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和自己的身体争夺使用权,庄迟用力闭上了眼睛,并默默向后退开两大步。只是顾溪眠没有要坐的意思,她就也不好意思坐下,只站着问道:“怎……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开口就磕巴,完全暴露出她此刻没什么余裕的事实来。庄迟懊恼地咬咬自己的舌尖,听到顾溪眠轻声道:“……不用紧张,我就是有几句话想说。” “对不起。” 上来就是道歉,顾溪眠向她低下头,语气放的郑重:“不管怎么说,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这场无妄之灾,所以无论如何都是该向你道歉的。” “对不起,我……太轻率了。”顾溪眠低声说着,微微攥紧了手,“……如果不是我轻率地应了邀约,就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之前把剧情看的太轻了,本来应该能更早想到这样的可能性的,我那时……” ……把剧情看的太轻了。庄迟无声地复述一遍,说不清心头是什么心情。也是,这桩事这么离奇又闹得这么大,顾溪眠会认为这是剧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 不管怎么说,顾溪眠会提起注意是件好事,不然她真的保持着“明知不对劲却因为想看后续而故意往里跳”这种心态可不好。她轻叹了口气,先回应道:“……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了,抬起头来吧。” 见顾溪眠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样子,庄迟抢在她之前说道:“我话先说在前面,你不要去想为此要给我什么高额的补偿这种事,物质上和精神上都是。还有你之前在医院说的那句话、也不要再提了,你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的。” 顾溪眠一怔,欲言又止地停下来。庄迟心下了然,又叹道:“……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和我都很清楚,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下、我们做出的已经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了。我只是差了点儿运气而已,和你没有关系,顾溪眠,你……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庄迟说的是对的。顾溪眠想。她们当初那样做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 而她同样清楚,这个结论能够成立,是建立在庄迟绝不会丢下她的基础上。 如果庄迟不出去把人引走,最后的结果大约就是她们两个一起被莉莉捉住。对顾溪眠来说是这样,但对于庄迟来说,她分明是还有着“丢下顾溪眠独自逃走”的选项的,极大概率可以全身而退,也就不用再吃那样的苦头。 顾溪眠从来都是个很理智的人,她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做出各种选择,很容易判断出最“正确”的道路是哪条。这次也不例外,在那个闭塞的小房间里,面临抉择的时候,顾溪眠的理智一如既往地运作着,她和过去经历过的每一次一样遵循着理智做出选择,招致这个结果。 但庄迟不是这样。她没有选对她来说最好的那条路。 所以顾溪眠会耿耿于怀。她有时候也会去想或许这就是庄迟的人物设定或者剧情安排使然,但在她终于救出庄迟、然后看向庄迟的每一刻,顾溪眠都会觉得: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设定的缘故呢……怎么可能呢。 很罕见的,顾溪眠没办法把这份心情好好地表达出来。即使鼓起勇气在深夜来到庄迟的房间,开口道了歉之后却仍是颠三倒四的,就是说不到正题上。和在医院的时候很像,顾溪眠说出那句话时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难说她那时是真的在想着要负起责任还是旁的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如今再想起来,也并没有带着悔意。 但是被庄迟拒绝了。顾溪眠想。她现在的心情又该怎么形容呢,能够理解庄迟话里的意思,也很清楚对方是在为自己考虑才会这样说,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习惯被拒绝的滋味儿还是怎么样,心头却始终无法如期的明澈起来。真奇怪,和庄迟扯上关系的时候,顾溪眠好像总是搞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顾溪眠从来都不喜欢欠别人的账。而庄迟把她想提的补偿措施都堵回来,她也只能想其他办法。 “……好吧,”顾溪眠妥协道,“那就不提补偿的事了。” 不做补偿,只做一个等价交换好了。 既然庄迟在理智和她之间选了她,那从今以后,顾溪眠也会把庄迟凌驾于理智之上,这会是任谁来了都挑不出毛病的等价交换。
