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你在吗?”房间的灯是暗的,也许她已经睡下。 天香拍拍房门,没有回应,她犹豫一下推门而入,里面空无一人。 天香攥紧了那角裙摆,突然陷入一阵恐慌。她神情恍惚,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打斗之声,挨过去一看,正是那个魂牵梦萦的翩翩身影正在与一人缠斗。 可恶,要不是这个人,我的驸马怎么会半夜不睡觉跑出来? 天香也不管冯素贞对手是谁,咬牙狠狠掷出手中甘蔗。 谁敢欺负她的驸马,谁就是她的敌人! 原本两人势均力敌,专心致志应对对方的招数,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剑飘红被凌空袭来的甘蔗打了个措手不及。 冯素贞回头一看,天香浑身湿淋淋,气喘吁吁扶着一颗古树望向这边。 “天香?”冯素贞顾不得一剑飘红会不会趁机离开,一跃来到天香身旁将她揽住,急道,“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因着怕动静太大惊动到天香,冯素贞特意在远离寝宫的地方才与来人动手。 如此之远的距离,天香的体力又是怎么坚持到这里? 天香一把抓住冯素贞袖口,又冷又气,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唇也泛着青白。 “我以为你走了。”看冯素贞一脸疑惑,她举起手里湿答答的半个衣角,冷声道,“别以为我没听过割袍断席这个典故。” 冯素贞闻言无奈莞尔,她抬手为天香拢了拢散乱的鬓发,擦去她脸上雨水,心疼道,“公主,你这么有学识,就没想过可能是断袖之谊吗?” 天香扬起脸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耳根就爆红了起来,期期艾艾道,“什…么……断…断袖之谊,谁和你一样,成天尽看些奇奇怪怪的书。” 一剑飘红挨了天香不轻不重的一下倒没什么大碍,可转脸看到天香望着冯素贞脉脉含情、深深依恋的神情,便心灰意冷僵立当地。 他觉得,自己贸然上去打个招呼都会是一种打扰。 冯素贞看到天香刹那间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什么断袖之谊?汉哀帝与董贤之间,如何能拿来做她们两个的类比。 冯素贞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收敛神色,开口解释道,“公主,我只是不愿吵醒你,拿这史实做个比喻而已。” 天香公主刚才还心底里雀跃欢欣,似乎是接收到了冯素贞的某种鼓励和暗示,这还没高兴一瞬,就被她又打落到了泥泞里。 “呵呵,冯素贞,不愧状元之才,引经据典,用的真是妙啊。” 天香禁不住扯出一抹冷笑,心底里散发的寒意让她狠狠咬紧的牙根都在打颤。 冯素贞垂首尴尬不已,“公主,确是用错了,你就别打趣我了。” 这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府的落差,再加上冯素贞明明白白退避三舍的态度,直让天香痛彻心扉。 果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这痛楚超乎以往,生理上也有了反应,天香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前衣襟,竟也不能缓解半分。 “天香,你怎么了?!” 冯素贞见她突然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不由得大惊失色。 “闻臭!” 一剑飘红关心则乱,早就忘了自己刚才的立场,上来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天香。 “剑哥哥?” 天香抬头便望见一双温柔关切的眼睛,那大手也比冯素贞的更温暖、更稳健,另人安心。 天香的委屈瞬间爆发,泪水盈眶,泫然欲泣。 “剑哥哥,你怎么才来见我……” 她记得自己起过誓,再不为冯素贞落泪,如今便借着仰头望向一剑飘红,将那点软弱生生逼迫回去。 一剑飘红沉默不语,他看着病容满面又倔强清傲的天香心疼不已,他想对天香说自己来晚了,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说到底他也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心,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 倘若,冯素贞离开之时他没有妄自菲薄,代替张绍民陪伴在天香身边,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那也只是不曾发生的如果的事了。 现在的局面,已经到了他无法收拾的地步。 “……剑哥哥,我心里好难过。” 剑哥哥对她那么温柔,天香绝望的想,自己爱着的人为什么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冷漠狠心的家伙,上一刻还撩拨自己心弦,下一刻就拒人千里之外。 “剑兄,麻烦你与我一起把公主带回寝宫,她身体虚弱,又淋了雨,此处夜寒露重,不宜久留。” 冯素贞跟在高大的剑客身后,不知是喜是悲,天香对一剑飘红的那一句“你怎么才来见我”烫在了她心上,那是嗔怪、期待与喜悦之情的袒露。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 冯素贞考虑的是结果,天香求的是开始是过程,二人相互暗恋,试探吃醋,自然有很多宜嗔宜怒的对手戏,进展不会太快。
