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推门的手僵在半空,她点了点头,幅度很小,但红苕看见了。 红苕试探着问:“白姑娘……是和教主吵架了么?” 白芒抿唇,肩膀一下子耷拉下去:“……嗯。” “白姑娘不介意的话,不若和我说说?”红苕走近一步,轻柔道,“自上山那天起,我便将白姑娘当做半个妹妹看了,白姑娘心情不好,我看着心里也难受。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或许……能帮上一二。” 听着红苕关切的声音,白芒差点抑制不住委屈酸涩哭出声,最终她只是眼角湿润一瞬,还未被红苕看见,那一丝泪滴就不见了。 她只在桃羽面前哭过。 白芒走在红苕身侧。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教中一片寂静,只有山中草木虫鸟声,和她们的脚步声。 不知不觉,二人又走到山顶处,在山崖边坐下。 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 白芒双手撑着下巴,望着月亮发呆,她每次想开口,心里就有一种戚戚地恐惧感,让她不敢说出口。红苕在一旁温柔地等候,没有出声。 许久,直到心里那丝恐惧彻底消散,白芒才轻声道:“……她不喜欢我。” 白芒用的是肯定句。 像是说给红苕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红苕轻轻眨眼:“白姑娘为何这样想?” 白芒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声音细弱蚊蝇:“我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的,只是一时说不出来。 红苕又问:“依白姑娘所见,什么是喜欢?” 白芒思索道:“就是……她不在的时候会想她,见她和别人在一起时会吃醋,她若不在意我,我便觉得难受。想对她好,想把心都给她,什么都给她。” “想要她更在乎我一点。” “想在她的眼中看见我的倒影。”不知不觉,白芒又呈蜷缩是姿势,双手抱紧膝盖,“想要……被她看见。” 她口中所说,是她对喜欢的理解,又何尝不是她对桃羽的期许? 白芒埋头,弱弱道:“这些情绪……她从未对我有过。” “别说喜欢了。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红苕认真听着,安静片刻才轻轻道:“白姑娘,或许每个人对‘喜欢’二字的理解不同,我也无法断定教主她是否喜欢你。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很在乎你。非常、非常在乎你。” “白姑娘是觉着教主太忙,忽视了你?”红苕问。 白芒点头:“……嗯。” 白芒侧过脑袋,枕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红苕。她的睫毛轻轻颤,盖过漆黑的眼珠。 红苕继续道:“教主情绪淡漠,但教中谁都看得出来,教主她对白姑娘你,和对其余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她生气的时候,只有白姑娘你哄得了她。” “或许白姑娘你自己都没注意到,教主每次回教中,只要你在她身侧,她的手一定与你牵在一起——或是揽在你的腰间。教主她总会不经意地靠近你。一个人的语言或许会有假,但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可做不了假。” 白芒微微启唇,一个又一个被她忽视过的细节浮上脑海。 的确如红苕所说,桃羽待她是不一样的,无关白魔令。只是,她仍然觉得迷惘,在身边养只猫猫狗狗,养几年也得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教主她生性淡漠,而白姑娘你又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你们又没有沟通的时候,不误会才怪了。”红苕看出白芒的迷惘,轻柔笑着摇摇头,“白姑娘,依我所见,等教主回来了,你便找个时间与她好生聊聊,你们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说清楚,误会自然便解除了。” 白芒回忆片刻,她的确很久、很久没和桃羽好好聊过天了,她迷惘的神色渐渐退去,认真点点头,浅浅笑道:“多谢红苕姐姐提议。” “这便是了,小小年纪的皱着眉头多难看啊。何况你本就长得美,你一笑起来,连我这个女子——还是有妇之妇呢,都觉着心动。白姑娘,往后多笑笑。” 白芒眨眨眼,没有说话,耳根却蔓上浅红。 红苕又道:“白姑娘,我们再来说说喜欢吧。” 白芒道:“红苕姐姐请讲。” 红苕道:“我自幼在风月之所长大,从小便见过各式各样的‘喜欢’,所以我方才说,每个人对喜欢二字的理解都是不同的。但我始终觉得……” “心悦于一个人,应当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的情绪,或许夹杂着自私的占有欲,或是别的什么不好的情绪,但它带给你的,始终只有欢喜才对。因为心悦一人而难过痛苦,是最不应当的事情了,它违背了‘喜欢’的初衷。” 红苕说得很委婉,但白芒听出来了,红苕的意思是在说,她对桃羽的喜欢,或许也没有那么纯粹。 白芒抿紧了唇,红苕说得不错,她的确自私地想要占有桃羽。她隐约感觉这样不对,但现在的她对喜欢的理解,仅止于此。她也不明白。 “白姑娘,”红苕轻轻道,“我想,心悦于一个人,大抵就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枝叶向另一棵树依偎而去,为它遮风挡雨,而不是侵占它的领土,汲取它的养分,将它占为己有。