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炎附势,世间常态。
沈戚是靠清高往上爬的么?宦官向来最是会……抱贵人大腿的吧。
沈戚曾是安靖公主的下人,这事并不是什么秘辛,只是过了些许年加上又是前朝事,并不容易打听到。
当年郁家倒台,已有不少宫人见风使舵,背主求荣。可惜的是那些忠心事主、欲与主子共进退的宫人,安靖公主和亲时,阖宫上下几乎都跟去了西戎,那些跟着主子落难的宫人,最后都没能魂归故土。 ----
第4章 第4章 徐逃:“你既给了人路引,让陛下派人去地方查,总会有蛛丝马迹。”
岑存舒:“真的么?”
徐逃:“那时北方饥荒还没爆发,一女子孤身在外,总是引人注意的。”
前朝末期,北方爆发饥荒,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贪污腐败,贪官中饱私囊,导致难民暴动。
天灾人祸,千疮百孔。
岑存舒:“你对前朝了解得好多。”
这些一点儿也不像徐逃能了解的信息。
徐逃:“从宫人那儿听到的。”
岑存舒抱怨道:“你在宫里果然有路子。你有门道,当初还让我去钻研。”
岑存舒心里有数,徐逃一直在教她做事。类似这些的种种迹象能看出,徐逃确实没有活太久地打算,或者说,她不会一直待在宫里。
她看似洒脱,却又颓丧,在建平元年的时候,她就已经像岑存舒前世在后宫里呆了好几年的状态。
徐逃是一个……很现实,很聪明的人。
回归刚才的话题,岑存舒又道:“罢了,西戎也借公主逃回国毁约,想发动战争,找到了要让一个弱女子去为此牺牲吗……在说了,安靖公主也许现在已经找到好的归宿了呢。”
徐逃沉默,心道:“应该不算好归宿。”
在西戎查到了外祖父被诬陷在战场通敌卖国的证据,一路逃回国,东躲西藏……
世道艰难,为了混口饭吃,无奈沦落到花楼卖艺……
也许……你知道了会失望吧……
好在暗中借着镇南世子的手把证据递出去……
当日在王府趁乱逃出,不知道去哪,蓬头垢面躲在街头角落,感觉自己好像快疯了……
随便漂泊,随便漂泊吧……
忽然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从远处过来滚来,伴随着马车内女子一声惊呼……
领头的侍从连忙问道:“世……少夫人?”
耳边传来回忆里的声音……
岑存舒心疼道:“我的珠子又掉了。这南洋珍珠可是只剩这颗了!”
侍从抱拳道:“今日行程较赶,恐不能在街上耗下去,不若小的派几个人在这里寻找,少夫人与我等先跟上夫人。”
岑存舒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王爷暴毙,世子快要登基,众人急着北上,路上许是会有危险,确实越早赶到京城越好。
王妃刚出月子都在赶路,更不论她这个做儿媳的了。
众人走后,徐逃把珠子还给留下的下人,随后跟随众人北上。
说来可笑,没成想,半路遇到南宫懋的人,被设了局,最后入了宫。
无所谓啊,自己能去哪儿呢……
她在王府呆的时间不久,从未和嫁入不久的世子妃岑存舒碰面。
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不如随救命恩人北上,且救命恩人将要入宫。
她生于皇宫,长于皇宫,风光在皇宫,最后又落难在皇宫……如今,她又回到了这里,新生?苟且?
思绪忽然被打断,耳边传来岑存舒的声音:“若是能传话给安靖公主又不让她暴露多好。”
徐逃靠着塌,手一下又一下摸着手炉,道:“你想传什么话给她?”