第28章 == 冯素贞为天香把了脉就退出房间去准备祛寒的汤药,留下一剑飘红与天香两人独处。 她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天香与一剑飘红其实彼此已有默契,一剑飘红于她而言如同兄长般值得信任托付。 “剑哥哥,之前我找过你,想让你去劫了冯素贞的法场,你为什么不现身?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一剑飘红方才知道天香找他的用意,他垂下眼睑道,“闻臭,我已经不再杀人了。” 天香闻言一愣,她想起来,为了救冯素贞,她打伤了一个依律执行死刑的刽子手。让一剑飘红为了她去再开杀戒,劫法场后亡命天涯,何尝不是她的自私作祟。 “剑哥哥,我当时差点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可我只是…不想让她死。”天香想起当时情形,难免后怕,她发觉一旦与那人联系在一起时,自己总是行差踏错。 一剑飘红心底一声叹息,如果早些把驸马的身份透露给她,她是否就不会泥足深陷,是否她就真的能与自己浪迹天涯,或者可以促成她与张绍民的姻缘? “闻臭,你还记得,我让你多与张绍民相处吗?” 天香凝神回想一下,“似乎有些印象。” “我的话,你最终还是当了耳旁风。”一剑飘红无奈的笑了笑,天香从来是自行其是,率性自由。 天香聪颖通透,只这两句话就让她眼睛里的温度渐渐冷了下去。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驸马身份,一直以来,你们都联合起来瞒着我。” “……驸马,自有苦衷。” 一剑飘红自始至终对驸马的身份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倘若驸马选择不坦白,他自然不会干涉。 “所以你眼睁睁看着我”天香艰难的张了张口,喑哑道,“……爱上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一剑飘红不为自己辩解,倒是袒护了冯素贞,“驸马一直在为你打算,是她说服我带你离开,可惜……”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又回到了她身边?” 天香苦笑一下,原来自己早就被冯素贞推出去过一次。 “那她为什么不在那时候对我说实话呢?”她好像是在问一剑飘红,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冯素贞知道自己回公主府后一句责问的话语都没有,反而愈发给她一种伉俪情深的错觉? 一剑飘红无法给她一个信服的解释,只能选择无条件信任冯素贞,“在合适的时机,她自然会亲自告诉你。” “什么时候,十年?还是二十年?” 如果不是欲仙帮来寻仇,她还蒙在鼓里。 一剑飘红心底叹息一声,该回答这个问题的明明应该是另一个人。 “闻臭,我问你,你后不后悔知道了驸马的真实身份?” 一剑飘红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也许潜意识告诉他,天香如果后悔,那隐瞒驸马身份的责任便不那么沉重。 天香注视着他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个粗犷的冷血杀手竟然能洞悉她细微的情感变化,而这个问题教她如何回答? 若说她不后悔,可庙堂之上少了栋梁之材不说,她爱着的人也离她而去,如今两人都只落得孑然一身;若说她后悔,难道自己甘愿日日独守空闺,对着一个本不存在的人付出真心而得不到回应? “事已至此,何必多此一问。” 天香移开视线,最终回避了这个对她而言过于尖锐的问题,怎么回答都不能表达她的本心。 ——驸马主动坦白求得自己谅解,两人得以朝朝暮暮,驸马得以施展所学,才是她真正所愿。 可这一问,令天香谅解了一剑飘红在驸马身份上的无所作为。 “剑哥哥,刚才你们为什么交起手来?” “我本来只是看看你,她却要留我下来。” 握着甘蔗的手指发了白,天香黯然问道,“她不惜与你动手也偏要留你下来,存了什么心思?” “闻臭,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 一剑飘红温和的看着她,有些事,他只能点到为止。 “没错,今天我才真正了解了她,”天之骄女黯然一笑,失去了所有灵动的颜色,“这是她第二次,将我推给你。” 一剑飘红被她眉宇间的哀伤神情触动,有一刹那理解了冯素贞的苦心。 他上前一步,“闻臭,你不快乐,不如随我离开这里,好过这笼中鸟,池中鱼。” 天香闻言一怔,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喜的是一剑飘红对自己真心不二,怒的是这话根本不像他的言辞习惯,于是这真心便打了折扣。 盯着一剑飘红的眼睛,天香公主自有天家的威仪,她一字一顿问道,“这可是冯素贞教你说的。” 冷面剑客难得主动,可天香眼里的温度逼得他后退两步,回到他应该站的位置上去。 自己何时成了冯素贞的共犯? 一剑飘红摇一摇头,随后二人便沉默以对。 天香知道自己是冤枉了他,她带着歉意注视着这个在自己青春年少时心向往之的人。 许久后才道,“剑哥哥,我再也不想出宫了。” 心里住进那个人,因此她在何处,何处便是归乡;倘若没有那个人,身处何处又有什么区别。 努力过后,一剑飘红再无遗憾,他的心里一松,确定自己没什么羁留在此的必要,“我走了,闻臭,你要保重身体。” 天香并不挽留,她缓缓起身,一副送客的架势,只略带着遗憾问道,“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会,只要你需要我。”一剑飘红铁汉柔情,对闻臭一如既往,有求必应。 “谢谢你,剑哥哥。” “你我兄妹,无须客气。” 一剑飘红转身走到房门口,突然停下脚步,“闻臭,有些事情,无法实现就不要太过执着,否则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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