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是爱情的话,即使你的出现不合时宜,我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走向你,哪怕只是偷偷幻想一下‘如果’,我都觉得是对你的冒犯。” “可你不是,”宋嘉宁头一次觉得语言也能这么伤人,哪怕此刻齐文宣低着头,她无法探知对方是以一种怎样的表情在向她捅着刀子,“我试想过无数次‘如果’,结果发现即使那时候不是你,无论是谁,我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宋嘉宁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她下意识想要说些挽留的话,可只是动了这样的念头,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母亲失望的脸孔。 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这样真切的失望,尽管她并不是处处优秀,无法成为令父母骄傲的别人家的孩子。 可那天晚上她近二十年来第一次让她失望了,那样浓烈的、锐利的,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深深刺进宋嘉宁的心脏,将它搅得血肉模糊。 “是吗?”宋嘉宁别扭地扯起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其实当初答应你的告白,也只是我一时头脑发热而已。事后想想我也挺后悔的,就怕自己不懂事,一时的冲动叫你进退两难,还耽误你……” 宋嘉宁停顿了许久,将自己的表情尽量调整得自然,“耽误你交男朋友!” 齐文宣故作轻松地笑道:“既然话都说清楚了,那我也就不用每天愁得睡不着觉了。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天天惴惴不安,像个行刑前的死刑犯一样。” 宋嘉宁心情实在是很乱,只能不知所措地微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两个人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谁也不敢看对方,谁也没有再出声,时间缓慢而笨重地流逝。 藏在叶丛中的知了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哀鸣着,似乎在为它那经过漫长等待后,却转瞬即逝的光明而痛哭。 “要再最后一起吃一顿散伙饭吗?”齐文宣被蝉鸣拉回思绪,脸上的表情恬淡而宁静,甚至带着点淡淡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半点刚刚经历分手的痕迹。 这样的平静让宋嘉宁心底泛起些不甘,明明之前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结果真的到了最后了断的时刻,看起来最漫不经心的也是她,之前的种种好像根本不重要一样。 “不了!” 简短的两个字有些赌气的味道,像是个闹脾气的幼稚的孩子。 “那好吧。” 齐文宣语气有些无奈,“我们就此别过?以后有机会……算了,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宋嘉宁看了她好久,见她果然没有平静之外的任何情绪,失落的同时又悄悄地松了口气。 倒也不算太糟糕。 “那我就先走了?” 宋嘉宁低下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所有的失落不甘遗憾哀伤收拾起来,再抬起头时又是以前明媚灿烂的模样。 “好。” “别了!”宋嘉宁起身,一边走一边挥着手。 “嗯,别了……” 一直到那抹身影再看不见,齐文宣才失魂落魄地低声向宋嘉宁道别,微弱的声音被蝉鸣盖了过去。 抬起头环顾四周,偌大的公园因为炎热的天气空茫茫的,只有她一个孤零零地坐在浓荫下的长椅上。 黑色的阴影外是灼热的阳光,热烈得令人不敢逼视。 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和坚定随着宋嘉宁的离开轰然坍塌溃不成军,过分空旷的场地所带来的寂寥更是让她眼眶微微湿润。 宋嘉宁离开了,她也找不到身处这个世界的归属感了。 齐文宣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在街上四处游荡着,交错延伸的一条条路像是迷宫一样,让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如果宋嘉宁真的不是无可替代的就好了,如果真的可以有她说的如果就好了。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一盏盏亮起的路灯接替了太阳的工作,与齐文宣擦肩而过的,都是归巢的倦鸟。 尽管带着满身的疲倦,可在那个名为家的栖身之所,终究是有人在期待着他们的归来。 可又有谁会期待她的归来呢? 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有一具空荡荡的躯壳在机械地挪动着。 无论是谁都好,齐文宣想着,需要她吧,期待她的到来吧,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短信提示音像是在耳边炸开的一道惊雷,将齐文宣四散的三魂七魄拉了回来。 内容只有两个字:快来! 以及一串地址。 发件人是景愉辰。
第四十五章 齐文宣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一趟,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地址后就瘫在座椅上,紧闭着双眼抵抗着胃里翻涌的不适感。 下车后双腿都是软的,整个人没什么力气,扶着路灯缓了好久才感觉好一点。 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齐文宣低头看了一眼,发件人依旧是景愉辰,内容依旧简短:我在卫生间。 天已经黑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将绚烂的影投在脚下,身后传来令人心烦的嘈杂的乐声,哪怕不用回头也能猜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齐文宣心中萌生出退意,想着要不干脆假装没看见信息,直接回去算了,这念头仅仅冒出来一瞬间,就被她立马否决,并狠狠地唾弃自己一番。 想想平日里景愉辰对她那么好,自己要是说走就走,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 更何况,明明她自己也是那样渴望着被人需要。 这样想着,似乎也就没那么怕了。 齐文宣握紧手机,闷着头往里走,那架势活像是奔赴刑场。 里面果不其然更加吵闹,音乐声震耳欲聋,每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将她砸得胸口发闷头脑发昏。 