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血洞有手指粗细,其中四个是空的,周边的血肉已经枯老萎缩了,甚至起了尸斑一样的诡异斑纹,有一个洞上钉着赤纹黄铜钉,昭告着这些血洞的来历。 靠着之前有花景明在禁书室的翻阅经历,傅清鸿几乎是立即就想到了祖万杀各种禁术中一种叫锁魂钉的酷刑之术。 锁魂钉为五支,打入活人胸口后,会将此人的灵魂彻底从冥界撤回到自己身上,失去转生的资格,忍受着痛苦日夜折磨的同时沦为活死人。 原本这是祖万杀研究出来专门惩治邪巫的招数,后来被发现也可以作为一种长生长忆的办法,反而大肆传开了,祖万杀没想到一种酷刑还可以有如此重口味的发展,立即将实行此术的人抓捕,锁魂钉的方法也被列入了禁书中封藏。 没想到她的后人竟然会用在自己身上,她要是知道了,估计能气活过来吧。 祖贞收拢衣服,坦然平静地道:“看你的眼神是知道我这窟窿的来历了。我给你看这个只是为了让你理解一些我的处境,我已经是将死之人,断然不会对你使什么手段,也更不会利用花景明,易元阵即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祖极,帮所有祖家的子女……算我求你,让龙渊剑与屋氏遗脉的诅咒都在这里结束吧。” 饶是再多的怀疑与被隐瞒的恼怒,此刻都被这句话动容了。 傅清鸿不了解龙渊剑对祖家对祖贞的诅咒,但她的目光一直在宋潋滟身上,她十分了解屋氏遗脉是怎么一回事,她曾听宋潋滟亲口说过,做鬼王不是她的选择,她不想在那个万鬼游离的地方受冻。 总归也不过一个月的活头了,如果真能凭着自己的想法做点什么,哪怕一天,也是有意义的。 …… 酒楼生意太好也是件麻烦事,花景明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客人堆儿里算完账上楼,竟然不知不觉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他一进门,见到傅清鸿对面摆着一只空盏,客人早已走了。 花景明愣愣地瞧着那空座,对傅清鸿道:“她大概不想见我。” 傅清鸿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本想劝慰两句,但一想到祖贞那副不久于人世的鬼样子,说了也是徒增伤感,只好冷硬下心道:“她让你把易元阵交给我,以后不必再联系她了。” 花景明僵硬地点了下头:“……好。” * 鬼王出世后,泥犁山地界里恶鬼们都被那日新鬼王与厉鬼夫人的打斗场面吓破了胆,加之鬼王发了话,不想听到一声哭嚎,于是恶鬼游魂们都老老实实地窝在山间栖息,耐心等待着鬼王与判官将它们发落往生。 茶川这一路跟着宋潋滟,功劳苦劳都占尽了,总算做上了本职工作,整个鬼扑在往生名册里夜以继日地判定发落着灵魂,哪怕这段日子里宋潋滟先后和厉鬼夫人一争高下,又与仙盟会唱起了正邪大戏,他都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宋潋滟这天溜溜达达地闯进了判官殿,夺走了他手里的往生册子,不无嘲讽道:“哈,哪个蠢货还真的相信献祭邪神会有用?给我查查。” 茶川心想: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真的联系上邪神了。 他解释道:“当今世上所有的献祭邪阵无一例外都是骗局,虽然能将各种事物献祭出去,却绝不会收到回应,所谓契约都是创阵者的欺骗罢了,我无法通过这种单向联系帮您寻找献祭者。” “那查一查谁的寿命忽然少了六十年不就知道了?” 茶川立即摇头:“大王您别那难为我了,这段时间积攒的魂灵已经太多了,你看到那堆册子了吗?” “嗯,大概……几千本?” “差不多,都由我来判定,我真的没时间帮您找谁。” 宋潋滟不死心,琢磨了一下换了个思路问:“我能感受到,寿命是通过某种献祭的邪阵送给我的,应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对方想得到什么?” 宋潋滟摇头:“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如果没有这六十年的寿命,我恐怕撑不住任存风的法阵和龙渊剑的袭击,且算个恩人吧,我想报答一下什么的……可你说的不错,献祭的阵法有问题,我收不到任何契约条件。” 茶川思忖了片刻,也摇头道:“依我看,敢向邪神献祭的人,不是贪得无厌的亡命徒就是有着深仇大愿的偏执疯子,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人,不值得您费心。” “嗯……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就先算了,说到偏执,不知道任存风现在怎么样了?” 茶川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妙地扭曲了一下,看得宋潋滟想发笑:“看来你见过他了?” 茶川缓缓点头:“昨天去看了一眼……大王真的很有手段。” 他所说的手段自然是宋潋滟这段时间对任存风的百般折磨,她不在意这个,反而好奇地追问:“你忙得不愿意帮我找人,却愿意去瞧他?怎么?你对他也有什么隐情吗?” 茶川连忙摆手,真挚道:“我跟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红颜楼中他与水单闹矛盾,我去找大王时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非常挺拔,有股正气,很像一位故人。昨天也是因为这个才去看了一眼。” 宋潋滟挑挑眉,颇为意外道:“你故人还挺多的,那现在看任存风的背影还觉得挺拔吗?