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颜柏玉声音轻轻的,找毛刺的目光分心看了她一眼,“摸到甘蔗叶子被扎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之后避着也还是会被扎到,就算你提醒了,这也是难免的,好在不怎么痛。” “是不怎么痛,就是不好受。”李寸心见颜柏玉拿着夹子在一个地方反复夹弄,说道:“我来帮你吧。” 李寸心接过颜柏玉的木条,一旁的于木阳眼巴巴,“村长,那我呢,那我呢?” 李寸心手心托着颜柏玉的手,向堂屋里看,夏晴和赵蓬莱去摘桂花了,云琇带着柳错金在厨房里刷锅洗榨床,只有许印相对闲些,“让许叔帮你弄?” 于木阳垂头丧气,“我还是自己来吧。” 李寸心带着颜柏玉走到屋前的梧桐树下,站在树荫底下避免阳光直晒,她半个身子站在绿荫下,半个身子站在光里,托着颜柏玉的手,向着光。 叶的影子落在颜柏玉手腕上,像是一层花边。 李寸心拿着两片薄木条像拿着筷子,将口对齐了,做夹子使。这种毛刺就是用镊子也不好夹,更何况是这种粗糙的‘夹子’,用起来很是费劲。 李寸心站了一会儿后,挪了下步子,将重心移到左脚上。 她把颜柏玉的手往光里捧高了些,好能更清楚得看到这些毛刺,抿着嘴巴,皱住了眉头,一副跟这毛刺誓不罢休的表情。 “这种毛刺跟仙人掌上面的小毛刺一样,又细又小,被扎了之后,又痛又痒的。” 颜柏玉轻笑道:“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不止被甘蔗的毛刺扎过,也被仙人掌的毛刺扎过。” “我以前听说仙人掌随便掰下来一节埋在土里就能养出一盆来,跑去我叔叔养的盆栽里徒手掰了一块,我还想着避开上面的倒刺,结果越想着躲,手上扎得越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天黑,也想不起来用镊子夹,手指上又痛又痒,怎么抓也没用,拿热水泡,挤着手上的肉,咬着被毛刺扎的地方,折腾来折腾去,恨不得把手剁下来,等到了第二天,手肿了。”李寸心好笑道,说着就将颜柏玉无名指指腹上扎着的毛刺拔了下来。 梧桐叶子的影子在李寸心头上摇曳,阳光照着她的耳朵,单薄的耳朵透着光变成一块红玉,形状很是可爱。 树叶飒飒的响,颜柏玉眸光定格在那里,痛痒感好像不在指腹上,而像是在心里。 “好了。”李寸心拔下最后一根,怕自己遗看漏了哪里,捏着颜柏玉手掌上的肉摸过去,问道:“手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颜柏玉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去,她的动作有些突然,“没事了,麻烦你了。” 李寸心感觉她语气有些低沉,心里莫名,但还是笑了笑,“这算什么呀。” 两人回到屋前,于木阳已经自暴自弃,将薄木片丢在了桌上,由着手上不舒服去。 夏晴和赵蓬莱摘了桂花回来,拿在太阳底下晒。 众人将甘蔗抱到池塘边搓洗干净,拿刀劈成小段,放在榨床上压榨。 那榨床夏晴前两天才做好,外形像个板凳与虎头铡的结合体,将切好的甘蔗丢进凹槽里压杆挤压,榨出的甘蔗汁从板凳前的凹槽开口流到器皿里。 许印在那压杆,蛮劲压下去,甘蔗变成干扁的甘蔗饼,一条泛着清甜味道的清绿细流落进水罐里。 于木阳拿了一小节甘蔗在那啃,咀嚼甘蔗时,整张脸都变了形,于木阳嘴里含含糊糊说:“这甘蔗,好难咬,牙口不好都吃不了。” 李寸心道:“青皮甘蔗要硬些,是不好咬。” 许印压了一会儿后,赵蓬莱上手替他,直到水罐里装了大半罐甘蔗汁,瞧见于木阳在那咀嚼甘蔗,轻踹了他一脚,“就你嘴馋,过来压甘蔗。” 于木阳把嘴里的渣滓吐出来,换下了赵蓬莱,压甘蔗也是个力气活,于木阳压得双臂酸痛难当。 费了三人之力,那水罐才装满。 李寸心拿了碗来,给众人舀了半碗,“都来尝尝。” 众人端着碗来尝,仔细抿了一口。 “齁甜。”夏晴呲牙笑道:“但好喝。” 甜蜜的味道带着果木独有的清香,虽然太甜,却不会发苦。 众人一点点的慢慢品味。在这里温饱就来之不易,至于什么零嘴小吃那是没有的,像原来世界里的啤酒、饮料、奶茶、咖啡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半碗甘蔗汁,他们自觉得相对于那些可能还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地方流浪的老乡,算是奢侈了。 水罐里的甘蔗汁先下了锅,这边继续压榨甘蔗汁,那边生起火来熬煮蔗糖。 青绿色的汁液熬煮片刻后开始发黄,云琇撇去上层的浮沫,搅动液体,熬蔗糖需要好几个小时,铁锅被占用了去,也不耽误众人吃饭。 那水盆里正用清水养着一条大黑鱼,等着它吐沙。 昨个晚上众人就盘算好了,今天晚饭吃生滚鱼片粥,黑鱼比鲫鱼鲤鱼刺少,肉质紧实鲜美,要不是酸菜还在腌,要不是还没找到辣椒,她怎么也得给众人做一道自己的家乡菜酸菜鱼,让他们尝尝。 熬煮几个小时后,水分蒸发,汁液越来越浓稠,颜色也越来越深,直到收缩成糖浆的状态,云琇才将它舀进模子里。 两板糖浆,一板洒了桂花,一板什么也没放,等到糖浆冷却凝固,颜色变成了红褐色,质地酥脆,能徒手掰下来一块。 云琇用刀切成了方块,将有桂花和没桂花的装在罐里分开了放,一种用来泡茶,另一种用来炒糖色。 忙了一整天的众人搬了木墩子到院子里纳凉,美滋滋地抿着红糖水,喟然一叹。 听着虫鸣,望着星斗满布的夜空,许印喃喃道:“好多年没看见过这种星空了。” 一年到头,忙得跟牲口一样,没空闲出去旅游,整日公司家里不停轴的转,偶尔抬起头,望过高楼大厦,是被霓虹灯光压得半亮的天,没有一颗星。 悲伤一下,然后麻木。 现在倒是有时间看星星看月亮了,没有接不完的应酬,没有生离死别般的痛苦起床上班,但是日子很苦。 真是鱼和熊掌没法兼得。 李寸心看着星星,念叨道:“快到日子收棉花和水稻了。”
