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厚的手掌搭在米来的肩上, 沉声问她:“凤景的人干的?” 米来慌张的搭了一下他的手腕,“舅, 这事儿你别管,我自己能解决。” 李强皱着眉头看米来紧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他歪了下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把米来的手抬了起来, 认认真真的看了她的掌心,手指点在指端下方的老茧上问她:“你拿什么解决?” 米来抬眼看阿丽。 阿丽还是那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松弛,她一手一个的握在舅甥俩人的手腕, 暗自用了劲儿分开之后才说:“孩子大了不由娘,你不让她自己闯一闯,那还不如把她从北院儿调回来到你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李强偏头:“那是一样的吗?她才多大?刚从高中辍学。上学的时候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 自己去北院儿呆了两个月身上就总是带着伤,我对不起老太太都。” 阿丽收回手问他:“那你想怎么办?打回去?用豪庭的人?被抓怎么办?” 李强瞪着眼睛看她, 最后沉下眉眼,“那也得跟他们干,还能让他们凤景的骑在头上拉屎了?”说完了话, 就要转身离开。 米来喊他:“李强,我这样子没办法见我奶奶,今晚你先帮我照顾一晚吧,我送路婳浓回家,一个高中学生成天在医院里待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李强转过头看她, 沉默了半分钟后, 他眯起眼睛问:“过了今晚, 明天我可能就换了个想法。你确定要我今晚呆在这儿?” 米来点头,“确定。” 阿丽靠在墙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美甲发呆。 李强挫败的点头,走过米来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他进了病房,对着路婳浓向门外指了指。 路婳浓再三叮嘱他不要给奶奶喂水之后才穿上外套起身。 刚到病房门口,路婳浓就狠推了米来的肩膀一下。 她气呼呼的往电梯那儿走,米来见状立刻朝阿丽摆了下手后紧紧跟上。 医院电梯就没有空闲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满满一箱的人。 人们挤着挨着,匆匆亦或者麻木。 每次电梯开门,都会有人问这电梯是上的还是下的。 路婳浓站在箱体的最里面,米来护在她身边。 等电梯开门,人们像金枪鱼罐头一样陆陆续续的往出蹭。 路婳浓转身问米来:“赚钱是这么难的吗?” 米来笑:“不难啊。” 路婳浓继续冷着脸往外走,走到医院下的公交车站时,米来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口:“打车回,我送你。” “打车要多少钱?公交多少钱?”路婳浓问。 米来拧起眉头看她:“你省这十块二十块的对我来说没用。” “那你说,怎么对你才有用?”路婳浓红着眼睛问她。 这话问住了米来。 怎么对她来说有用? 米来垂着头踢了下路边的石子儿,“你病好了,顺利上清北,对我来说最有用。” 片刻的沉寂。 路婳浓伸出手去拽米来身上的脏衣服,她用手扑了扑,没什么大用。 那泥沙干了,早就牢牢的挂在衣料里了。 她又使劲儿的拍了拍,那脏东西开始结成块儿的往下掉。 米来抓她的手腕,“先送你回家,我回去换一身衣服就好了。” 路婳浓不听,她坚持蹲下身,扑掉米来裤腿上的泥沙。 等那裤脚也让她觉得能看过眼儿之后,她才重新站起身。 路婳浓突然说:“我送你吧。” 米来看回去。 路婳浓又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米来手足无措的抠自己的牛仔裤。 路婳浓笑她:“怎么了?能耐了?你女朋友送你回家也不需要了?” 米来皱着眉摇头,“不是,就是感觉你送我怪怪的。” 公交车离老远的晃晃悠悠着过来,晚高峰一过,车上基本就没了人。 路婳浓带米来上了车,从书包侧方的小口袋里,翻出了两个钢镚儿,钢镚儿落入投币机里,「唰啦啦」清脆的翻滚着响。 米来从没和路婳浓的一起坐过公交车,严格意义来说,公交车给她的记忆一直都是孤零零的。 她初中的时候,需要坐公交车去上学。路远,走过去走回来半天就没了。 那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她是怎么学会坐公交车的呢?要靠鼻子下的嘴,上车之前甜甜的问售票员这辆车到三十六中吗? 那车要是赶时间,她得扒着门框问。 售票员心情好的时候会带着笑回答她,坐几站地到了什么站下车走几百米也能到。 售票员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只嗯着或者摇头。 那时候的车,有时候挤的门都关不上。要敞着大缝伴着刮过来的寒风,吹的人脑仁儿直发疼。 又晕车又冷。 她没办法抱怨,一边要维持自己不被别人挤倒,一边又要心疼奶奶辛苦赚的一块钱就这么让自己花没了。 上了高中以后,h市的公交线路,她大概都摸清了。 不管是开心或是难过,上了车,都要戴上和同车人一样的疲惫面具,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奇怪。 