第52章 [VIP] 第五十二章 一夜无梦。 感觉好久都没睡过这么安心的觉了, 庄迟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在她被关着的那几天里,她基本都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会醒过来,每晚都只能强迫自己入睡, 确实给精神上造成了一些负担。 好在现在已经无需再担心了。庄迟想着翻身坐起,又在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顾溪眠家里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得有点晚了, 她这个客人还真是做的挺惬意的。 顾溪眠昨晚来找她似乎就是想对她道个歉, 并且意外很乖地接受了庄迟的那番话, 没有多做坚持, 让庄迟放下心来。她想着这样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未来一片光明, 挺开心地洗漱完, 换好衣服下了楼。 而顾溪眠正在楼下餐桌旁坐着,一派悠闲地吃着饭, 也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见她从楼梯上走下来便向她露出笑容:“你醒了,睡得还好吗?先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就安排管家给庄迟上了一份和她相同的餐食, 顾溪眠看看仍没坐下来的庄迟,半挑起眉:“要我帮你拉开椅子吗?” ……那就更不好意思了。庄迟默默自己把椅子拉开, 乖乖吃起饭来。 “不用着急, 反正就算你今天上午有课, 现在也已经赶不上了, 就跟我一起翘课吧。”将翘课的事说的气定神闲, 顾溪眠继续说明现状, “而且、我们今天去学校之后一定会有很多事要做吧,比如跟各种人见面之类的……也不能保证警察局那边不会再找我们,我昨天还差点就要被拘留了——你要糖吗?” 说到一半示意地看向庄迟的咖啡, 庄迟现在哪有心思管咖啡加不加糖的事,急忙顺着顾溪眠未尽的话问:“拘留?你?为什么?” “……因为那位公主殿下主张我对她造成了故意人身伤害吧。”顾溪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也不算她冤枉我,我本来就是抱着那个目的去的。” 尚还没听说过昨晚顾溪眠做了什么的庄迟大为震惊,一时间饭也顾不上吃了,先将昨天的事从头到尾地向顾溪眠问了一遍,听完之后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和她比起来,当事人顾溪眠看起来倒轻松许多,还反过来安慰庄迟,“没事的,如果那个小公主咬死要把我拖下水的话,就让她去做好了,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庄迟心头沉沉,到此时才开始后怕:“你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也不算是很危险吧,毕竟我那时候知道很快就会有警察来了。”顾溪眠看看仍微蹙着眉的庄迟,话锋一转,“……小鹰去你那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腺体的事呢?” 不知道这件事和刚才的话题有什么联系,庄迟本想老实地回答说“觉得那时候说了也没什么用”的,但看着顾溪眠莫名认真的表情又觉得说不出口,最终只说道:“那时候房间里有监控,担心说的话多了会被发现。” “监控……”顾溪眠眸光一暗,轻声道,“她一直在看着你吗?” “……有空的时候会看吧。”庄迟回道,看看顾溪眠越发冷下去的面色,斟酌着补充道,“不过除了用信息素那次之外、也没实际做过什么更奇怪的事……但是也不知道你的校服外套是什么时候被她拿走的,难道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进过我的屋子吗……” 是的,在离开别墅的时候没能把顾溪眠的校服外套一起带走,庄迟打开柜子的时候看到里面是空的,把她吓了一跳,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当时也不是能让她去其他地方仔细翻找的场合,她只好先带着疑问离开了那里。 “等警察的说法吧,反正都有监控了,现成的证据。”顾溪眠将筷子放下,和碗沿碰出清脆一声响,“……她要是真的做过这种事……” 喃喃的声音很轻,却沁着股危险的寒意。庄迟抬起头听出一些言外之意,抬头对顾溪眠安抚地笑笑:“有警察处理呢,没事的。” 已经过去的事,她有心想让顾溪眠不要多想,更不要再去做些危险的事。她想着要换个话题,眼神游移间突然被放在大厅角落里的懒人沙发吸引住,具体来说,应该是被沙发上的东西吸引了。 “……Kuma?” 懒懒瘫在那里的怎么看都是她曾经在社团招新上穿过的那身抱抱熊玩偶服,从胸口的屏幕就能直接锁定身份。庄迟当初假扮顾溪眠的时候把它留在了顾溪眠那里,但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被还给心研社了才对啊,她有点困惑地向顾溪眠看去,却见这人也微微一怔,旋即眼神稍显躲闪地垂下去。 “本来是要还给心研社的,”顾溪眠难得显出几分迟疑,“然后……” 她确实是去还了。彼时心研社的成员们正为庄迟失联而着急,从顾溪眠这里得知出了那样的事之后更是大为担忧,一个个都失去了摆摊的心思。顾溪眠那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只沉默着将玩偶服递过去,眼神空空落在那块小屏幕上,脑中满是它曾经亮起来的样子,她三种颜色都见过,现在却只剩一片黑沉沉。 原本正要接过玩偶服的社长大概是注意到了她这副样子,也不知是经过了怎样一番思考,总之顾溪眠听到她犹豫着问道:‘……你想留着它吗?’ 就这么鬼使神差的,顾溪眠把Kuma的玩偶服买了下来。尽管社长再三表示“反正它过了招新日之后也用不到了不用给什么钱”,她也依然给出了远超玩偶服真实价值的报酬。在找不到庄迟的那几天里,顾溪眠在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摸着黑到它身边坐下,把空荡荡的玩偶服揽进怀里,闭上眼恍惚间就能回想起曾经那个暖洋洋的拥抱。 但这些话她似乎没办法对庄迟说出口,任顾溪眠怎么组织语言都无济于事。顾溪眠自己也觉得困惑,说一句“看着它就会想起你”这样的话不是很简单吗,她之前向来乐于对庄迟说些这样逗她的话,也喜欢看庄迟为此而不知所措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说不出口,像是喉咙里有什么在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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