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和她们关系最为浅薄的,反而是这个最拼命的沈君兰。 “沈君兰,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你就算不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有办法替她们聚魂。” 沈君兰双手掐着指诀,一缕缕魂魄从沈月华和风灵鸢体内飘了出来,散开的魂魄随着沈君兰的动作一点点聚起,只是随着魂越聚越多,沈君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倚狐加重了给沈君兰度过去的神力,忽听到沈君兰回答她的话:“什么时候,佛莲救人都需要理由了。” 这是她的职责,可她完全可以不必坚守的。 最要紧的是自己命不是么,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很不值得不是么? 沈君兰掐着指诀的手慢了下来,指骨都有些颤意,随着掐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她眼眸的光越来越黯淡,漂亮的青丝间,竟是有些开始变白。 “沈君兰!”倚狐有些着急地喊了声沈君兰。 沈君兰没有停下来,她一边继续掐诀,一边发出沉闷的咳嗽声:“咳咳咳……” 她咳出的气息很是低闷,裹着些淡淡的血腥味。 下一刻,倚狐就在她唇边看见了血。 她以为书中的沈君兰和她遇见的沈君兰已经不大一样了,可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她一直都在济世救人,虽然有时她看着冷淡了些,可她一直在搭救别人。 佛莲是她的血脉,可也不是她的任务,她没必要做到这份上的。 倚狐觉得她好像变了,以前的她甚至会因为素未谋面的姑娘,一声声哀求沈音搭救她们,只因同情她们被枯木引进了阵法,可现在她的血好像冷了些,面对搭救师尊师娘灵魂的沈君兰,她居然没有感激涕零,而是在问为什么。 她融进了这个世界,心却像是裹了起来,小到只住得下小部分人,也不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牺牲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将神性给了沈音的缘故,可她甚至对沈月华和风灵鸢的死,提不起太多悲伤。 甚至没有眼泪。 柳灵心的惨样,她也亲眼见过的,以前的她一定会哭的,因为柳灵心很可怜,可她没有。 分明柳灵心和柳长奚对她而言也并非不熟悉的人,甚至她们都曾在为她和沈音奔波。 甚至柳灵心不去血海,孟祀就不会盯上她。 一定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可,可以了。”棺木处已经多了两缕魂魄,她们的眼神懵懂,魂魄虚弱,可确实是完完整整的魂魄。 “多谢!”静殊快步上前,小心翼翼收起来了魂魄,她不多做停留,已经要去布阵替她两人入轮回路。 在静殊走后,沈君兰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倚狐伸手扶住了沈君兰,小声在她耳边问:“你是佛莲,那心变冷了,你救不救的了?” 可沈君兰注定是听不到了,沈君兰已经昏了过去。倚狐抬眸,恰恰对上了沈音的眼眸,那双眼里含着关切,倚狐知道沈音大概是听到她的话了,她在心中祈求沈音千万别问她,就像是有所感应,沈音的确没在人前问她。 可当她们回到院中后,沈音跟她说:“狐儿,你不是心冷了,你只是快被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压垮了。” 沈音一句就道破了倚狐的病因。 她懂她的心,也懂她的愁,听她说话都会觉得心安。 倚狐没有否认,她乖顺地跟在沈音身后进了屋,她的确深感无能为力,分明她变强了,可敌人更加恐怖了,甚至没有正面交锋,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带走了她身边两个重要人,还重伤了两个。 她身边剩下的人,玉凝笙是魔祭,孟祀在狸山就露出过对沈音玉坠的兴趣,沈君兰现在也负了伤,绿蕊被孟祀狠狠地挫败了一番,满心只剩下愧疚,大有一蹶不振的趋势……她们如何和孟祀斗!又怎能在孟祀手下护的她们周全! 孟祀想要乱世,那自然不会给任何人安宁。 她闭上眼眸都是孟祀的叫嚣声:“凭你们是杀不了我的!你们不配!” “仙师,我只是她的附属品……我在她手上一点胜算都没有,我该怎么做,才能护住仙师,护住笙笙……” 倚狐双手不安地交叉握着,掌心已全是细密的汗珠。 她恳求着沈音能够给她一个答案,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沈音回过眼眸看着她,忽然说:“你现在可以去投诚,顺从,说不定看在你和她同魂的份上,她会放过我们。” 倚狐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她要乱世,我投诚,她只会逼着我杀人,也不会放过笙笙,她一定会杀了笙笙的,笙笙身上的魔性虽然淡了,可依旧是魔祭,她不会放过可以提升她修为的魔祭的!” 沈音叹息一声,她摸了摸倚狐已经有汗珠冒出的额心:“你心中分明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的,为何还要来问我?” 是啊! 她知道她们和孟祀只有一个结局的,不是孟祀杀光她们,就是她们杀了孟祀。 