第22章 稻田里的水稻已经青黄, 穗子沉甸甸地压弯了秸秆,田里已经干了,众人穿着鞋子下地, 将扮桶运到田中。 赵蓬莱抓了把穗子,薅了点稻子下来在手里, 许印从他手里捏了几粒稻子丢进口里, 咬得嘎吱响, 赵蓬莱也学他就着谷壳去咀嚼那稻子, 其实没什么味道,但他觉得香,因为是自己亲手种下的。 站在田岸上触目所及都是他们的稻田, 秋风将他们的衣服吹得鼓起来,空气中有一层稻草的青涩味道。 “我们的田!我们的水稻!啊——!!!”于木阳站着田岸上, 张着双臂迎抱秋风似的疯叫。 李寸心笑骂道:“鬼叫什么, 快下地干活。” 众人割了水稻,将稻穗在扮桶里抽打, 将稻子都打下来。 插秧守田,众人都很用心,事关他们的粮食温饱,谁敢偷懒, 秧苗没有几株倒伏黄苗的。 新开的田虽然不像她种了几年的田抽穗猛,但好在这一年风调雨顺, 该出太阳就出太阳,该下雨时就下雨,稻谷里秕谷少, 算是个丰收年。 众人收割了水稻, 运到道场晾晒, 又马不停蹄地收棉花,安排着种冬小麦。 忙起来真是忙得让人喘不上一口气,每天干干净净出去,灰头土脸回来,吃饭都不想动筷,话也不想多说一句。 可就是这样忙碌劳累的生活反而叫众人有了个意外收获。 柳错金的情况越来越好。 她不像是那种迫于现实,无奈接受,然后被命运推搡着只能前进的认命模样,她是真心的在活着。 她眼里有光,她主动和众人说笑,和众人亲近,这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个姑娘本性是外向活泼的。 众人分析着,觉得应该是运动让柳错金脱离了抑郁低沉的状态,劳作也算是一种极辛苦的运动。 李寸心去后院照顾菜园的时候,颜柏玉找了过来和她聊柳错金的事。 两人一致认为柳错金已经有了活下去的意愿,但因为她年纪太小,又有崩溃的前科,所以对她的心理状态格外谨慎。 颜柏玉说道:“寸心,马斯洛有个需求理论,说人类的需求有五个层次,由低到高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我们给了她粮食住屋;有灰狼、许叔和我们在,基本能保障她的安全;我们尊重她,爱护她,我相信她也感受到,接纳了我们。生理、安全、社交和尊重,我们都提供给了她,但想要她精神状态饱满,让她有足够前进拼搏的动力,她还需要最后一项的自我实现。” 李寸心点着头,她虽然不认得马斯洛,但颜柏玉说的道理她明白,“要鼓舞她,肯定她,让她拥有成就感对不对。” 颜柏玉说道:“其实这条需求理论不止适合于她,这条理论适合于任何人,许叔、云琇、夏晴、我……还有你。我们不一定是缺乏自我的实现,也可能是缺乏人情关爱,缺乏心理安全。寸心,在这个世界,心里的崩盘比任何灾难都可怕,我们需要保持良好的心里状态,所以,如果……” 李寸心笑起来。颜柏玉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她。 李寸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柏玉,没事儿,你以后要是心里有事,尽管来找我,我帮你调整心态,就算安慰不了你,我也能给你一个拥抱。” 李寸心会错了意,弄颠倒了次序。颜柏玉抿着唇浅笑出来,并不解释,而是顺着说:“那礼尚往来,如果你心里有烦恼的事,有过不了的坎,你也要跟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李寸心的眼珠往斜里垂下,她像在出神,望着菜园边上的土壤里生出的小杂草,杂草叶上卧着一只七星瓢虫,风的来袭不算粗鲁,相反很温柔,它却瑟缩着后退。 好一会儿,李寸心道:“好。” 颜柏玉道:“可以当作你我的约定,不要告诉别人吗?” 李寸心下意识接口,“为什么?” 颜柏玉前一秒一脸平静,后一秒微微一笑,“我害羞。” 李寸心惊奇地睁了下眼,忽地抬头注视颜柏玉,她脑子里一条灵光闪现,倏而恍然大悟,自以为看透了谜题。 原来颜柏玉有时候很客气疏远是因为害羞啊! 因为良好的家教在人前落落大方,其实背地里是很容易害羞的人,说起来是有这种人。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重新认识了颜柏玉一般,心想:这个外表成熟的女人也过分可爱了吧。 这就是那所谓的什么……对,反差萌! 李寸心以一言九鼎的气势说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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