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杜渊瞧见隔壁正热闹地修建府邸,再回头瞧瞧自己那寒酸的小院,心里更是明白安宁公主在圣上心中的位置。自己这小院原本不算寒酸,亦是圣上赐的。安宁公主府去年便已在修建,既然杜渊成了驸马,赵权便随意在公主府边上指了一处给她,等成婚后终是要搬进公主府的。 杜渊看了两眼,便上了马车,往丞相府去。 杜渊到的时候尚早,姜宇十分熟稔地领着她在府中游走,一口一声“渊弟”,明明他们不过初次见面。但杜渊观其文质彬彬,身上书生气浓厚,通身气势确实不如姜丞相与姜侍郎,倒是与儿时姜宁所说相符。 杜渊正想着,姜宇停下脚步,指着远处正在扑蝶的妹妹,说道:“那是小妹,比渊弟小了三岁,去年方及笄。”杜渊看着远处那人影,盘算着她的年岁与儿时遇见亦能对上,心中竟有些紧张起来:“不知令妹名讳?” 问题脱口而出后,杜渊也有些后悔,这般实在太唐突了些,正拱手要道歉,姜宇却摆了摆手:“小妹单名一个宁字。” 纵早有猜测,可没料想这多年来的念想这般快便找到了,杜渊侧头看着姜宁,一时有些晃神。姜宇见她这般,也颇为惋惜叹着:“可惜渊弟即将成驸马。”杜渊也跟着嘀咕了一句:“可惜。”随即又反应过来,低下头道:“我们都失言了。” 姜宇明白她的意思,他没有那么多心思,今日见杜渊便心生欢喜,想着亲近,说起话来越发没有顾忌,见杜渊如此,又笑着:“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惊慌。” 杜渊没说什么,只心里想到以前姜宁说的话,也明白为何姜侍郎对这儿子总是恨铁不成钢了,似乎的确不如姜宁通透。 姜宇拉着杜渊走进那小院,杜渊虽觉不妥,可又想走近瞧瞧那姜宁如今是何模样,便也由着姜宇去了。只是两人也没料到,那被树挡着的另一边秋千上,还坐着一个姑娘。 姜宇连忙弯下腰去行礼:“见过安宁公主。”杜渊来不及深思,也跟着行礼:“微臣见过公主。”她亦是不曾料到,自己会在这般情境下与安宁公主相见,又思及自己方才的心思,难免有些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安宁公主坐在秋千上,双腿荡着,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跟在姜宇后面的人,见他们一直低着头,才开口道:“不用那么多礼,起来吧。” 姜宇是安宁的表哥,自然没少见过,听她开口便也抬起头来,只是本想替自家妹妹引荐一下杜渊,这下也有些尴尬了,一时竟忘了要介绍杜渊。杜渊站在后头,依旧低着头,安宁轻轻荡着秋千,瞥了一眼杜渊,又看向姜宇:“表哥兴冲冲拉着人过来,不知是谁呀?” 姜宇尴尬地笑了笑,赶紧将杜渊拉到边上:“这是新晋状元郎杜渊。”说完亦不敢去看两个妹妹,连忙对着杜渊:“渊弟,这是安宁公主,边上的是小妹。” 事已至此,杜渊也只好抬起头来,又对着二人作了个揖,神色坦然。赵酒鸯脸色沉了下来,她才听说自己的婚事,气得不行,在父皇跟前撒娇耍脾气尽没用,这才出宫透气的,谁知竟是遇见了自己的未来夫君。 赵酒鸯瞪着杜渊,杜渊全然当作没看见,竟是还时不时瞥一眼姜宁,赵酒鸯见她这般无礼,哼了一声。还是姜宁见着场面尴尬,开口缓解气氛,那杜渊便和姜宁闲聊了起来。 姜宇怕场面控制不住,就想拉着杜渊告辞,谁知赵酒鸯方才不搭理他们,此刻却开口留人:“你们先走,本宫有话对他说。” 姜宇兄妹俩知晓她说的是谁,便带着人走了,将地方让给他们。杜渊立在一旁,也不言语,等人都走尽了,赵酒鸯十分不客气地开口:“你去跟父皇说,取消我们的婚事。” 杜渊立马掀起衣袍跪下:“微臣不敢。”