反之,若他人真心心悦于你,也是一样的。” 白芒小声道:“……我不明白。” “没关系。”红苕笑道,“我虽会说这些大道理,但自己也不一定做得到。我今天说的这些话,白姑娘听听就好。不过……” 红苕话锋一转,微微虚起眼眸,神色忽的凌厉起来,白芒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在商都城中傲气十足的红苕姑娘。 红苕轻弹白芒的脑袋,厉声道:“不过白姑娘,要我说,无论喜欢谁,想要真心地被那人喜欢,你首先得学会喜欢自己。而不是只知道付出,成为那人的附庸。” “我以前在翠香楼中,最看不起的,便是那种为了所谓的爱情寻死觅活,连命都不要了的姑娘——啧,傻不傻。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还指望别人把她当回事儿呢?” 红苕这话就说得很不委婉了。 白芒弯起眉眼,丝毫不介意,认真道谢:“我知道了!谢谢红苕姐姐提点。” “阿芍,还有小阿芒,你们两深更半夜在这儿干嘛呢?”王愿正好点着一盏灯笼,从不远处走来,对着红苕气哼哼道,“我在屋里等你半天了,你就在外边跟小阿芒厮混呢?” 红苕轻笑一声,去搂王愿的手臂:“白姑娘心情不好,我陪她说说话。” 王愿扬起脑袋,她倒不是真的生气,红苕出门之前就和她说过,她是去找白芒的。这会儿王愿一猜就猜出来了,桃羽才回家一天就又出去,白芒心情能好得起来就怪了。王愿这是借机和红苕打情骂俏呢。 “阿芒,你也别整天就知道练剑,要么就是操心正事儿,小小年纪的便这般,闷不闷?桃羽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学会给自己找些乐子,这座山看着虽然小,好玩的地方其实多了去了,明日我便带你去游山,好不好?”王愿朝白芒眨眼。 白芒温声道:“谢谢愿愿。” 王愿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又转头朝红苕哼一声,埋怨道:“我看你分明是嫌我不如阿芒漂亮,哼。” “怎会——?”红苕放软了声音,柔丝丝的,去哄王愿,“在我眼中,没有谁比愿愿更漂亮了。” 白芒不着痕迹后退一小步,给二人留出交流的空间。 很快到小屋门口,白芒向她们道过别,却久久没有进屋。她看着二人慢慢远去的背影,歪着脑袋,不自觉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她们就连影子,都是缠在一起的。 两情相悦,真好。 …… 第二日一早,王愿便到白芒房门口,邀她去后山玩了一圈。 初夏的山中风景很好,潺潺流淌的小溪清澈透亮,水是冰凉的,玩热了之后脱下鞋袜挽起裤腿,到小溪中淌一淌,别提有多爽快了。王愿率先跳进水中,每走一步就溅起一个小水花,走远了,她还不忘回头朝白芒招手: “阿芒,你快来!” 白芒跟着王愿下了水,小步走着,看着王愿蹦跳的背影,心中想的却是桃羽。 她和桃羽走过大江南北,行了万里路,却从未和她有过如此闲暇的玩乐时光。她也想和桃羽一起淌水,笑闹着往对方身上泼水花,一路追追赶赶,最后玩累了,就大喇喇躺在溪边晒太阳。 桃羽又一夜未归。 直到又一个清晨,她终于带着两名客卿回到教中,她们忙了一夜,这时精神却很好,三人又在议事堂中聊了许久。 白芒中途经过议事堂,桃羽看见她了,却没有招她进去的意思,白芒便乖乖等在外边。直到桃羽和二人聊完正事,朝她挥挥手,她才小步走进去。 桃羽今天心情仍然不错,脸上带着浅浅的玩味笑容。白芒推测,三天前,桃羽和令两人商量的那件大事,应该是在昨夜就做成了,所以桃羽心情才这么好。 然而两天不见,就算做足了准备,白芒仍然有些不知该怎样面对桃羽。一看见桃羽的笑,她就觉着……惶然不安,不自觉就咬住了唇,咬得惨白。 和桃羽好好聊聊……?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白芒太紧张,连那声“姐姐”都忘了喊。 桃羽没注意到,只是要白芒走近过来,然后闭上眼,熟稔地将脑袋靠在白芒怀中。白芒立马会意,桃羽这是要她替她按摩。 白芒无声轻叹口气,心里什么都还没想,手指就本能地触上去,轻轻托住桃羽的脑袋,十指寻到穴位处,熟稔地摁了上去。 白芒青葱似的手指穿过桃羽的发丝,有规律地按揉的同时,一丝丝内力沿着指尖渡入桃羽的穴位中。不多时,桃羽打个哈欠,身体放松下来,舒适地喟叹一声。 白芒的手指停了一瞬,她抓着桃羽放松的时机,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姐姐,有些话……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来晚了,抱歉 - 感谢在2022-04-1823:26:34~2022-04-2600:1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慵懒的猫4个;兔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角42瓶;阿不列颠疯20瓶;M_狮子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月光 桃羽没有立刻回答白芒的问题,白芒站在她身后,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白芒直觉……桃羽似乎又在想复仇的事儿,没有听她说话。 白芒安静地摁着,过了会儿,轻声重新问了一遍。 这回桃羽听见了,她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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