岑存舒:“前西戎王正值壮年,却死得蹊跷,凶手说不定就是现在这位新王呢,要是公主能放出点什么,让他们接着窝里斗好了,省得天天在边关闹事。”
但是前世这位安靖公主直到自己死之前都毫无消息……
有人惨死于乱世,有人长眠于太平,也有人在太平盛世阴谋诡计中死得不明不白……
***
“别乱动,刀上有毒。”
“你小心点呀!我大哥驾车很不稳的。”
“闭嘴。”
“你放心,我们是好人。”
这话安靖一路上已经听了许多遍,挟持了这位不知道什么出身的话很多的官家小姐。
耳边嗡嗡的,安靖感觉自己有点无力握刀了。
这位官家小姐似乎也是武将人家出生,同她的母后一样。
她说,你身上血腥味好重,是不是受伤了。
右手腕的伤口裂开了,血流顺着手掌往下滴。
她说,马车内的暗格里有金疮药。
打开暗格,最先看到的是几颗比一般珍珠大的珠子,许是南洋珍珠还是东海珍珠什么的吧,西戎没有,她也许久没见过了。
珠子铺在什么上,没有发出什么滚动声。
她说那张牛皮下藏了几张路引。
她还说她和大哥会送她到边境的,前提是不伤害她。
手臂已经没什么力气,完全是靠在她肩膀上的。
***
景仁宫。
徐逃突然惊醒,贴着床大喘气。
念文连忙倒了杯水来,要服侍徐逃喝下。
徐逃咽下水,道:“外面冷吗?”屋子里烧着上好的炭,暖烘烘的,看窗子透进来的光,今天天气似乎不错。
念文回道:“回娘娘,今儿回温了些,还冷着。”
徐逃递回水杯:“我突然想画画。”
“奴婢去给娘娘准备。”
念文正好退下,听到徐逃说道:“到荷亭那里去吧。”
“到荷亭那里画画?湖水怕是还没化……”念文不确定地问道。
岑存舒向来不容置喙,是以她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来劝。
天气虽然回温了些,但到底冷。作为岑存舒身边第一人,念文知道岑存舒的手一直不太利索,天冷似乎还会疼……
况且她虽没伺候过贵人画画,但这画画还需得应景吧,荷花池那边除了那个亭子,还有什么可看的。
湖水结成冰,估计是白茫茫一片。 ----
第5章 第5章 今天阳光明媚,虽是风吹来有些冷,荷亭这边却颇有意境。
阳光洒在碎冰和水波荡漾的湖面,一条小木舟依在岸边,还有一条在湖中心。
这片水面离几处住人的宫殿都较远,舟上自然无人。这番景象竟让人有些想要探究,这舟可是前朝时候留下的?舟上可有何物?
不免又让人想往这偌大的皇宫走个究竟,当初军队踏破了宫城门,看到的是前朝恍若等着被颠覆的一番物象。
昔日宫人,皆等着被赐死或驱逐。
没有大规模血洗宫殿,没有放火劫掠。
禁军已经一遍又一遍地清理过宫殿,但这方高高宫墙围起的天地里因为是太少人,太少新事物,太少更替,常见冷清。北边宫殿仍旧荒凉。
不禁让人想知道,皇宫的某处许是有前人留下的信物?
空荡的宫殿,曾经又发生过哪些悲欢故事?
幽暗的小道,如今杂草丛生,过去的几百年,曾经有哪些天潢贵胄在此留下脚印。
我们在等,等新的悲欢,等旧人离去新人再来。等若干年后,尘归尘,土归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1】
***
放下画笔,徐逃坐在垫子上,斜靠着柱子。
有宫人递过来点心和茶水。
眼下亭子里服侍的宫人不多,不少人已经各自忙活其他的去了。
许久不曾这样在屋外放风,方才徐逃望着湖面回想起许多事情,随口留下等会各自可以去边上走走玩玩,不必都留在这边侯着的话。
身边的丫头年纪都不大,一两个时辰过去,人竟是越走越多,还有些越走越远的趋势。
那边有几个丫头在小心地拉着那小舟,似乎想划舟去湖中心把另一条舟拉回来,在那里围着嘀咕着什么。
远处还有两个丫头围着个破败的秋千转。
徐逃看着眼前这幅画,思绪飘远。
感觉手腕隐隐作痛,比起琴、棋、书,她并不善作画。
湖面一片苍茫,起初雾气朦胧,现下日头当下,碎光在碧波中浮动。
但她绘,堪称毫无意象……
许是从清晨到正午,光线变化得有些大,影响了自己的发挥了吧。
先前那位宫廷画师是怎么点评她的画作的来着?
“殿下这画,写实不写生,情景分离,画风生硬,白白浪费了此情此景啊!”
……此后她便鲜少作画了。
“听闻沈提督的画工甚佳,本宫这画也不知怎么,看起来有些……怪异?”徐逃静了一瞬,“你遣人去司礼监那处问问,沈提督可有空来提点提点。”
念文也静了一瞬,沈戚向来为陛下所防范,况且前几日才因画不出那位前朝公主的画像而被罚。
巴结沈戚的人不少,但娘娘向来知多管少,一副高人风范,与世无争之态,为何在这个当头凑上去……?
徐逃一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念文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用过午膳再去吧。中午大家便在这里吃吧。”
“是。” ---- 【1】《赤壁赋》,苏轼。译:如同蜉蝣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像沧海中的一粒粟米那样渺小。 最近,经常想到上面这句诗。
第6章 第6章 由岸边伸出曲折走廊连接湖中的荷亭,每到夏季,就有专门的宫人养护湖里的荷花。
据说前朝长公主酷爱荷花,出嫁前便经常来此处赏荷,密密麻麻地荷花讲亭子围绕,夏风吹来,使人心平气和。
此时众人皆出亭外,在岸边等候服侍。
毕竟那位沈提督看到娘娘的画作后显然并不想说什么漂亮话。
众人只得退得远着,此处望向亭子看得清晰,却听不到亭中的话。主要是避免下人听到沈提督的“指点”后,娘娘的脸面挂不住。
而亭中两个对坐,皆望向那副画。
沈戚开口:“娘娘的画功不见长,奴才来评的话,也当是夫子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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