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变化这么大?头鸟一死,难道这些八哥忽然就变成了寻常的鸟,兀自觅食了? 她狐疑地盯着那只鸟,又见另外几只也飞了下来,几只鸟脸对着脸,互相歪了歪小脑袋,突然间几只鸟同时啄向地面,鸟喙一叼,拽起个什么东西。 同时地面下传出嘎拉拉的齿轮转动声,顾弦望心头一紧,霎时感觉出脚下的震动,几十根尖利的铁钎子猛然从水泽中刺出,那铁钎成排密布,人若倒下便会同时被两根刺穿,顾弦望动作已然很快了,但还是猝不及防地被铁钎穿破鞋地刺出一道伤口。 牛筋底侧面直接被洞穿了半个孔洞,连带撕开她的硬壳长裤,在整条腿上划出道半厘米深的血痕,铁钎子及腰高,若不是她恰好重心偏移,这一次怕是要伤到脏腑。 惊叫声传来,顾弦望忍着痛看过去,见龙黎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拽着叶蝉的后领子,叶蝉整个人后仰如弯弓,险些要倒向身前的铁钎尖端。 为了拽她,龙黎身后的包背直接被铁钎子扎透了,她快速脱下肩带,将背包拉起来,顾不上检查,隼目一扫,厉声道:“绕着铁钎走田字!” 什么意思? 顾弦望还没想明白,呼呼的风声已经舞了起来,侧面几棵高壮的树木枝叶颤动,如撞锤般的粗大树棍已经荡了过来。 萨拉惊叫一声:“卧槽!” 忙闪到两条铁钎中间,四根直径半尺左右的粗木桩顺着铁钎横排的空隙扫来,从左至右的功夫,前方又有四根同样的尖头木桩子以同样频率迎面撞来,纵横交叉间,两道木桩各有五秒左右的间隙,只听着风声如犼,几人狼狈地绕着铁钎子左右避让。 这陷阱设置得何其歹毒,铁钎子及腰高,而木桩离地距离正好能砸进一般人的腰胯,就算能躲过铁钎子,只要反应稍微慢一步,即便是蹲身下来,一样会被木桩砸飞出去。 片刻那木桩子惯性消减,速度一慢,两个方向的木桩彼此对撞,冲击力也很惊人,无序的摆动间发出咚咚的响声,四人连忙趴下去,也顾不得枯叶层下的脏水洼了,顺着铁钎的边线,匍匐出去。 四下鸟群落在树枝上,个个拍打着翅膀,嘎嘎乱叫,和特么看戏似的,在嘲笑她们活该。 终于爬出铁钎阵,四人坐在地上一阵喘息,叶蝉虽然战斗力最弱,但简直狗屎运爆棚,蝇子蛊没咬着她,八哥群也绕着她飞,这么要命的铁钎木桩阵,愣是被龙黎连拉带拽给拖出来了。 再看顾弦望,现在连祭坛的边都还摸到,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没一块好皮了,身上黑一道红一道,新伤旧伤筋骨伤,伤上加伤。 她腿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又被方才的脏水坑裹上了泥,几乎可以想见有多少细菌病毒同时在滋生。 龙黎看见了她的伤,从包里拿出剩下一点伏特加,蹲到边上,“得洗一洗,这里的泥水太脏了。” 顾弦望垂着头,瞥了一眼她的手背,之前被蛊婆子咬的伤口已经好全了,光滑如初,只是左手上还绑着之前的绷带,有点滑稽,也有点多此一举。 萨拉叫道:“姓龙的,你有没有良心,我后背上还有一个洞呢!” 龙黎头也不抬:“别装,你自己随身装着药。” 嘁,被了解太多可真没意思,她就是惜命,怎么了? 萨拉翻了翻,从自己外套内夹袋里取出一包杀菌止血粉,丢给叶蝉,“喂,帮我撒一下。” 叶蝉:???我和你很熟吗? 龙黎从上至下顺着一点点洒下伏特加,将泥水冲落,到小腿下方时,她稍微一顿,见一条蚂蟥已经钻进伤口里,吸得整个身子都膨胀了。 顾弦望也看见了,龙黎正想拿火机来燎,手刚靠近,那只蚂蟥却突然自己掉了下去,身子在泥水里滚了滚,很快就化成了黑水。 顾弦望一怔,觉得自己嗓子发紧,目光盯着自己腿,不知该怎么解释。 龙黎没作声,仍旧用火机在她腿侧稍微一燎,像是走了个过场,然后接着用伏特加冲完伤口。 绷带不多了,缠完她大腿上的口子,小腿就只能敞着。 龙黎想了想,将自己手上的绷带散下来,又给她缠上。 “放心,是干净的。”她说。 顾弦望抿着唇,微微点头。 很奇怪,她们停下来后,鸟群也停了下来,连四周的呼吼声都不知何时听不见了。 林子里异乎寻常的安静。 歇过一口气,几个人分别喝了点水,萨拉问:“怎么办?还往他们那边走吗?算算时间,老狐狸该死也好死透了吧?” 顾弦望觑着远处交头接耳的鸟群,心里很乱,从今早的遭遇来看,她似乎只是吸引蛊虫,像是这些黑羽八哥,尽管也受山民饲训,凶猛有余,大体上却还是普通动物,也像昨天的毒蚂蚁和蟒蛇,攻击对象并不局限于她。 也就是说,禁婆骨的异香会吸引的对象是有固定范围的。 但这个范围究竟如何判定,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猜测出来。 龙黎并未急于回答是走是留的问题,反而道:“你们还记得溶洞洞口处的那张壁画么?” “啥?”萨拉懵了。 “壁画?”顾弦望微微蹙眉,这个她可太熟悉了,她没日没夜看着那张壁画的照片,几乎刻在了骨子里,“那张打猎祭祀图么?” 龙黎微一颔首,用手背扫开一片叶层,用石块在松软的土地上划出一条平直的线。 石尖点在线的中心,“这是我们发现青铜板的地方。” 随即在中心的正下方落下一点,“这是溶洞的出口。” 