赵酒鸯想起她方才当着自己的面就和姜宁闲聊起来了,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 杜渊虽俯身低首一副害怕模样,可心里却镇定了几分,既然公主也不想嫁给她,那这事就好办了。杜渊将身子压得更低:“圣上圣恩,微臣不敢违抗。” 赵酒鸯也听出来了,这人也不想娶自己:“你也不想娶,本宫也不想嫁,我们一同去与父皇说,让父皇收回成命,万不可这般乱点鸳鸯谱。” 杜渊才不会这么傻,真同她去,她是圣上宠极了的公主,圣上不舍得罚她,还舍不得罚自己了?杜渊一声不吭,赵酒鸯心里其实也明白,让她去抗旨不遵,的确有些为难人,但亦不想就这般与她成亲:“那你堂堂状元郎,可有什么法子?” 杜渊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微臣不敢躲,亦不敢逃。” 虽然说的是她自己,可话里的意思就是暗示自己逃婚,赵酒鸯自然也听出来了,不过她亦琢磨了一番,父皇此次十分坚定,自己怕是推不掉了,或许倒不如同她所说逃了去,去松江找那杜书媛。 赵酒鸯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杜渊,哼了一声,既然已做了决定,便不想再同她多说什么,她想着,既然这人也不想娶自己,那届时父皇派人追寻,她定会帮自己一把。这些年,她早就想出宫去寻杜书媛了,可惜父皇母后看得紧,经常还未离京便被抓回来了。若是有人帮衬,那便不同了,就算失败被抓回去了,也只是被责骂一顿罢了,划算极了。 赵酒鸯让她退下,杜渊起身离开去了宴席,她知道,赵酒鸯这该是下了决定要逃婚了,她亦有些吃惊,这公主瞧着厉害,怎这般容易就被说服了,这出了门岂不是很容易被骗?兴许,这公主早已有了心上人,这怕是要去投奔心上人了,才能这般毅然决然。 杜渊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她自是巴不得赵酒鸯能逃得远远的,想到让自己发愁的事就要消失,她嘴角忍不住带上笑意。 赵酒鸯心中有了决定,便待不住了,立马回了宫,谋划自己寻夫之路去了。赵酒鸯没敢透露给任何一人,纵是自己的心腹也不曾说,她又有些担心,杜书媛如今是否早已成亲,自己千里迢迢过去,怕是惹人笑话。赵酒鸯又甩了甩脑袋,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先去松江找到人再说。
第3章 杜渊正在户部整理档案,一个侍卫急匆匆跑了进来:“杜大人,圣上命你即刻进宫。”杜渊立马放下笔跟了过去,想要打探一二,那侍卫却是一问三不知,杜渊心中已有计较,怕是那安宁公主已经逃走了。 杜渊进了德生殿,里头已经站着几位大臣,杜渊正要下跪行礼,赵权抬手免了她下跪:“此次让你过来,是你自己的事。” 杜渊心头一跳,预感不妙,却硬着头皮跪了下来:“微臣愚钝,望圣上指点。”赵权没有开口,姜丞相走到杜渊边上:“杜大人,安宁公主贪玩,独自跑出宫去了。” 杜渊摆出一副吃惊模样,又有些慌张地望向赵权,赵权见她不知情,才开了口:“安宁向来贪玩了些,可朕到底放心不下,下月底便是你们的婚期,你去寻她回来,不可误了正事。” 杜渊心中叫苦不迭,这明摆着公主逃婚了,竟是叫准驸马自己去找的,可想一想,似乎也只有这般才能保全皇家颜面,是自己疏忽了。杜渊俯首将事承下,圣上既然已将此事归为家事,那她若是“找不回”,圣上兴许也只会责骂几句,不好重罚。 杜渊领命下去,面上沉重,心中却是轻松,这差事交给自己也不错,自己也好做些手脚,助那公主逃得远远的。 