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她忽然想起心像幻景里的那片海。 “沧澜烟!”她立即搭住沧澜烟施法的手腕,“我想到高兴的事情了!” “什么事?”沧澜烟垂眸问她。 “你可以去我的梦里施法吗?”尹雅问,“卧室毕竟不是深海,我想……看看它们在海里聚集的样子。” “……即便这会让你再次四肢酸痛?”沧澜烟讶然问。 “无所谓啦,反正这两天我都在家休息。”尹雅在她怀里转了个身,抚着后颈的咒,向她露出了请求的目光,“能吗?” 她并没有得到沧澜烟的回答,只觉眼皮渐沉,视线也跟着暗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沧澜烟在耳旁说:“睁眼吧。” 于是尹雅乖乖地睁开了眼睛。 深海的水色昏暗,然而正是由于暗色海水的衬托,那一只只天蓝色的发光水母便显得像一团团云,慵懒又肆意地在水中舒展着自己。 虽然是水母群,颜色却并不仅限于蓝色。尹雅很快就发现了白色和浅橙色的水母,又看到深粉色的水母缓慢旋转着,轻纱状的触须在它们身后舞动,仿佛长长的婚纱拖尾,增添几分浪漫。 水母这种生物,好像天生就带着一种梦幻感,蓬松又柔软,轻盈而自由。 尹雅忍不住向它们伸出手,却被锁链束缚在原地。 正当她想要挣扎时,双手腕部忽然被沧澜烟轻轻捉住。 “不必急于一时。” 沧澜烟说完,不远处的水母们应声游向她们,在尹雅能够得到的地方继续起舞。
第49章 在众多水母的簇拥下, 尹雅怀抱着一只软绵绵的水母,感觉整个人都要飘了。 这真是她可以拥有的美梦吗? 她不由得看向沧澜烟。为她织就美梦的鲛人,此时正慵懒地半靠在灵力构成的水镜椅上, 双腿交叠, 妥妥的女王坐姿, 怀里却也抱着一只粉色水母, 慢条斯理地揉着。 感受到她的目光,沧澜烟抬头问:“有何事?” “谢谢你,沧澜烟!”尹雅提高声音向她道谢, 说完, 自己就不好意思起来, 马上把脸埋进了水母里, 心里满溢着喜悦。 她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身旁的水母依然在海水中自由地游动着,尹雅抬起头,目光不停地追随着它们。 然而就在水母群无意散开,深色的海水重新占据她的视线时, 她却忽然感到一阵落寞, 很快就陷入了不安当中, 目光也不自觉地看向了手腕上的枷锁。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她也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题材的作品。 ——主角在异于现实的世界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最后却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病重昏迷时的南柯一梦。 加上沧澜烟承认了自己并非来源于这个时间的她写的小说, 这些念头就很自然地在她心里扎根。 她忍不住去想, 如果没有沧澜烟的出现, 位于2月22日那个分歧点的她, 究竟会遭遇什么。 她或许会被评论区的骂声批评到自闭,好则只是断更调整心态, 坏则因为崩文而解v锁文,又在短短几天后,顺从地接受母亲为自己找继父的所谓“请求”。 ……然后呢?还会有怎样的未来在等着她? 尹雅不敢细想,抚着水母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力道,十指紧紧地陷入绵软当中。 她真的很怕啊。 越是发现自己对沧澜烟的感情开始升温,她越怕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遭遇不幸后做的一个美梦。 如果没有沧澜烟的陪伴,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未来。 她就连对着沧澜烟都不敢说出心结,谁也没法将她从这困境中解救,不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岑想,还是在那之后一直对她抱有愧疚的母亲。 “怎么了?” 面前的水母群乖顺地分开,沧澜烟踏着海水走到她面前,眉头微蹙,“你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喜悦了。”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尹雅低声说,“一些……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想起的事情。” “但说无妨。”沧澜烟绕到她身后,顺势给了她一个拥抱。 雪色的发丝在水中散开,有丝缕在她的颈部滑过,令她心中一酥,下意识扶上沧澜烟的胳膊,只觉强烈的安心竟然压过了快要将她击溃的迷惘。 于是她一点一点说出了自己最担心发生的事情。 随着这些心底话出口,她又感到担忧正在自动剥离,似乎只要她愿意对沧澜烟敞开心扉,就没有什么烦恼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沧澜烟的族人那么惧怕她,却还愿意向她倾吐心声。 “你怀疑现下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场梦么?”听完,沧澜烟问。 “听起来是不是很荒唐?”尹雅苦笑,“我一个在这里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居然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个梦。” “倒也算不上荒唐。”