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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月，再怎样不舍，也该是回安定的时候了。 冯素贞再见天香时，便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唯一变化的，只是不再试图掩饰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静谧无声的深情。 天香自是对她百般娇宠，心中那点对为妻之责的困惑，并不妨碍她将自己的所有倾注给心上人。 这日，她拉着冯素贞衣袖，“来来来，本公主有好东西送你。” 冯素贞被天香拖着跑起来，她一向沉静淡然的性子，除了练武，都不记得有多少日子没有如此纯粹的为了一个热切的目的跑动过。 被天香的热情感染，她不由得粲然笑道，“公主，慢些跑，庄嬷嬷看到又该念你公主守则了。” “哼，本公主还怕她不成？” 天香回头一望，本意是怕真有嬷嬷在身后，却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眼。 她刹那间有些痴了，脚步自然放慢。 “你该常常这样笑的。” 所谓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那也必是神采飞扬、丰神飘洒的，正如她现在这样。 可她却绝少这样笑。 天香不懂，为什么冯素贞平日里的笑意，总是带着轻纱笼罩下的淡淡愁绪。 被她脉脉目光看得红了脸，冯素贞低头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莞尔笑道，“常常如此，公主不怕被他人瞧了去？” 闻言，天香蓦得一愣，她心底里确实是怕的。 冯素贞一身烂桃花，她冷若冰霜尚且惹得东方胜强要与她成婚，最终惹了个家破人亡，惹了个阴差阳错。要是…… “怕……”天香没敢深想下去，她的唇已然发了白。 冯素贞见她神情怅然，正准备开口安抚，天香脸色又骤然一变，面皮一板，凶道，“以后，不许对着除我之外的第三人那样笑。” 六月天的变化也比不上天香公主变脸的速度。这转瞬的反差偏是将她一片痴心爱护展露无遗。 冯素贞心下了然，对她嫣然一笑，“遵旨，我的公主殿下。” 知她是患得患失，遂主动牵了天香的手，转了话题问道，“公主打算送我什么好东西？” “呀，被你一搅差点忘了！”天香跺了一下脚埋怨道。 冯素贞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自己只是不经意间笑了一下而已…… 随着天香来到正厅，梨花案上静静放置着一把古琴。 那琴面桐底梓，琴体姿态秀美，制作精当，法度森严。漆灰俱精，观之如满天繁星。龙池上方有石斋草书题刻琴名。 “沧海龙吟？” 这是前朝传下来的名琴，千金难求。 冯素贞不敢造次，只伸手拨了两个音节。音色古雅松透，余韵清澈悠长。 “怎么样？喜欢吗？” 天香有些得意，她注意到冯素贞听到古琴音韵时的喜悦。 喜欢，可这琴她受不得。 冯素贞唇角噙了笑，“公主，闲来无事，我教你降魔琴可好？” 天香当年出现在她闺房里，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学降魔琴。 若自己不在她身边，能做些感兴趣的事，总好过沉湎在无尽思念中。 ----
第45章 == 天波易谢，两人耳鬓厮磨共操雅乐的日子悄然流逝。 转眼到了下月。 凛冽的寒风与冷寂的皇陵并没有影响天香热切的心情。她与冯素贞一起，带了杏儿启程去京城向月神还愿。 恰逢初一，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三人乘马车来到庙门，刚迈步跳下车椽，早早等候在一旁的一对年轻夫妇就迎了上来。 “参见长公主殿下，”两人当着街上众人只拱手作揖，未行大礼。 “免礼，在外莫要唤我公主。”天香虚虚抬了抬手，“桃儿，你与杏儿许久未见了吧。” 杏儿从天香身旁走上前，拉了桃儿的手，激动的上下打量，“诶呀，桃儿，你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养的这样丰腴了。” 桃儿和身旁的年轻人对视一眼，羞红了脸，“杏儿，我这是有了身孕。你怎么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杏儿惊得张大了嘴，“这才几个月光景，你都要当娘了？”说完还弯了腰仔细观察她腰腹的变化。 “恭喜恭喜，等本…小姐回去，再赏你些吃的用的，别委屈了自己。”天香笑笑，伸手把站在身后的冯素贞拉了过来，“你们俩可还记得驸马爷？” 桃儿夫妻俩凝神细看，一位姿容出尘的绝色美人俏立于公主身侧，波光潋滟的眼瞳含着浅浅笑意望过来。 桃儿见过冯素贞女装打扮，很自然的打了个万福，“冯小姐好。” 那年轻小厮却是只见过冯绍民，反应了半天，涨红了脸手忙脚乱跟着作揖，“驸…驸…冯小姐。” 冯素贞认出那丈夫是驸马府里小厮，了然浅笑着回了一礼，“恭喜二位，你二人结发我竟不知，回头将贺礼补上。” 小夫妻红了脸，“我二人也是托了公主与驸马的福呢。” 天香懒得再听他们啰嗦，牵起冯素贞的手往庙里走去，“那是当然，要不是这个呆头驸马，你们能有那么多机会见面？” 