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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素贞被她气得语塞，自己什么时候想过要亲她？ 不过片刻，天香净手净面后又靠了过来，白嫩的小脸儿往前一凑，口中大方道，“喏！” “你！”冯素贞见状哭笑不得，伸两指夹起眼前的脸蛋儿，试了试手感，下定论道，“果真厚颜……” “冯小姐不生气了？”被捏变了形的闻公子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对上眉眼暗含笑意的心爱之人人。 “哼，”冯素贞松开手貌似放她一马，转脸又拿起书塞到天香怀里，眼中笑意渐浓，“怎么不气，罚公子为我念书百页方可歇息。”她当然知道什么会让公主殿下最头疼。 这是真罚，罚得也真重。 在冯素贞的坚持下，天香垂头丧气捧了书，拖着长长的尾音，之乎者也地念起来，读了几页，原本心不在焉的朗诵，却慢慢入了心。 “孔某之齐见景公，晏子曰：“……孔某盛容修饰以蛊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以示仪，务趋翔之节以观众；博学不可使议世，劳思不可以补民；累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 “公子怎么不继续了？”冯素贞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这书她已读过几十遍，自然知道下面讲了什么。 天香起身为自己倒了茶润润唇，回首严肃道，“这可是指着圣人鼻子骂了。”自己当然有些难以启齿。 “公子若是不愿读，那便翻过吧。”冯素贞笑得温和，并不强人所难。 在那个成书的年代，恐怕他还算不得圣人，冯素贞自己看的毫无心理负担，但不代表其他人能接受至圣先师被人指摘。 “你看得，本公子也看得，只是，念不出口而已。”天香当然想知道状元郎那颗顶聪明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只不过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见冯素贞渐渐有些坐不住，便走过去坐在床畔，从身后将人拢在了怀里，瓮声瓮气道，“我怀疑你整天看的都是禁书。” 话音刚落，怀中人随即轻笑，“公子不是早就知道吗？” 此禁书非彼禁书，被她故意曲解一番，倒是引得天香俏脸一红，再回想，自己的禁书可都被她扔了，那个时候的她啊…… 从记忆中抽回思绪，天香不再说话，展开书页一篇篇看下去，忘了本应该念出声来才对。冯素贞枕在她肩上，沉浸在足以将身心都托付的安全感中，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火烛即将燃尽，光影摇曳，忽而一暗，天香恍然抬头才发现怀中人睡得安然。 夜已深了啊。 两人明明已耳鬓厮磨，天香却收起双臂将冯素贞拥得更紧些，温存片刻，撤身想要让她睡得更舒适，却不料还是弄醒了她。 既然如此，天香便肆无忌惮地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畔，低头在她侧脸印下清浅一吻，柔声道，“继续睡吧，将养好身体，回京路上并不轻松。” 回京，就是回宫。 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被下狱的女驸马，堂而皇之跟着本应在皇陵的长公主回到皇宫，还要翻遍大内找出典藏的孤本，动用最好的御医疗伤。 冯素贞脸上绯色未退，眉间又染上薄愁，细看去便是一副难以言表的复杂神情，“公子想过没，我跟你回京会激起多少是非？” 一年之前才被皇帝下旨强压下去的流言，此番又该如何收场？明面上，驸马病逝，可那折倾情演绎的黄梅戏早已不胫而走。这次若真回去，便是要将努力维持体面的皇帝的新装无情撕碎，令他颜面无存。 “此次事关重大，就算那班腐儒吵翻了天，本公子也不怕。” “公子，当知人言可畏，积毁销骨，我真的不愿，因我而……” 天香听出她打了退堂鼓，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带着长公主殿下与生俱来的自信，安慰道，“你放心，本公子护得住你，更保得住自己。” “公子有把握皇上不会干涉？”无须他人提醒，冯素贞总是能想的更周圆。 天香想起当初冯素贞行将问斩，皇帝面对她的哀求断然拒绝时的无情，若非梅竹尸骨未寒，尚在他心中留下了些许印记，冯素贞那时的结局就是——身首异处。 如今呢？ “皇兄他……”天香神色黯淡了下去，“会顾念兄妹之情。” ………… 冯素贞受伤的消息在没几天就传播开去，来探望的人们纷纷表达了同情与惋惜，而她只是依偎在天香的怀里笑得淡然。 房间渐渐被一些物产堆满，小米、干枣、核桃、枸杞……有些东西的品质竟然不输贡品。 “你人缘还真是好。”天香噘着嘴在其间穿行，有些惊讶地对比，比皇帝老兄的人缘可好多啦。 “笑着回应他们的好意也是很耗神的，公子若能替了我，正求之不得。” 冯素贞手里拿着笔在写写划划，若自己离开安定一段时间，便要为虓山留下详细的整军计划。三年时间转瞬即逝，哪里容得她虚耗。 “若能代你受苦，本公子一千一万个愿意。” “……”所谓患难真情，可她已数不清天香在多少次患难中为自己付出过深情厚意。如此这般突如其来的剖白，令冯素贞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暗叹：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答实在没诚意，那么也只好这一生以身许卿了。 在天香悉心的照护下，冯素贞的内伤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被萧七娘所杀郎中之妻终于还是闯到了她的病榻前，对郎中失踪一无所知的冯先生与那凄凄惨惨戚戚的妇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天香在一旁如坐针毡，脸色青白变幻，成功引起了冯素贞的注意。 更衣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那郎中失踪一事，你可有线索？” 天香为她系衣带的手顿了顿，既然冯素贞问起，她定是要实话实说的，可该以哪一种方式为她呈现真相却需仔细斟酌，万一她爱徒心切…… “冯素贞……” 听她这样唤，冯素贞喉咙发干，心中惴惴不安，她已有种朦胧的不祥预感。 “嗯？” “要是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你会怎么做？” ----
