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木兰和赵茵生坐到了三人对面,两人很放松,气氛不拘谨。 赵茵生笑道:“你们和伍东溪谈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说要和我们聊聊。”赵茵生说起话来,像是在和两人闲聊,因为这些天照顾伤员的关系,赵茵生对他们已经十分熟悉。 颜柏玉问道:“伍东溪没和你们交代事情经过?” 海木兰正色道:“交代过,只是有些地方不理解。”她看向李寸心。 李寸心正在低头整理面前的一叠文件,这是昨天撕了以后,他们重新写的赔偿事宜以及罪员名单,“哪里不理解?” 海木兰问道:“如果我俩要求你们减少赔偿,你真的减?” “嗯。” “为什么?” 李寸心将这些文件叠在一起,用底边敲了敲桌子,她抬头看向海木兰,说道:“木兰,木兰,好名字,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和她一样有横刀立马的气概。” 海木兰笑道:“有又怎么样,雄心万丈的光杆司令可打不了仗。” 李寸心将第一张文件放在桌上一转,推给了海木兰,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在这个地方要想生活过得去,没有势力的人就只能去依附有势力的人,换言之,做别人的走狗’既然你非是真心做附庸,而是在韬光养晦。那这个势,我借给你。” 海木兰扫了一眼文件,赔偿款项上的金属体量和机床没有变动,但那索取的储粮已从九成降到了五成,算是打了个对半。她心里头那点预感已得到了印证,她扫了一眼颜许两人,觉得自己原先猜测的不错,李寸心背后有在暗地里执刀的人,想必就是这两位,但眼下的这个决定...... 海木兰看向李寸心,神情变得饶有兴趣。原先眼睛能一眼望到底的人如今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透彻,她笑道:“你故意在伍东溪那儿提高价格,把消息透露出去,打击他的声望,又将谈低价格的功劳给我和赵医生,帮我们聚拢人心。”这办法不见得有多奇绝,但却很实用,可...... “他们掌管村子这么多年,有些人已经习惯性地听从他们的安排,这次的事或许会让他们对我有些好感,但你想要我取伍东溪丘世新而代之......”海木兰笑道:“这不是那样容易的事。”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有些饭要是得别人喂到你嘴里,就算你吃进去了也嚼不动。不过......”李寸心将另一份文件转动推向海木兰,“我再送你一份礼物,算是谢你当初给我的忠告。” 海木兰接过文件一看,发觉这是一份名册,丘世新的名字赫然在首位,后面标注了‘处决’,这是对各俘虏的处置名册,她起先奇怪,伍东溪说这份名册昨天就商议好了,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空白的白纸,什么也没写。 就在海木兰以为这是李寸心没用的纸不小心夹带进去的,李寸心说道:“最后这张白纸我送给你。” 海木兰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李寸心的意思。要说把这压低赔偿粮食的功劳给她,是让她早有预感的,那这张白纸则是她从未想过,以至于拿着这张白纸时,不无震惊! 李寸心将这白纸给她,是给了她一份生死簿呐,她可以在这份处置俘虏的名册上在添上一笔,至于加上谁的名字,怎么处置,完全由她来定。 现今这麒麟村里,她要是想成为管理者,最大的阻碍是谁——伍东溪。 她尽可以借这一方白纸,打压伍东溪那些坚实的拥趸,拉拢那些立场没那么明确的人,说难听些便是排除异己。不太光明的手段,却实在是有大用处。 海木兰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是乐不可支,她并不是为了自己得益这件事而高兴,而纯粹是为了如今的局势李寸心下会拿出这条件这件事本身而觉得可乐,“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海木兰说道:“好呀,这份礼物我收了,我既然收了,那就一定给你一个还算满意的答案。” 海木兰将文件拿了,便和赵茵生离开了。外头的人翘首以盼,海木兰和赵茵生还没能走出多远,便被村民们围住询问情况,在得知海赵二人说服了李寸心,将赔偿从九成改到五成的时候,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人就是这样,要四成的时候觉得多,涨到九成的时候无法接受,降到五成的时候,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五成也不错了,起码不会挨饿。 村民们大多对海赵两人是赞许的,看着她们的目光也不自觉带了些依赖,不光是为了这次赔偿粮食的事,早在之前,海木兰做为卫队的队长,赵茵生做为医生便在村民们中有一定名望,做为女人要在村子里说得上话,只会付出更多,在这次争斗开始后,也是海木兰带人通知村民们在屋内躲好,才让不少人没搅合到这场厮杀中来。村民们道:“还是海队长和赵医生靠谱。” 一个人开了头,便有人跟着道:“谁说不是,海队长和赵医生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众人都是高兴的,唯独人群外的伍东溪阴沉了脸色。但他尚能沉得住气,他以为这次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然而他终究是没能睡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便急匆匆地敲开了海木兰的家门。 