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柏玉平静的脸色僵了一僵,“没有。” “没有?”李寸心走在颜柏玉的右边,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冷不丁叫道:“颜柏玉?” 颜柏玉稍向她这边侧了点头,看向她,疑问道:“怎么了?”李寸心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叫她,骤然听见,有点新鲜。 李寸心没说话,绕到她左边,叫道:“颜柏玉?” 颜柏玉转动脖子的动作很慢,这次却不往左边侧头看她,只是将脑袋回正,无奈地闭了下眼。 “不老实。你昨天睡落枕了吧?” 李寸心眼里闪现着对自己洞若观火的小得意,笑脸在太阳底下晃眼。 颜柏玉半睁着眼睛斜睨着她,是牙痒痒心也痒痒。 她心血来潮生出一种冲动,脑海一空,手冲破了思维对自己的一种桎梏,抬起来,轻轻揪住李寸心的耳朵,“你说说是谁害得我落枕?” 李寸心笑道:“对不起嘛。我本来想着昨天跟你说完话就回床尾的,但太困了,光脑子想着回去,身体睡着了。我给你捏捏?” 李寸心双手按到了颜柏玉肩上,拇指落在了颜柏玉后脖子底端凸起的那块骨头上。 颜柏玉感觉脊柱有一条电流在蹿,她瑟缩了一下。 李寸心问道:“我力太大了?” 颜柏玉从李寸心的手里离开,她手搭在自己肩颈处,说道:“还是别按了,有条筋别着,不太舒服。好在不严重,放着不管也会好的。” “那好吧,要是一直都不舒服,别瞒着,你得跟我说。”李寸心并不强求,她怕自己万一没把控好,把颜柏玉的脖子越按越严重了。 独特的草木燃烧的味道飘散在小屋四周,云琇在生火做饭了,农活不重的时候,他们一般吃两餐,吃两餐的时候,他们大多慢悠悠的。 李寸心洗漱完后,去点了狼烟回来,夏晴也起来洗漱了,正屋的门帘已经撤到一边,清亮的太阳光照进正屋里。 李寸心叫了王燃和蒋贝贝到堂屋里说话,昨天她只知道两人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怎么找到这的,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道。 两人拘束地坐在李寸心对面,李寸心也被屋里这气氛弄得不自然起来,她笑了笑,“你们别紧张,我就是想和你们认识一下,昨天我太累了,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所以没和你们多说话。” 王燃道:“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李寸心问道:“等一会儿就要吃饭了,那我就不说题外话浪费时间了,我想问问你们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呢?” 要是往常,李寸心一定欢天喜地,觉得营地有多了两名同胞。 但颜柏玉昨晚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她说王燃蒋贝贝两个人可能在害怕他们。李寸心忽然就意识到,她一直都下意识以为别人是很乐意加入他们的,这是一个傲慢的看法。 虽然相比于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浪人,李寸心确实有可以自傲的资本,但每个人的想法打算不一样,或许他们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些人,或许想继续走下去,不是谁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在这里停留的。 想明白这件事后,李寸心就不再以两人会留在这里为前提来和两人谈话。 王燃被李寸心问怔住了,“打算……” “你们如果想要继续往下走,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粮食,或者是你们想要自己住,如果是在附近定居,我们也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李寸心目光热切地注视着两人,“当然了,如果你们想要留在这里,加入我们,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们,我们这,虽然说不至于每天大鱼大肉吧,但能天天吃饱的,偶尔还能加个餐,屋子,还有那个睡觉的屋子,昨天是太突然了,只能让你们挤一挤,你们要是住下来,我们可以给你们再起一间,而且这里只是我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你们看到对面那块光秃秃立着桩子的空地了吗,我们之后要在那边建大屋子的,有青砖青瓦……” 李寸心紧张起来就有点结巴,她细数着他们的优势,告诉他们留下来的好处,希望这两人愿意留下来。 王燃还不待她说完,便急忙道:“我们愿意留下来,我们当然愿意留下来。” 蒋贝贝和王燃互相看了一眼,都如释重负一样松了口气。王燃那一张脸笑起来十分爽朗,他向李寸心道:“我们十分希望加入你们,但是担心你们不想要我们,不想平白多添两张口耗损粮食。” 李寸心笑道:“怎么会呢。” 蒋贝贝喜极而泣,她手指拭去眼角的泪花,看了眼王燃,向李寸心歉然道:“其实是我在担心,我们昨天过来看到你们人很多,但是每个人做事都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就以为你们这些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存结构,已经不差人,‘工位’没有多余的了,王燃他是个男人,是个壮劳力,或许还能融入进你们,换取生活的粮食,我,我太瘦弱,做不了多少事,能产生的劳动价值不高,怕你们觉得不划算,不用多我一个费粮食,所以……”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看看云琇,她身材也和你差不多。” 