第93章 == 冯素贞准备在等待一个坏消息，可听到天香这句话时，依旧控制不住地、呼吸蓦然一窒。她沉默良久，问道，“公子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天香并不拖泥带水，也并不在意这答案对冯素贞的打击有多么大。 “是那个郎中，对吗？“冯素贞毫无血色的唇更白了几分，见天香并不否认，她握住天香肩头，迫使两人直面彼此，“为什么？” 冯素贞眸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痛惋之情，天香撇开眼去不敢看，若是告诉她真正的原因，难免她又自责不已。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公子做事，当然是追求快乐。” “公子不说我也知道，因要保守我身份的秘密，对不对。” 天香低垂着长睫，没有回答她，只是手指翻动几下，一个好看的结缨呈现在她掌中。 “你会怎么做？对本公子，如何处置？” 冯素贞已非庙堂高官，亦非驸马帝婿，身份暴露本不至到了威胁生命的地步。 如此，为保守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而杀人灭口，岂非视人命为草芥。 她心底里对自己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厌弃感——视若珍宝的、至纯至真的爱人，为了她，做出了违背本性的恶行，她甚至能对天香心中的悔恨与愧疚感同身受。 冯素贞啊冯素贞，你哪里是“有用的”，分明是累赘，是灾星，是给天香带来无尽伤害与苦痛的人。 她轻轻拂开天香在她腰间动作的手，“公子，你在此间逗留已久，该回皇陵去了。” 没有一句责备，是冯素贞一贯的淡淡的温柔，可天香偏就听出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 “若本公子就是不愿回去呢？” “……公子何必执着。” 违拗了所有人，执着于与她相守，面对的便是许多不得已。而未知的犹在杀人不见血的似海深宫，危机必将在回宫后一触即发。 “何必执著？”天香怔怔地低喃，一时忘却了设置杀人议题的初衷，她深深凝视着冯素贞被泪水润湿了的眼眸，怅然道，“我心悦于你，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公子，相爱未必相守，有缘自会相见。” 冯素贞凄然一笑，她是对月神发过誓的，自然会拼尽全力去实现诺言，她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二人这悖逆之情，但代价不该是天香的赤子之心。 “所以，为了连面都没见过的郎中，你要赶我走？”天香再一次确认这令她心如刀割的残酷结论。 冯素贞回避了天香的质问，喃喃道，“公子回去皇陵，那里清雅幽静，可修心养性……” 她并未提到三年后该何去何从，虽然她会做好一切必要准备，但仍旧将选择的权利留给天香。三年，即便不吃忘情丹，也足以忘记一个人、一段情。 天香飞快地抬手擦掉眼眶里摇摇欲坠的那滴泪，“哼，果然是个铁石心肠！这下本公子就放心了。” “……”放心？冯素贞茫然不解。 “看把你这胆小鬼给吓得。”天香腹诽，自己和欲仙帮那些个杂毛老道打架，哪次不得拼尽全力。权力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像她这般妇人之仁，自己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当然杀害无辜之人须另当别论，但冯素贞这要将自己像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的态度属实令人不爽。 “人不是我杀的，本公子只是不幸地成为了目击者。”那天，鲜血飞溅的墙壁与瘀血浸透的锦被中气息微弱的人联系在一起，是天香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此言当真？”冯素贞不知天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反而将信将疑起来。 天香冷嗤一声，坦然与她对视，“姓冯的，你怎么偏只相信本公子杀了人的话，就不能盼我点好？” 她眼底是一派坦荡的平静，于是，冯素贞的心情便从震惊、释然，转化为困惑、愤怒……因大悲大喜，情绪激荡，她心口起伏不定，忍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化为一声轻叱，“儿戏！” 人命关天的事，怎可如此轻佻！ “杀人者是谁？公子不妨直说。”天香为什么要骗自己？冯素贞自然而然地为她找理由：公主再如何顽皮，也不会单纯为了取乐，定是有其他缘由。 能忍痛将自己赶走的人，会徇私压下这件事吗？天香拿不准她对萧七娘可以宽容到哪种地步，毕竟她不顾安危为冯素贞挡过剑，也为剿灭虓山立了功。 “先说好了，你可不能徇私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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