杜渊来到城门口,城门士兵众多,对出城的人马检查甚严,就连车底也不放过。张副将见杜渊过来,连忙走了过去将情况告知。公主是昨天夜里逃走的,夜里城门紧闭,清晨接了圣上旨意便开始严查,公主应该还在城里。 士兵们四处搜寻,客栈里也不放过,杜渊也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在街上搜寻,这公主要出城,迟早都是要在街上出现的。杜渊在京城里逛了一圈,发觉东边的人最多,南城这边的人最少,再看城墙守卫,盘算着东边是最容易出城的,便带着人在南城这边晃荡。 杜渊心不在焉地四处晃荡,士兵们在大街上认真排查着,见着人都要与手上的画像比对一番,杜渊独自一人走进了胡同,谁知没走几步,便在拐角处看见了赵酒鸯。 赵酒鸯身着一身男装,头发束起,男子装扮虽然叫杜渊一时晃神,却也立刻从那出众的面貌辨认出了身份。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很快便有士兵寻了过来,杜渊往外走去:“南城这边人少,不好混入,我们去东城那边找吧。” 士兵领命出去,根本没看杜渊身后的胡同。 杜渊搜查了一天,“无果”,只好先回府休息。用过晚膳,杜渊回到屋子,绕过屏风,便见赵酒鸯十分随意地坐在她的床边,一只脚踩在她的床沿,十分潇洒。杜渊瞪大了眼:“你怎么在这儿?” “这几日父皇查得严,难以出城,先躲两日再出城。”赵酒鸯十分不客气,“我还没吃饭呢,你让人送些吃的来。” 杜渊只好转身出去,叫来秋月:“方才吃得不多,现在又有些饿了,你替我端些吃的来。” 再回屋里,赵酒鸯已经坐在了桌边,毫不客气地喝着茶水:“你这茶水实在太差,明日泡些好的。” 杜渊在一旁坐下:“微臣家贫,没有好茶。”赵酒鸯哼了一声:“的确是穷,不过也好在你这么穷,不然我还找不到这么安心的住处。现在全京城就只有你这里最安全。” 杜渊十分无奈:“公主,我受命要将殿下带回宫,殿下住在微臣这儿,不怕微臣转头让人过来吗?”赵酒鸯瞥了她一眼:“不怕,若是我被捉回去,我便跟父皇说,是你叫我逃的。” 杜渊赶紧起身行礼:“微臣冤枉。”若这公主真的这般说,自己怕是要遭殃。赵酒鸯笑得得意:“你猜父皇会信谁呢?或者说,驸马替公主领罚,似乎也十分在理呀。” 杜渊吃瘪,只好任由赵酒鸯在自己屋里作威作福。吃了东西,赵酒鸯往偏房走去:“这两日就委屈你不必洗漱了,不然会惹人怀疑。” 杜渊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乖乖在屋里等赵酒鸯洗浴完毕回来。赵酒鸯回来,见她坐在床边,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将她推开:“你睡地上去。” 杜渊有些委屈地抗议着:“现已入秋,睡地上要受凉的。”赵酒鸯将床上的厚被子扔了下来:“这么点凉都受不得,不像个男人。” 杜渊将凳子摆在一起,铺上被子躺了上去,又将被子盖好,心想着明日要让人搬个躺椅来,或许是该叫人做个软塌的,自己身在江南,用不惯那东西,便没叫人做,如今看来,实有必要。 赵酒鸯看她小心翼翼睡在凳子上的模样,心里哼了一声,真是没用。 这般过了三日,杜渊眼见赵酒鸯的日子过得舒坦,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如今姜宇已经带人出城搜寻了,城中松懈了些,是出城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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