里面灯明明也不少,却仍然有一种暧昧的昏暗,混咋着浓烈的酒精味道,这种暧昧被发酵得更加浓郁。 齐文宣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尽可能地避免与陌生人的肢体接触。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根本不知道卫生间在哪里,周围又那么吵闹,要和人说话非得凑很近而且很大声才能听得到。齐文宣不想去问,也没有勇气去问,全凭着运气和直觉瞎找。 也许是她的运气总在奇怪的地方很好,这样胡乱找居然还真让她给找到了卫生间的所在。 卫生间里依旧可以听到外边吵闹的声音,齐文宣压抑着烦躁一个隔间一个隔间找人,终于在最里面的隔间找到了景愉辰。 她应该是喝了很多酒,人醉得很厉害,神智已经不大清醒了,靠着马桶的支撑半坐在地上,马桶里很多没冲干净的呕吐物,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 齐文宣忍着恶心将马桶里面和她身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后,小心地把人架起来往外走,明明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样架着却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烂醉的景愉辰安静得过分,在出租车上也只是乖乖地靠在齐文宣肩膀上睡觉,尽管脸上妆容狼狈,也依旧有种吸引人的恬静,惹得前面的司机时不时瞄向后视镜中倒映着的景愉辰的脸。 齐文宣戒备地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同时将景愉辰的脑袋微微挪动了些,让她整张脸都埋进自己的颈窝,这才阻止了司机频繁的探究的目光。 到家后景愉辰兴许是睡够了,迷迷糊糊也醒了过来,被齐文宣搀扶着,踉踉跄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昏着头就要往衣柜上撞。 “小心点!”齐文宣眼疾手快把她拦住,摁倒床上坐好。 “我不!”景愉辰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卸妆!不然会变成小怪兽,会被奥特曼追杀的!” 齐文宣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乖乖坐好,我帮你卸妆好不好?” 说完就转身去找卸妆水,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叫人头大,好不容易翻出卸妆水了,结果扭头一看景愉辰又开始扯身上的衣服。 齐文宣把卸妆水往床上一扔,去摁她的手,“你干嘛!” 景愉辰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衣服臭臭的,不要穿!我不要变成臭臭的!” “好好好,你乖乖的,一会给你换香香的衣服好不好?” 她这个样子和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齐文宣下意识就用像幼师哄小孩子那样跟景愉辰说话。 齐文宣也不知道卸妆水该怎么用,干脆就像用洗面奶那样倒在手心里,然后往脸上揉。 一不小心下手就有些重了,景愉辰的脸让她揉得红彤彤的,但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搞得她还挺愧疚。 拍了拍景愉辰的脑袋算作是安抚,齐文宣从衣柜里翻出睡衣就要帮她换上,结果刚解了两个扣子,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触电了似的撒开手,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自己换好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景愉辰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好久才点了点头,拿起睡裤就往头上套。 这忙看来是不帮不行了。 齐文宣认命地帮着景愉辰把衣服脱掉,想着反正都到这地步了,干脆帮人帮到底,又去打了一盆热水,帮着景愉辰把身体简单地擦洗了一下,才给她换上睡衣。 该收拾的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齐文宣正打算回去睡觉,结果又被景愉辰一把拉住,“我要听睡前故事!” 听你妈了个头的睡前故事!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疲惫过,她会讲个屁的睡前故事,可景愉辰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她看,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 齐文宣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起来幼儿园时听过的《海的女儿》,但是因为时隔太久,只记得个大概,讲到王子要和被误认为救命恩人的邻国公主结婚时就卡了壳。 景愉辰巴巴地催促:“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 齐文宣让好不容易回想起的结局恶心得不行,仗着喝醉酒的人第二天都会断片,于是没好气地胡说八道:“后来小美人鱼觉得自己眼瞎看错了人,拿着姐姐给的刀子,一刀痛死了王子和邻国公主,自己回到了大海。” 景愉辰又问:“回到大海之后呢?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最后不都是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的吗?” “小美人鱼回到大海之后,发现海底女巫美貌动人,于是和女巫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到此结束,你乖乖睡觉,不然今天晚上哥斯拉就来追杀你。” 景愉辰好像信了齐文宣的鬼话,乖乖盖好被子,对她说晚安。 第二天一切如常,前一天晚上的事好像真的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景愉辰忘得一干二净,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景愉辰的作息和以前完全反了过了。 从昼伏夜出变成了正常作息,但往往都是早上兴冲冲地出去,然后到下午失魂落魄地回来。 不过这种情况持续了也没几天,景愉辰下午回来时除了看起来有些累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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