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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处处泛着竹叶清香，推开窗是满园青绿的竹林。冯素贞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长途跋涉的辛劳一扫而空。 她掐指算了算日子，最重要的东女部族庆典火花节正是在今晚拉开帷幕。 万物复苏，百兽繁衍，人类也概莫能外。未婚配的男女将在长达五天的节日里，自由奔放地寻找他们的意中人。人们在庆典活动中碰撞出的火花，将会以一场燎原的爱火轰轰烈烈收场。 客栈掌柜是位有着小麦肤色的中年女子，有着市井小民的市侩和精明，不用她们招呼就主动上了热茶和餐点。 “抛头露面的真的是女人诶！东女的男人们都在干嘛？为什么他们会以女子为尊？”天香好奇心重，入境后一路东看西瞧。 冯素贞之前没机会亲自到访东女，却早就作为有心人将周边部族的情报摸了个透彻。 对天香，她当然知无不言，“东女地形复杂多山，气候宜人，农耕和放牧同时是他们的生产方式。家族中女子负责养育子嗣，管理家财。而放牧和农耕需要两个以上壮劳力，放牧又必须常年累月在外。因此，渐渐形成一妻多夫，以女子为中心的社会结构。” 以女子为中心竟然真实存在。天香不由得心向往之，“听起来好令人羡慕。” “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女子家族强势的，可实行走婚，自主选择婚恋对象，子嗣女家扶养；若女方弱势，则通常是一家兄弟几人共享一位女子，而她独自承担生育子嗣的重担，何尝又不是一种身心伤害。” 沉浸在浪漫的憧憬中的天香，被冯素贞一盆冷水泼醒，她拧起眉失望地叹息，原来桃花源在现实中本不存在啊。 听到天香的长叹，冯素贞柔声抚慰道，“天地运转，万物枯荣，自有规律。东女族繁衍至今，手段行之有效，无关好坏善恶，公子无须羡慕，更无须叹惋。” 天香默然颔首。 “有用的，你怎么什么都懂。”天香咬着甘蔗不满地小声嘟囔，冯素贞明澈而现实，在她身边容不得白日做梦。 “谁让公子问得全都是我知道的。” 冯素贞漫不经心地扬眉笑答，那信手拈来的从容，浑然天成的自信，矜持而自傲。 臭驸马！神气什么？ 天香飞给她一个白眼，啐了口中甘蔗渣，伸手去撕芭蕉叶包着的菜品。 “先去洗手。”冯素贞捻起竹筷打一下天香的手背。 “嘶……”天香吃痛缩回手，委屈道，“一路上也没见你这么多讲究。” “那是因为行军没条件，水用来喝都只怕不够。” 冯素贞起身刚接好水就听身后一声惨叫。 “啊！！！” 是天香的声音！ 冯素贞猛然回头，见天香面色惨白，惊恐万状，明显不像装出来的，忙两步抢到天香身边。 “怎么了？”天香目光呆滞，仿佛散了三魂七魄，冯素贞揽着她的肩焦急地唤道，“天香？天香！” “虫…虫子……”天香眼珠转了转，一手按在心口，闭上双眼身子一挺，顺势倒在冯素贞怀里。 桌上的芭蕉叶被天香擅自撕开了个口子，里面露出青色的、白色的、棕色的……各式形状姿态的美味肉虫。 冯素贞皱着眉移开视线。 她没想到客栈掌柜如此“好客”，将东女当地特色美味直接端了上来。她自然也不会知道，掌柜奉上这份大礼，纯属是看在那二两纹银的份上。 好在是虚惊一场。 冯素贞心有余悸地轻抚着天香的肩背，忍笑道，“无法无天的闻大侠竟然害怕虫子，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谁会想到一堆虫子突然出现在饭桌上，本公子只是太过震惊，才没在怕！” “就会嘴硬。”冯素贞将虫子遮住，眼不见为净，“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公子还不松手？” “诶哟，都怪你，点的什么菜呀。本公子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现在浑身无力，头晕眼花……”天香死死环住了冯素贞的腰，埋在她怀里撒娇耍赖就是不松开。 冯素贞明白这次大概又被天香借机戏耍了，却满眼含笑任由她限制了自己的行动。 小心眼这次竟然没生气？ 抬眸偷摸觑她一眼，不巧正对上冯素贞了然于心的微笑，天香火速闭眼继续演戏，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可惜两人只来得及温存片刻，洗澡水便如期送到，天香不得已放了美人自由。 翻出闻臭大侠的干净衣服备在案上，冯素贞清点了皂角浴巾等用品，“公子先请。” 说完，她拿起钱袋准备出门。 “诶？”天香小脑瓜转得飞快，看起来冯素贞确实没什么预谋，但她自己有啊，“还是你先，你先，本公子出去溜达一圈，看有没有好吃的，顺便给你带回来些。” 冯素贞原是要去采买些餐食，天香若是想自己去，她没有理由阻拦，遂点头道，“也好。” 因二人初来乍到，她特意在天香出门前叮嘱道，“公子，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更不得捣蛋顽皮，惹是生非。若与人起了争执，切不可动武，只管回来找我。” 天香用手指塞住耳朵，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啰啰嗦嗦，小女人一样。” “公子别在外盘桓太久。”冯素贞心里忐忑不安，一直将天香送到门外，连与她犟嘴的心思都没有。 “知道啦。”天香见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心里被她脉脉眼神撩得丝丝发痒，那点预谋的小心思差点没藏住。 天香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夜色笼罩的街口随意买了些甜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返回了客栈，打算仗着冯素贞的无边宠溺，便是要将得寸进尺进行到底。 