冯素贞嗔怪的笑了笑，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表达自己小小不满。 “桃儿她们怎么在这，好似特意在等我们。”冯素贞疑惑的一步三回头，看到桃儿将她夫君斜挎的一个包袱递给杏儿。 “桃儿杏儿许久没见，借机会叙叙旧嘛。再说皇陵那么无聊，我这是体恤杏儿。”天香见她狐疑，拉着她紧走几步进了大殿。 两人依次拜了四方诸神，打算转到月神祭坛再行祭拜。 起身回头，却见一男一女迎面而来，二人俱是锦衣玉袍，风采非凡。 这不是老熟人嘛，真巧啊。 天香笑着挥手招呼，“张大哥！” “天香？” 张绍民没想到此地偶遇天香，怔了一怔。 “怎么？张大哥还有别的义妹？”天香手中甘蔗转了几转。 许久未见，她眉间褪去郁郁寡欢，不仅神采奕奕，而且愈发楚楚动人。他心头蓦地一窒，原来冯素贞的陪伴于她竟如绝世良药一般。 在天香甘蔗的威胁下，张绍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殿下说笑了，只是没想到能在京城偶遇。今日一见，殿下身体康健，我也就放心了。” 张绍民虽人在京城，却时时刻刻关注了天香的身体情况。知道天香在冯素贞亲自照料下不到两个月已经大好，也就放下心来，只是一直忙于政事，没机会再去见她。 天香注意到张绍民身边立着一位五十岁上下端庄优雅的女士。 “哦，这是家母，今日正是初一，我陪她过来进进香。”张绍民反应过来，侧身引荐二人。 “参见……”张太夫人款款行礼。 “夫人，免礼，在宫外只唤我东方小姐吧，切不可惊动百姓。” “是，见过东方小姐。” 冯素贞一旁掩嘴笑了，东方小姐？还不如闻臭大侠顺耳。 “嫂夫人，好久不见，辛苦你千里迢迢的来照顾公主，现在看来，可谓立了大功一件啊。兆廷兄他现在怎么样，算命的本事可有长进？” 张绍民对冯素贞拱拱手，和以前一样，不分场合调侃打趣道。 天香和冯素贞俱是一愣。 嫂夫人？ 天香斜着眼睛看了冯素贞一眼，冷哼一声。 冯素贞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回了一礼，“绍民兄，我和兆廷没做成夫妻，这声嫂夫人实在担不起。” 说完，她又和张太夫人互相见了礼。 张绍民一脸震惊，他的印象中，李兆廷和冯素贞那不是确凿无疑的夫妻吗？ “……难以置信，这…从何说起？” 张绍民想着，该不会真是自己一封八百里加急，把这两人好事给搅黄了？ “无从说起……绍民兄，既然太夫人要进香，那先请吧。” 冯素贞与张绍民的交情还没到了说私房话的程度，她言辞冷淡，转移了话题。 “我和家母一会儿在庙里厢房用斋饭，两位小姐赏光一起吧。” 张绍民碰个软钉子，也不以为意，倒是难得遇到天香，他忍不住挽留，想与她多待些时候。 “也好，这些日子里朝廷有什么奇闻异事，张大哥也给我讲讲。一会儿见。” 冯素贞实话实说，天香还算满意，拉起她的手往月神祭坛而去。 因不是中秋，也不是每月十五，月神祭坛处香客寥寥。 天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成了现实，现在回望，与冯素贞相识、相知、相爱，一切种种，如梦如幻。 天香心里从未如此依恋过一个人，她曾以为一剑飘红就是她终极的惦念，可原来，那一丝丝年少轻狂时的萌动，不过只是人生长河中微不足道的浪花。 天香虔诚的向月神祭拜，她贪心的又许下愿望，她要一生一世拥有身边这个人，不愿这段来之不易的真情在某一天化为过眼烟云。 冯素贞陪着天香一起下跪，内心却一片空白，只挺直身子，面色如常平静，没有任何想法愿与月神交流。 ——中秋誓言犹在耳边，她却丝毫未去履行，因此无甚话说。 两人半晌方才起身，天香拉了她的手，笑着道，“你猜猜，我又许了什么愿？” 冯素贞凝视着天香的眼睛，唇角勾出淡淡笑意，“想必与我有关了。” “具体呢？” “难道是……非我不嫁，或者非我不娶？” 冯素贞话音未落，天香的脸就红到了耳朵根——这个妖孽什么都说得出，可真是厚颜！ “不告诉你，否则不灵验了。” “那公主还让我猜。” “答案对不对，我自己知道，只是不能告诉你。” 天香笑得眉眼弯弯，也许刚刚冯素贞说出的正是她自己心底的愿望。 “顽皮。”冯素贞宠溺的嗔道。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约好的厢房，张绍民母子已经等在里面。 四人按照身份分别落座，可天香偏要拉了冯素贞坐在她身边。 “公主。”冯素贞无言的轻轻摇头，尊卑长幼有序，她不愿天香为了她逾矩。 “哼，书呆子。”天香嘴上不服，手上却恋恋不舍的松开，任由冯素贞坐了最下首。 张太夫人是官宦家眷，这当时喧嚣尘上的女驸马她是听说过的。 冯素贞，妙州知府的女儿，为洗涮家族冤屈，乔装改扮考取状元，还娶了皇帝的女儿。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公主非但不怪罪，现在看来竟然感情甚笃。 女驸马这故事，怕是说书先生也编不出来，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面前这两个神态亲密的女子竟会是一对眷侣。 现实总比故事更加离奇诡谲。 ----
第4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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