正气呢?” 茶川苦着脸摇头:“大王,你都已经把他脊梁骨拆了,问这话只是难为我。” 宋潋滟哈哈大笑,拍了拍茶川肩膀道:“算啦算啦,我不闹你了,翻你的册子吧,我去找任存风玩玩。” 说完化作一阵无形的阴风吹出了判官殿,朝关押惩治恶鬼的寒牢里走去。 幽暗的寒牢里关押的鬼魂屈指可数,除非是罪大恶极连判官都难以定夺的鬼魂才会暂时关押在这里受刑,但以茶川的效率与不知做判官几千年的经验,这里极少会暂押恶鬼。 这几天除外。 宋潋滟一阵阴风呼啸过寒牢的走道,拐进了尽头一间针刑牢狱中,这里的墙壁与地面被八寸长手指粗的长针布满了每一处缝隙,一只人形的活物便躺在长针之中,浑身被刺穿了,像一只苟延残喘的刺猬。 这血腥与残忍的场面宋潋滟着实见得多了,心里毫无波动,只觉得让任存风就这么躺着太没意思,总忍不住想和他说说话,带动他多瞧瞧泥犁山的世面,让他清楚自己当初非要打开泥犁山引万鬼入世的心思有多幼稚,真正的苦难临到他头上,其实他根本承受不住。 宋潋滟在牢房外徘徊了一阵,任存风明明还残喘着气,如同死物一般,瞧着宋潋滟毫无反应。 直到宋潋滟猛地停下脚,她十分满意自己想到的点子,脸上露出欢喜若狂的笑容,在阴暗的寒牢鬼火间,那几乎是狰狞的。 她提议道:“我带你去见见麻凤吧?” 任存风脑袋里忽然划过一幅画面,红衣招摇的美艳女子策马扬鞭,从身边掠过一骑绝尘。 宋潋滟的话让他神经中生出一股密密麻麻的恶寒,他想叫出声,张开口去流出一滩血水,早没有什么口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师妹与大师姐就要见面啦
第78章孽障当诛(二) 傅清鸿与花景明二人回到玉衡天之后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反而因为这一趟知道了全部消息,陈玉撤去了看守的师妹们,藏冰室又恢复了一片空荡荡。 傅清鸿又开始琢磨起那两片从祖贞手里要回来的残帛,易元阵已经由花景明还原了九成,剩余的阵理她只需要相连在一起就可以完全复原,轮廽鬼杀从她醒来就在琢磨,却总有几处毫无头绪。 她几乎是痴迷于其中,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几天几夜都没有出门。 这情况被陈玉知道后,唉声叹气了许久,招呼过来花景明嘱咐:“她大概是钻进宋潋滟的死路上去了,这回你得帮帮她。” 花景明忙点头,道:“弟子已经想到了办法……这次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 陈玉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法?肯定又是拆东墙补西墙的馊主意,我告诉你,绝对不许!” 花景明有些失措地瞪大眼道:“我知道!那是禁术……但想救清鸿的方法,没有哪个是合乎规矩的,弟子不能不这么做!只求掌门不要阻拦。” 陈玉头疼地摆摆手:“我还是跟你直说吧。我不在意你是不是要用禁术,又是要从哪里去填补她的寿命……” “我自己的!”花景明怕陈玉误会自己要做丧天良的邪事,连忙打断了解释。 “猜到了,但我有个办法可以不换你的寿命——难道比起一命换一命,陪着清鸿一起寿终正寝不是更好么?何况以你们两个的天赋,真能飞升也未可知啊。” 花景明指节托着下巴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道:“对啊!真是多谢掌门提点,我可以用一些动物的寿命,只需要想办法把畜生道的阳寿转到人……” “够了……你这不是又加了一堆禁术!”陈玉无奈到了极点。 他跟这位弟子说话总比别人多绕许多心思,而且都是绕远道,没一次有正用的地方! 他耐心耗尽,干脆直言道:“麻凤自戕殉道,阳寿未尽,你可以挪用她的寿命。” 花景明惊愕地张了张嘴,低声道:“可以吗?” “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麻凤!” 花景明吓了一跳,真的跳得远了两步,忙道:“弟子悟了!悟了!这就去研究!” 说着便要逃出屋去,又被陈玉吼住了:“话还没说完!” “是是是!回来了!”花景明又跑到了陈玉面前鹌鹑似的等着交代。 陈玉沉口气,捋了捋胡须琢磨道:“清鸿一直待在房里不好,你得带她出去走动走动,但也不可让麻长谷瞧见,至少她命续上之前,都不能让麻长谷见到,否则拿她女儿寿命的损主意就不圆满了……” 花景明头俯得低低的,心想:“您也知道这是个损主意。” 陈玉负手在屋堂内走了几折,总算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十二塔中有一座名曰‘天玑’,当年麻凤带万里殿的人亲自修筑过两日以示对仙盟会号令的支持,此时必然是麻长谷最不想去的地方,你带着清鸿去那里走走,帮着收拾收拾。” 花景明慢吞吞道:“可是清鸿身体不好,哪里帮得上忙,再说见了人,她醒过来的事不就走漏风声了么……” 陈玉怒道:“做做样子还不会!她因为宋潋滟名声败了多少!走漏风声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傅清鸿亲自修了镇鬼十二塔,与宋潋滟恩断义绝!” 花景明仍然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臊眉耷眼地回了自己住的留春室,收拾了几件行李,又掀开角落里的大木箱子,从里面掏出了两把符纂塞进了行囊,出门去藏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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