘记做自我介绍。 但唐晓星一点也没有被无端搭话的困扰,反而笑得灿烂:“好啊。” 唐晓星是林惮第一个朋友。 也是最后一个。 在学校,她们几乎形影不离,但唐晓星走读,每天都要回家。 唐晓星一走,林惮就又是一个人了。 开学第一次月考,唐晓星考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两门主课,数学和英语不及格。 月考结束后的家长会,唐晓星的父母自然而然是老师的重点沟通对象,林惮也在那一天见到了唐晓星的爸爸妈妈。 会后,唐晓星被她妈妈一阵数落,她却还嬉皮笑脸,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哎呀,妈,您女儿我就不是念书这块料,看您说那么久,该口渴了,喝点儿水休息几分钟,攒点力气,待会儿咱们再继续。” 唐东青在旁吭哧吭哧笑,时月华气得拧住他的耳朵:“看你教出来的好闺女!油嘴滑舌跟你一个德行!” “怎么是我教的呢?”唐东青捂着耳朵嘶嘶喊疼,但嘴上还不服气,甩锅给时月华,“平时不都是你在管吗?” 唐晓星逮着机会又说:“妈,您看开一点儿,反正我已经长成这样了,不能塞回肚子重新来一遍,您多想想我的优点啊,虽然我成绩不好,但我皮厚抗揍,心理承受能力还强,身体健康活蹦乱跳,多好啊。” “最重要的是。”唐晓星话音稍顿,然后笑开,“我最爱妈妈了,我是妈宝女,您继续骂我我会很伤心,呜呜呜呜嘤嘤嘤。” 时月华笑喷了,反应过来又好气,却再发不出来半点儿火了。 她轻轻一巴掌拍唐晓星脑袋上,搓了搓她那头乱鸡窝一样的短发:“书念不念得好是能力问题,愿不愿意好好念是态度问题,你真尽力了考不好,妈妈也不会说你。” 唐晓星小鸡啄米:“好,妈妈最好了!” 唐东青这时从旁边冒出个脑袋:“闺女,咱们待会儿出去吃点儿好的,给你补补脑子。” 唐晓星毫不介意她爸说她笨,开开心心应了好,还说:“那我带个同学一起!” 林惮拘谨地和唐晓星一家人坐一桌,不太敢动筷子,时月华便一个劲给她夹菜:“高中生正长身体的时候,你这孩子这么瘦哪儿行啊,多吃点儿!” 那顿饭,刚开始吃,林惮就红了眼睛,却不敢给唐晓星的父母看见。 但林惮并不是唐晓星唯一的朋友。 唐晓星的朋友很多,遍布整个学校,每周都能收到不同女孩儿递来的情书。 后来,唐晓星撺掇林惮和她一块儿加入田径队,在田径队,林惮认识了更多的人。 加入田径队后,她们早上要晨训。 高二那年,刚开学不久,林惮注意到,有个女孩儿每天都来操场看她们跑步。 那女孩儿瘦瘦小小的,但很漂亮,有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 有时候她拿本书坐在草坪上,有时候又捏个小本本在遥远的看台上写写画画,不时脑袋抬起来,看一眼正在跑圈的田径队。 有那么几次,林惮扭头,便见那女孩儿也正好看过来。 她们的视线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对上了。 林惮的心霎时怦怦直跳,从来没听过这么响亮的心跳声,她吓得扭开脸,躲开那女孩儿的目光,又忍不住在跑过后回头,可那女孩儿已经在继续晨读。 不知道刚才,那个女生有没有看见她。 林惮脸颊红透,但她们在跑步,每个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操场上对视那一眼,林惮深深记住了那一刻心尖发颤的感觉。 从那之后,她就开始主动寻找那个女孩儿。 她打听到女孩儿就在隔壁班,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俞菟。 俞菟的成绩很好,在整个年级都名列前茅,甚至有过两次月考,是年级第一。 她的性格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平时安安静静的,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如果有人找她说话,她也不拒绝。 每次路过三班门口,她都扭头往里面看。 俞菟成绩好,个子又小,坐在教室第一排,一眼就能看见。 同学们私底下管俞菟叫校花,很多男生喜欢她。 同班同学近水楼台,打着讨论学习为旗号,跑去问俞菟一些刁钻的问题,就为了能和俞菟多说几句话。 但是,不管他们问的问题多么古怪,俞菟都会耐心解答。 遇到连俞菟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会很礼貌地向同学道歉,然后抽时间去问老师,等弄懂了,再把思路讲给这位同学听。 “你在看什么呀?”唐晓星从林惮身后探个脑袋出来,学着林惮的样子往三班教室里面看,“帅哥,还是美女?” 她向来嗓门大,几乎一出声,靠窗几个学生就转过头来,然后喜笑颜开和唐晓星打招呼。 唐晓星也起劲儿,朝他们一边挥手一边笑:“待会儿放学去打球啊!” 这里的动静惊动前排,俞菟也跟着回头。 林惮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好快。 她拽了一把唐晓星的肩膀,推搡着唐晓星往隔壁班级去:“快上课了,赶紧回教室!” 唐晓星边走还边笑:“慢点儿啊,不着急,哎呀,你别推我嘛!” 放学后,她们和隔壁班的同学约了一场球赛。 林惮换好衣服走上球场,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俞菟。 唐晓星在场子里蹦蹦跳跳,做完热身蹦起来摸高,手能擦着篮筐过去,再高一点说不定能扣篮。 她笑着跟林惮搭话:“从明儿起,咱们每天加两组跳高怎么样?” 林惮心思不在球场上,随口应了声:“嗯,好。” 俞菟身边还有同班几个女生,女生们把手括在嘴边当喇叭,大声喊三班加油。 但喊完三班加油,她们又不约而同齐声大喊:“唐晓星,加油!” 球场上的三班男生一个个又好气又好笑,回头抱怨:“你们怎么能给唐晓星加油,她可是二班的!” 唐晓星哈哈大笑,朝三班女生们弯腰鞠躬:“感谢各位美女捧场!我一定会好好加油!把他们打爆!” 女生尖叫连连,又笑又闹。 林惮一直看着俞菟,俞菟虽然没跟身边其他女生一样喊唐晓星加油,但唐晓星耍宝,她也弯了弯眼睛,忍俊不禁。 一开球,唐晓星就被三班的男生针对了。 几个人围起来把她防死,根本不让唐晓星碰球,唐晓星没事可干,干脆在球场上讲起单口相声。 场外的人笑得不行,哈哈笑声不绝于耳。 三班男生被唐晓星的相声吸引注意分了心,随即唐晓星假动作一晃,冲出重围接过林惮传来的球,两步上篮,轻轻松松溜进一个球。 球场周围女生们一片欢呼,男生们捶胸顿足。 由于三班女生临阵倒戈唐晓星,二班男生一多半都站到三班阵营,于是场面变成了,唐晓星进球,所有女生同时鼓掌,尖叫,三班进球,所有男生一起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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