可…… 倚狐握住了沈音落在她额心的手,她问:“仙师,如果我们都杀不了她呢?” “狐儿,哪有还没未战,心先输的。” 沈音的话令她心安,沈音虽未没有直接跟她说她们会赢,可沈音在说她们是有希望的。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杀死孟祀,或许真的是她。 倚狐想起来了在狸山的时候,那次孟祀原本是要杀了她的,可当她想要摧毁她灵魂的时候,孟祀自身也遭到了反噬,孟祀那时候还说能杀死她的,只有孟祀。 那是不是能杀死孟祀的也只有她。 可……孟祀会遭到反噬,那她是不是也会遭到反噬? 倚狐忽然不太敢往后想了,她握着沈音的手腕,将她抓进了怀中,抱着沈音的时候,心又平静了下来,沈音是她的主心骨,有她,方才会觉得心安。 她低声软语:“仙师,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音敏锐觉察出她话中偏差,眉心轻蹙:“狐儿,你也不可以死。” 从前,沈音说一句,倚狐总是要连声附和的,要求的事,倚狐更是想都不想就会答应,可她这次迟迟不张口,沈音能感受到倚狐变得有些杂乱的呼吸声,她安抚着倚狐:“孟祀并不是不可战胜的,而狐儿你也没有那么弱小。”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吗?说过的话要记得实现。” 倚狐掌心微微有些发凉,她将她答应沈音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会永永远远陪着仙师的。” 这句话她说话很多遍了。 也不知,说话不算数会有什么报应,再严重些也应该只是天罚吧,那不如让柳长奚跟天道商量商量能不能别劈她,她好难得有了舍我其谁的佛莲精神。 天罚还是对她温柔些的好,毕竟她意志并不坚定,一劈就散。 倚狐吸了吸鼻子,悄无声息地将沈音搂的更紧:“仙师,我们成婚吧!” “现在?”沈音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倚狐,她此刻真的要开始想倚狐是不是血冷了,仙灵此时正在发丧,就算要成婚,这也并非是好时机。 可倚狐并没有开玩笑,她心中自有想法,她点点头:“嗯,贺礼就用望仙镜。” 她想用望仙镜将孟祀直接引到仙灵地界。 沈音并不介意倚狐要让她们大婚日用鲜血来恭贺,可这并不是她们两人可以决定的。 商议的地点没有选在大殿,而是在东南镜,柳灵心她们暂住的小院。 柳灵心浑身都被包了起来,外面还拢着一层黑纱,彻底遮住了身躯和头颅,她蜷在床榻上,微弱平缓的呼吸证明着她的生机尚存。 她在沉睡,而柳长奚守着她身边。 柳长奚身上也都是伤,但她还是寒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捏着柳灵心的手,眼底凝了一层寒霜。 “望仙镜我不会给你的!” 这乃是情理之中的,倚狐也没指望她那么痛快把柳灵心的命交给她,她也并非要柳灵心的命,她只是想要将孟祀引过来。 绿蕊难得的安静,她并无声音,就连倚狐看了过去,她都不肯说话。 因为害怕人太多,打扰柳灵心的休养,江尘她们都是站在外边的,不过站在外边也能听到屋里的动静,寒忧离说道:“你这哪里是要成亲,分明是要出丧!” 她们谁都没想到倚狐居然是想将魔头引到仙灵,那岂不是要毁仙灵的多年根基,虽然孟祀三番两次在仙灵地界做出残忍血腥的事,可…… 倚狐自是有她的道理:“我们要是去魔窟找她,地势对我们太不利了,倒不如将她引来,仙灵是片福地可以消减魔性,而且靠着仙灵地界的灵气,我们可以布下许多厉害的阵法,毕竟我们要对付的不仅是孟祀,还有魔宗弟子和魔童,还有她饲养的恶灵。” 吕鸿骨头捏的嘎嘎作响,惊落村的仇,他早想报了,就算不能亲手宰了孟祀,多杀些魔宗人,也好报仇雪恨,他是赞同倚狐的,当然也对倚狐抱有怀疑。 “你如何确定她会来?” “我可是她同魂姐妹,姐妹大婚,她不会不赏脸的。” 绿蕊终于是有了声音:“她跟你可没什么情。” “那她也会来的!”倚狐当然知道孟祀对她没什么情,可孟祀想要望仙镜,望仙镜就是最好的诱惑,而且孟祀自己孤家寡人,要是知道自己的附属品要大婚,说不定会心生妒忌呢。 她连柳灵心的美貌都妒忌,未尝不会妒忌倚狐。 更何况孟祀要的是乱世,既然要乱,她也需要一个大开杀戒的机会,倚狐是在给她机会。 孟祀会来的。 “望仙镜拿不出来了。”柳长奚声音依旧冰冷。 “我们不会伤到灵心姑娘的。” 倚狐以为她不够信任她们,可柳长奚只是掀开了柳灵心手腕上搭着的黑纱,露出了一双狰狞满是伤疤的手臂,纵横交错的伤疤中间印着一块镜子,镜面上有块狐狸,望仙镜居然长进了柳灵心的血肉里。 “真的拿不出来了。” 倚狐看着那面镜子,竟是笑出了声:“没事,本来也没想把望仙镜给她,能将她引来就好。” 孟祀应该做梦都想不到,她抢柳灵心的面皮,居然导致了望仙镜为了保住柳灵心的命而认主,也就是说现在的望仙镜分别认了两个主人,灵识认了孟祀为主,而没有灵识的望仙镜认了柳灵心为主。 神器倒是都知善恶。 倚狐的反应在柳长奚意料之外,她将黑纱放下,遮住了那满臂的疮痍,她语气越发冷淡:“这面镜子你也有份。” 倚狐明白了,刚刚柳长奚是怕她强行动望仙镜,果然,柳长奚并不信任她。 也可以说,她不信任这里的所有人。 倚狐不算最好的,可也没有那么坏。 “这是灵心姑娘的命,谁也不能碰。” 倚狐的话戳中了柳长奚心中痛楚,她眼眸微低,握紧了双手:“倚狐,我会帮你们的。我愿做祭,助你们杀敌,但你们一定要杀了孟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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