门一打开,他便劈头盖脸地质道:“昨天夜里被桑梓村和巴冬村的人带走关起来的人,是不是你干的!” 海木兰因为被搅扰了睡眠而没好气色的脸顿时笑了,她道:“副村长,你都说了人是桑梓村和巴冬村的人带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伍东溪道:“他们那份处置俘虏的名册我看过,根本就没有那些人,要抓的人早就抓完了。昨天你和李寸心一聊完,他们夜里就抓了人,难道不是你和李寸心说过什么!” “我就算对李寸心有点恩情,把那赔偿价格压下来,也算是两清了,我多大脸啊,有什么资格指挥她再去抓谁。”海木兰说道:“他们抓这些人,无非就是因为这些人平日里首鼠两端惯了,不容易查出来,现在才查出来,所以抓了,副村长,你来质问我,倒不如去向李寸心求求情。” 伍东溪冷笑了两声,什么首鼠两端,这些被抓的都是他的人,他 清楚,海木兰也心知肚明,他说道:“海木兰,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份心!” 伍东溪拂袖而去。当天中午,新的处置名册便粘贴在了公告栏上,原先的两百多人现在增添至三百一十六人。 处置结果分为三类,参与谋划并指挥了这次事件的二十九人将被枪/决,主动参与这次事件的一百来人被流放,其余被动参与这次事件的一百来人将被带走到各村服苦役。 如今尘埃落定,村民们看着公告栏上的名字心里无所谓得很,或觉得还好没牵连到自己,或是看到自己邻居的名字,唏嘘于这人被牵扯到这次的事件中,或是平日受过欺凌的人看到加害者榜上有名,冷笑着看好戏,心里骂一句‘该’。 村民们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他们没见过第一份的名册,也不确定参与到这次事件里的人究竟有哪些,毕竟伍东溪和丘世新权力分散,但利益一致,在村民们眼里,这两个人有时候分得也没那么清楚。 只有伍东溪,看着名册,脸色阴沉。他见过第一份名册,如今新名册上多出的一部分大半是他的人,虽然对这些人的处置是服苦役,但不论是服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他们都将离开麒麟村,而等到他们回来,麒麟村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海木兰要折了他的臂膀。 伍东溪几乎咬碎了牙,“海木兰!” 桑梓村的人和巴冬村的人已经在准备返程,那离处置俘虏的日子不会太远。被关进牢房里的伍东溪的人哪一个不喊冤枉,不是想着法的见伍东溪让他想办法,就是想着法的见海木兰,想让她帮着去李寸心那儿求情。 海木兰倒也去见这些人,听这些人说着要是能救他出来,往后如何感谢她的话。在村子里相处这么久,有些人是什么秉性哪能不清楚。能争取的她早就在李寸心动手抓人之前拿着名册去卖了一份人情,不能争取的才会被抓进牢房中,是以她也只是对牢房里央求的人敷衍地点点头,稳住了人。 “海木兰!”对面牢房中有人不甘地冲到木栅前。 海木兰施施然走过去,笑道:“龙大队长,好久不见呐!” “当初是我同意留下李寸心一命,你们才能救下她的命,现在你们倒好,把功劳全占了,反手将我送进牢房!” 海木兰站在门外,“这可不关我的事,当时可是伍东溪叫你投降,一开始的谈判也是他在跟进,你没跟他反应过这些问题么?那怎么伍东溪对你们这些人的名字和怎么处置都没有任何异议。” 龙考在牢房里骂了起来,海木兰转身就要走时,龙考又将她叫住,说道:“你去给我和李寸心说项。” 海木兰瞥了他一眼,心里冷笑,在这个鬼地方十几年颐指气使惯了,即使沦为了俘虏,也不知道请人帮忙得怎么说话。海木兰说道:“那怕是不行,名册已经张贴出来了,两个村子为了自己的威信,是不会再改的。” 龙考贴在了木栅边上费力地想要看清海木兰的神情以确定她说话的真假,“那对我的处置是什么?” 海木兰眉毛微扬,眼睛一弯,略带愉悦,“枪决哦。” 龙考一愣,顿时像被抽走了力气,双腿软得滑坐在地上。 海木兰离开后不久,伍东溪便来了,他的人一见他便激动起来,让他无论如何要将他们捞出去,看守的人一面呵斥牢房内的躁动,一面让伍东溪远离,更不时提醒他看人的时间有限。 伍东溪离去后回到家中,家里已然有了在等他。伍东溪望着眼前寥寥的三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抓了他那么多人进去,余下一些与他关系不紧密的更加不愿来往,要商量事情都冷落如斯。 一人说道:“伍哥,咱不能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任由他们处置我们的人呐,他们这分明是要打压我们!” 伍东溪哪里不清楚,反问道:“那不然呢,要怎么做?” 另一人说道:“咱当时投了,就是想有个平和的局面,他们不想安生,咱就继续跟他们打!” 伍东溪听完,苦笑一声,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忽然明白过来,海木兰这是联手李寸心给他设了个阳谋啊。 打?怎么打?村民们已然习惯了现在的这个格局,接受了现在的生活状态,要他们又来拼命,谁愿意,他们招得到多少人?不说桑梓村和巴冬村现在防他们防得有多严,就说真招到了人,第一次就打不过,第二次更加艰难,‘一鼓作气,再而衰’已经输了一次了,还没开始打,心里就弱了对面一截,哪还有气势。而且村子里仅剩的一些火药全放在了关押俘虏的地方,一旦他们敢劫狱,那就是直接将所有俘虏往地府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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