蒋贝贝惭愧地埋着脑袋,露在外边的耳朵通红,“对不起。” “啊,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李寸心紧张得站起来,手足无措,“我很高兴能遇见你们,很高兴你们能留下来,真的很高兴,也对你们能在荒野里这半年多的生活里支撑下来很钦佩。” 王燃挠了挠耳鬓,蒋贝贝腆然笑道:“你才是让我们钦佩,我听颜小姐说,这里的粮食都是你种出来的,我们从到这个世界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还能再吃到米饭。” “其实这都是靠了我的天赋。”李寸心害羞道。“对了,你们的天赋是什么?” 王燃问道:“你是指脑海里出来的那个多选项么?” “是的,你们做了选择没有?” “我选的是工具,选定以后,脑袋里就出现了不少关于锻造的知识,而且上手做一些小工具,动手能力也变得奇快。” “这就是我说的天赋。”李寸心喜出望外,刚炼了铁回来,就来了个锻造?运气这么好?但这人说的天赋好像是工具,李寸心想要问清楚些,“你这个工具是指哪方面啊?” 王燃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有工艺所需工具,如木匠锯子、锉刀、刨刀,如竹匠蔑刀、刮刀,如石匠錾子、手锤、钢钎,只要有材料,我就能造出来。”以及度量衡:尺、秤、斗,计时器具:日晷、刻漏,这些需要和别的天赋配合的技能,他没细说。 李寸心一握拳头,这天赋跟他们现在想要的可真是完美啮合了,她又转头问蒋贝贝,“你呢?” 蒋贝贝咬了下嘴唇,有些难以启齿,王燃的天赋在野外多少有些用处,她的天赋太鸡肋,鸡肋到怕说出来惹了人嫌弃,她小声道:“纺织……” “啊?!”李寸心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王燃见状,心里道一声:不好,生怕李寸心轻视了蒋贝贝,忙道:“她的能力也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她能用那些稻草编草席,还能拿细枝挑着那些稻草织一件衣服出来,只要,只要以后……”王燃越说越急,吞咽了一下。 夏晴从外头支进来半个身子,口里还含着杨柳枝,“我刚刚听到了纺织,谁是纺织?村长,他们有人的天赋是纺织吗?” 李寸心回过神来,眼里亮得吓人。 开出了双黄蛋! 李寸心声音愉悦地打颤,“蒋姐姐的天赋是纺织。” 王燃和蒋贝贝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到夏晴突然一扭头,就向外头跑去,在厨房和正屋的间隙里朝那头的赵蓬莱三人住的屋子喊:“于!木!阳!!!” 于木阳穿着短袖,顶着鸡窝头,赶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夏晴双手向正屋做了个请的手势,“天赋,纺织。” 于木阳呆了半晌,大喊一声,“苍天呐!” 于木阳跪扑在地,垂着地面,“我他妈终于不用拿破树叶子遮腚了!”
第26章 王燃和蒋贝贝这才知道, 这里的资源远比他们预料的要好。 因为现在天还热,那些垫在床上被压得扁扁的棉絮都收了起来,剥好的棉花放在小仓库的陶缸里, 没剥的没位置放了,堆积在于木阳那边的竹屋里, 那架小纺线车因为一直用不上, 而收在夏晴睡着的那间竹屋中。 王燃和蒋贝贝刚来, 也没好意思眼睛到处瞟, 堂而皇之地打探,所以他们不知道不仅这仓库里收藏了大把的棉花,还有这竹屋的纺线车已经生了尘。 李寸心这几人有材料, 没技术,曾尝试用棉纺线, 虽不至于完全没有头绪, 但总不如人意。 蒋贝贝不知道,他们等的就是她, 没有资源供给的纺织天赋是鸡肋,而蒋贝贝欠缺的这一块李寸心给她补上了,她的天赋就是防寒保暖、也是现代人心里的体面尊严所必需,是衣食住行不可缺少的一环。 蒋贝贝被外边于木阳的吼声吓了一跳, 等到李寸心他们笑着向她解释,他们是如何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她。 她脸颊通红, 同时心底像着了把火,把阴冷彷徨烘干,暖温明亮踏实的心房迎着朝阳, 她心底有多热切, 热切到现在就恨不得织出布匹, 给每人做出新衣来,想看到众人换上新衣时惊喜的笑,以此来回应众人的礼遇。 众人吃过饭后,夏晴便将那台小型的纺线车抱了出来,擦干净灰尘,握着手摇杆转动轮子,见还能用,便交给了蒋贝贝。 李寸心端了盆棉花出来,棉花已经剥干净了棉籽,但雪白毛躁的棉絮里还掺杂了不少枯碎的叶片。 众人都围到堂屋前的院子里来,想看看蒋贝贝怎么纺线。蒋贝贝温柔地笑着,将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拿着众人梳头发用的木梳子,梳理着棉絮,将那些枯叶择出来。 王燃用竹子和李寸心等人收存的动物肌腱拧出的绳做了个简单的弹花弓,他将梳理好的棉絮倒在堂屋的木桌上,铺好之后,便将弓弦至于上方,用木槌一敲,弓弦颤动,嗡嗡作响,卷起棉絮。 王燃心里一热,眼里莫名酸楚,喉头蠕动,禁不住唱了一句,“弹棉花啊——弹棉花——”触动乡情,他的声音在末端时清亮不再,变得喑哑。 夏晴接道:“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 这首《弹棉花》即便是没看过人弹棉花的,也耳熟能详。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而被戳中笑点,在默契的片刻沉默中,又默契的异口同声,开怀大笑。 王燃将棉絮弹得松软后,蒋贝贝拿着木条将棉絮压实卷成一条条棉条,她在主动轮辐射状的木片上缠上废线后,用水将棉条沾湿,顶端勾住锭杆。 蒋贝贝坐在小木墩上,左手摇动主动轮,右手握着棉条配合得往后拉动,众人看到锭杆转动的时候,蒋贝贝往后拉动的右手棉条顶端拉出了一条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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