在出口右侧与中心对角线底部,她画出一个矩阵,“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铁钎阵。”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望了一眼天色,这里林木相对稀疏,是一片空地,可见高高的崖顶上,已经有淡淡的晨光熹微。 随即她手臂平直向上,在矩阵正上方点出两点,“这应该老狗和查克最开始的位置。” 画完,她说:“看出什么了么?” 萨拉无语:“除了点就是线,能看出什么?看出来我们离着老狐狸还很远呗。” 龙黎看了一眼顾弦望,“如果在加上林间石人的分布。”她在中心线顶端连着老狗查克的点位画上一条平行线,又在她们的矩阵与老狗查克间画了一条竖线。 顾弦望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这个图越画越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倒是叶蝉一拍手,认出来了:“这是不是半边洛书啊?” “啥?” “河图洛书啊,你没看过啊?也叫龟书,反正是什么周易八卦一类的,说是阴阳五行术数的源头。啧,我说你没事也多去看看书好吧,学习使人明智。” 顾弦望反应过来,洛书,她曾经在师父的房间里看见过挂图,“但这和溶洞里的壁画有什么关联?” 龙黎耐心地指着整幅图说:“围猎。溶洞中所刻画的是一副围猎后用猎物祭祀祖树的记录。在古时狩猎是军事大典,不论是在皇家亦或是对于氏族而言,都不仅在于觅食这单一作用,还有更大的象征意义。” “演兵、礼祀、悦神。” “这幅图看似洛书,其实更像一方棋谱。古称围棋为河洛,对弈围棋,亦有围猎一说。” 说着,她的视线落到远处枝丫上的鸟群中,“围棋分黑白双子,因黑子似乌鸦,白子如白鹭,所以,棋子也被称为——乌鹭。” 第32章 驱赶 “哦, So?”萨拉一挑眉。 叶蝉眼珠子转了转,琢磨出一点意思来,“所以, 这个天坑其实是一座棋盘, 我们都是棋盘里的棋子?围猎图也不是纪实,而是预言?不至于吧, 这是不是显得略微离谱了点儿。” 预言吗? 顾弦望不这么想:“未必是预言,这里的陷阱年代久远,但保养得却很精细,还有那些鸟,想要训练也并不容易。如果只是想要保护金矿的话,我想溶洞里的那些东西就已经足够用了, 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功夫改造天坑?” 她想了想, 接着道:“如果改造天坑的是古人, 进一步说,是那些迁徙过来的巫族人,他们从哪来的那么多铁器?即便说他们有开采铁矿, 自行冶炼的能力, 他们有蛊、有钱、有地理位置的优势,还怕什么?” 萨拉一眼瞟来, 莫名地嗤笑了一声。 顾弦望蹙眉道:“你笑什么?” 萨拉耸耸肩:“没什么,想笑就笑咯。羡慕你, 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莽上来, 这就叫什么?无知者无畏吧。” 她这话直戳顾弦望的痛点, 既轻蔑又鄙夷, 让人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顾弦望道:“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你知道些什么, 大可以直说,没必要阴阳怪气。恶心我,也不会有人给你发奖金。” 萨拉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可与你分享的。哦,硬要说的话,倒也有。” 她挑衅似的凑近,一手遮唇,盯着顾弦望用微弱的气声讽刺道:“跟紧龙队,小命不废。” 顾弦望:“……” 叶蝉不明就里:“你俩说啥呢?神神秘秘的。” 龙黎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中,片刻后突然说:“金矿只是幌子,天坑祭坛才是他们真正要守卫之处。只有进入祭坛,才能知晓他们的敌人是谁。” 顾弦望看过去,龙黎的眼神仍旧显得有些悠远,似乎还未彻底回神。 她前后两句话差出了十万八千里,不知其中的逻辑是怎么在她脑海中贯通的,但顾弦望隐隐的却也在其中感觉到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敌人,谁是那个敌人?难道是为了阻挡前来追杀蚩尤残兵的黄帝部属吗? 不太可能,就算有再深的恩怨,几千年的时光过去了,黄帝蚩尤早已作古,这些夜郎旧民为什么还要维护机关呢?只是出于氏族的教诲吗? 还是,几千年来,仍旧存在着所谓的’敌人‘,曾来进犯? 正思索间,远处林子里猝然传出两道哧哧的火芯腾空声,随即一条扎眼的光带在半空炸开,烟气四散。 见红色信号弹,萨拉一怔:“妈的,老狐狸已经拿到东西了?”低头又一看表,这时间也不对啊,从遇险到绝处逢生,效率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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