轻手轻脚走到房间外，她抬手推一推门，不出所料，落了门栓。 天香并不气馁，在她印象中，房间窗户是打开过的，窗外一片竹林，没有人家。 她转过街角，来到竹林边。很幸运，与竹林相对的，只一扇窗隐约透出摇曳烛光。 天香轻而易举确认了方位，她观察了地形，在夜色掩护下，隐身于无人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旋身上了屋檐。 第一次当采花大盗，天香紧张得手脚冰凉，但好在她以前没少作梁上君子，轻车熟路地隐匿了自己的行踪。 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天香屏息凝神，手指勾住窗扇缓缓用力。 啧！什么时候窗户也落了锁？ 天香又尝试了几次，终于无可奈何彻底死心，调戏清冷禁欲的心上人虽然可以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可她总不能凭着蛮力破窗而入。 随遇而安的天香以手作枕，索性翘着脚躺在屋顶，偷得浮生半日闲。 微风拂过，带来竹叶的低语，她仰望着星汉灿烂的深空，听着屋内朦胧淅沥的水声，心情悠扬如歌。 忽然之间，天际线染上了橘红的色彩，冲天的火苗跳动到夜空中，噼啪作响的竹木炸出点点火花。 孕育了一年的节日庆典开始了，年轻人渐渐汇聚到一起，此起彼伏的山歌遥遥传来。 好热闹啊！ 天香坐起来，抻着脖子远远望了一会儿，不明所以的她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将冯素贞的叮嘱扔到了爪哇国。 篝火旁围拢着衣着鲜艳的青年，年轻的面庞被映照得青春洋溢，他们手拉着手唱着动听的歌曲，跳起欢快的舞蹈。 天香站在篝火旁，一身素白长袍，长长的发带飘在身后，异乡人的装束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她被热烈的气氛深深感染，抱着甘蔗扬眉开怀大笑，一张神采飞扬的俏脸被跳跃的火光照得生动活泼。 围成圈跳着舞的人群突然打开一个口子，一位杏眼桃腮的盛装少女伸手将天香拉了进去。 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天香不好意思拒绝，红着脸跟着旁人一阵手忙脚乱，不多时便将舞姿学了个七八分，全然沉浸到到欢乐的海洋中去了。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尽兴而归的闻公子带着一身烟火气，容光满面的回到客栈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怔半晌，一时间以为自己误入神仙洞府。 淡扫蛾眉的绝色佳人在竹下读书，听到天香的脚步声便步履轻盈地迎了出来。 “公子若是再不回来，我便要去找你了。”因天香久去未回，冯素贞心神不宁，如今见她平安归来方定下一颗心来。 冯素贞裙裾蹁跹款款走近，在月色与烛光辉映下，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她朱唇皓齿，眸光流转，即便轻嗔薄怒，一颦一笑也令人如沐春风。 “……”天香心如擂鼓，她只看到冯素贞红唇一张一翕。 “公子，找到好吃的东西了吗？”冯素贞走过去握住天香的手，将呆立在门外的人拉了进来。 “……”天香头晕脑胀，她只听到冯素贞腰悬的禁步环佩叮当。 冯素贞颦眉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暗香盈袖，萦绕鼻尖，天香不由自主浑身发烫。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大悟，行啊，冯素贞，你的预谋，原来竟是如此。 ---- 咳咳，预谋女装诱惑……（bushi）
第109章 === 冯素贞的手指是冰凉凉的，仿佛带着书页散发的墨香。天香被那道附在额上的清凉唤醒，她听到有些迟疑的声音远远地递进耳朵里来。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或可有什么人冲撞了你？” 天香略一怔忡，不明白她以真面目示人是有什么打算，因此并未听进去冯素贞的问话，态度有些莽撞但又自觉压低声音，讶异道，“你怎么换了女装？” 原来天香形容异常却是为了这身装扮。 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些许酸涩，冯素贞错身将门轻轻阖上，垂下长睫掩饰好情绪，方开口问道，“公子不喜欢？” 天香是个看似散漫不羁却对在意之人心细如发的主，她听出冯素贞略带着半分怅惘的问话，心里一慌，忙道，“有眼无珠的才会不喜欢，刚才本公子只是如同看到那道虫儿菜一样，过于震惊罢了！” “……”冯素贞哭笑不得，却又因她一句话安下心来，上前挽着她的手，柔声低语道，“冯绍民此刻该在中军帐中，归义军的特使自然不能是他，为防有人识得出我，女子又便于拉进与东女的关系，故做如此装扮，与公子正好夫妻相称，便宜行事。” 天香此时方想起来，通关文牒上分明书写着冯素贞与闻臭的名字，当时她心里有隐约疑惑一闪而过却未做深思，看来早在出使前冯素贞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原来，她坚持二人必须住一间房，只因对外宣称夫妻之名所以不得留下破绽之处。 冯素贞缜密而谨慎，自然不会做多余的事。天香眉宇间隐现失望之意，她原以为冯素贞会如自己一般，心心念念寻了机会与恋人耳鬓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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