一个人,哪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 有时候车里上了几个成群结伴的学生,米来会心生羡慕。 他们叽叽喳喳的,也不管旁的人如何看待他们,只管自己和朋友开心就够了。 米来想,她的朋友们大概这辈子都没坐过公车。 路婳浓推她坐到了公车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她坐在米来身边后问她:“你坐公交车最喜欢这里吧?” 米来点头,“你怎么知道?” “符合你的人设。”路婳浓笑吟吟的说,带着满脸猜中了的得意。 米来又问:“那你喜欢哪里?” “我?”路婳浓想了想,指了指自己身下的座椅:“这里吧,离你近一点。我一直有个人生心愿,就是选一个最晴朗的天,要不冷也不热的,穿漂亮的格子裙,再戴一顶草帽,随便坐上一辆公交车,我也不知道它开向哪里那种。看到喜欢的风景,就下车去看。看腻了再随便搭辆公交车,继续旅行。” 米来把手抓在前面座椅的把手上,脸又垫在手上。 她把路婳浓所讲的东西转成画面慢慢在脑海里放映,然后她偏头问:“自己旅行不会觉得孤独吗?” “那时候没想过,现在想想的话,有一点儿。你要是愿意陪我的话,就不会孤独了。” 米来向她伸出小指:“我答应你,等你上了清北,我一定陪你。” 路婳浓笑着伸出小指也勾了勾,嘴里还一板一眼的念:“拉勾上ꔷ吊,一百年不许变。” 米来转回去,公交车拐了个大弯儿,她在努力维持自己不倒向路婳浓。 车过了弯儿,路婳浓问她:“你觉得我生病了,就下意识的不敢依靠我吗?” 米来张了张嘴,不知道她是在说刚刚的事还是在影射她永远对路婳浓报喜不报忧的态度。 “说实话,这样我会伤心。”路婳浓神情认真的看过来,“就像我永远只能是你的包袱,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你的累赘。” 米来摆手,路婳浓手伸出来紧紧握住。 “你够累了,米来。有时候,你其实可以尝试着依赖我的。我不能帮你打架,也不能帮你立威。但我能让你开心,我也会像你保护我那样的渴望保护你。”路婳浓亮着眼睛看过来。 米来只淡淡地笑,她问路婳浓:“怎么开心?” “比如…”路婳浓俯下身,在米来嘴角的创口贴上轻轻亲了亲,“这样,会不会变得不那么痛了?” 米来认真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儿用。”她笑着说。 两人肩并着肩,头仰着看公交车顶的棚。 路婳浓偷偷用自己的头去撞米来的,米来只捂着自己的头傻乎乎的笑。 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 到最后,整辆公交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乘客。 路婳浓轻声问米来:“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米来继续洗脑式的回答她:“只要你上清北,就是我喜欢的生活。” 快到小巷,她们手拉着手下车。 路过炸串店的时候,路婳浓还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 米来笑她:“怕什么?我现在可厉害了,谁敢欺负你,我都能保护你。” 恰巧老板娘走出屋,她看见米来后着急忙慌的从店面跑过来:“你这咋整的?你奶奶是不是今天手术?结果怎么样?没事儿吧?那你吃饭了吗?” 米来被这一连串的问话问的脑子cpu都要烧了。 路婳浓代替她回答:“奶奶手术结果很好,没吃呢,回家我给她随便下点儿面吧。” “那多麻烦?进来吃啊,让你叔给你们炸点儿大肉串,不要钱的。” 米来笑着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 像东北人过年斯叭红包一样的,老板娘给她装了两个鸡腿儿才肯放她们俩走。 米来拎着手里的鸡腿儿,那香味儿直往天灵盖儿上顶。 她因为担心奶奶手术连午饭都没吃,又是瘪着肚子熬到现在,馋的咽了咽口水后问路婳浓:“我能不能变走边吃?” 路婳浓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后说:“两个都给你。” 米来没客气,吃了一个把另一个也吃了。 到了小院儿,路婳浓熟门熟路的拉开大门,拽米来进去后再拉回去。 当路婳浓的手伸向煤桶的时候,米来叫住了她。 “路婳浓,咱们分手吧。” 路婳浓抬起头,手牢牢抓住金属圈儿上的塑料握把回答她:“我不同意。” 米来放心的舒了口气,她从路婳浓手里接过煤桶,转头告诉她:“我来烧水,你帮我下面。” 路婳浓也配合的后退了一步,就当从来没听过那话。 路婳浓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家里两个家长也都不太会做饭,他们家平时吃饭基本上靠外卖。 有的时候口味不统一,时间合不上,还会各点各的。 李芳华对她外卖的要求就两点,要点贵的,点连锁品牌的。 好像这样就能安慰她自己孩子吃的是健康的东西。 路婳浓不像米来有那做饭的天赋,她会做的就两件,煎鸡蛋和煮方便面。 好在,家里有鸡蛋也有方便面。 等米来烧火的时候,路婳浓低头问她:“咱们家以后买房子,可不可以买高层,最好配上落地窗,行不行?然后老了,再回到这个小院儿,安个煤气儿和自来水,就不用再辛苦烧炉子压井水了。” 米来把点煤的纸扔进炉子之后,把锅挪了过来,往里倒了两瓢凉水之后,她站起来笑着回答路婳浓:“行。咱们以后买大房子,我赚钱都给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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