沧澜烟却摇头,“我活了快两千年,方知自己不过是他人笔下的一个人物。” “但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知道她在试图安慰自己,尹雅还是摇头,“你这么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想到解决的办法,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没有灵力,能做到的事也很少……” “那又如何?”沧澜烟反问。 “我只是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梦,醒来以后我一定会很崩溃吧。”尹雅低下头,“你想啊,另一个世界的我在那种情况下,就连写完一个故事也做不到,还能做到什么呢?” “尹雅。” 忽然被沧澜烟用严厉的语气叫了名字,尹雅一哆嗦,短促地“啊”了一声。 “你以为我是怎么变强大的?”沧澜烟依然拥抱着她,依然凑在她耳畔说话,然而她的声音却含着怒意,“我似你这般年纪时,还只会在深海和水母说话,每天都想着法子躲开诸位长老的监视,去深海以外的地方肆意游玩。” “对不起!”写下这些“悲惨过往”的尹雅下意识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 “无论那些过往是真是假,一时的弱小、贪玩、迷茫都不能代表什么。”沧澜烟打断话,“只要你还活着,即便失去全部的退路,亦有一日能够从容面对那些你以为做不到的事。” 尹雅瞪大了眼睛。 是了,没有人比沧澜烟更清楚何为“成长”,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沧澜烟的成长经过。 沧澜烟刚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这世上能够庇护她的所有长辈。可她既不会死,也不能弃族人不顾,所以才会剥离七情六欲,逼着自己去面对从未接触过的一切。 “即便这里当真是一场梦,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族,既没法破开时空,亦不能脱离梦境。”沧澜烟说,“你唯一能做的,只是想方设法活下去。” “没想到你会认真地和我说这些。”尹雅忍不住感慨,“我以为你会嘲笑我……” “在你心里,我竟是喜欢嘲笑弱者的人么?”沧澜烟的语气缓下来,声音里带着无奈。 “你确实不止一次说过我弱小了。”尹雅小声说,“不过你说得都对,越弱小,能做到的事情就越少,我也该学着让自己变得强一点。” 见她再次看向那些锁链,沧澜烟淡淡地提醒道:“我也说过,不必急于一时。弱者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不必做勉强自己的事。” 说话时,她已动起手指,那些梦幻而迷人的水母纷纷变回灵力,消失在深海。 “放松够了就回去吧。”她说,“待得越久,留下的酸痛越强烈。” 尹雅乖乖地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下一秒就带着这些美好的记忆脱离了“鲛人欢”的梦境。 还没睁眼,她就感觉四肢酸痛难耐,浑身无力,加上小腹也开始胀痛,忍不住低呜出声。 “沧澜烟……”她虚弱地喃喃。 “很难受么?”熟悉的声音很快回应了她。 尹雅应了声,睁开眼睛,看到顶灯已经打开,忍不住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黄昏刚过。”沧澜烟回答时,伸手为她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 她臂钏与手环之间的铜链发出轻微的声响,看得尹雅恍惚一瞬,回过神后,才想起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发现已经到晚饭的时间了,侧过身就要坐起来,结果连胳膊都使不上劲,脚也没什么力气。 “短时间内反复进入‘鲛人欢’的梦境,便会这样。”沧澜烟坐在一旁解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渡些灵力缓解。” 尹雅求之不得,但她很快就想到沧澜烟不能主动触碰自己,于是焦急地问:“我该怎么做?” “握住我的手。”沧澜烟把手伸到她面前。 尹雅马上握住她的四根手指,随后又听她说:“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于是尹雅又用指尖轻轻分开她的指缝,再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去,顺势让掌心也贴了上去。 沧澜烟的手仍然是冷的,让她有一种在触碰冰的感觉。 但这种冷又在她身体的可接受范围内,因而只是在最初短暂的一激灵后,她就紧紧扣住了沧澜烟的手背,并用另一只手把沧澜烟的手指一根一根扣到自己的手背上。 “这样就行了吗?”做完这一切,她问。 沧澜烟点头,“我先尝试一番。” 她话音刚落,尹雅就感到掌心一热,似乎有暖流正往皮肤里钻,很快就来到了酸痛的腕部。 用不了太久,酸痛就消失了,暖流继续往上走。 尹雅甚至已经能感觉暖流来到了自己的肩膀,然而就在这时,沧澜烟却沉声说:“不行,你的规则禁止我的灵力进入躯干部分。” 所谓“躯干”,就是除了头、颈和四肢以外的躯体部分。 尹雅想到自己写下这个禁令时,的确是怕沧澜烟用灵力对自己的五脏六腑做些什么,又怕单限制五脏六腑还不够,于是干脆直接写了个总体。 目前规则还无法删改,懊悔已经来不及,她只能求助于沧澜烟:“那该怎么办?” “一处处来吧。”沧澜烟回答。 尹雅刚应了声“好”,瞬间就想起脚踝也是酸痛的——梦里被锁住的鱼尾,在梦外对应的当然就是她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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