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说的什么丧气话。老太太有大智慧呗,你自己悟去吧。”丽姐笑着胳膊挡在米来身前, 单拽李强进了病房。 病房是单人病房, 干瘦的老太太身上披着蓝白条的病号服, 坐在病床上精气神十足的看过来,“强子来了?” 李强点头坐在她身边握她的手:“嗯。姨,你害怕吗?” 老太太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李强的,“不怕,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又指了指门口问:“阿来来了吧?” “嗯,她肯定得来的嘛。”李强笑着说。 “阿来这小半辈子除了我没人疼她,以后有了你,那我也能放心走。”老太太偷偷转头抹了泪,又说:“就和她说,我的遗言就是希望她快乐。反正这孩子也不会怨人,只会傻呵呵的笑。” 李强眨了几下眼,应了。 “诶。”又安慰她:“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呢,您也别太撒手,毕竟您也知道,我只是个混混,带不了好孩子。” 老太太破涕为笑。 “行。等我下了手术台,连你这大混混也一起管。” “诶,您能下来,以后我就管您叫妈。”李强笑着站起身。 丽姐忙前忙后的转,每次路过门口都去揉蹲在门口米来的头。 最后一趟,她进来向李强拍了下手:“强哥,该走了。把老太太床摇下来,护栏托上去,直接推床上十二楼。” 李强利索的照着办。 有两个小年轻给他打下手,李强没心思和人道谢。 只是麻木的推着床,听床下万向轮咕噜噜的挠人的转。 床被推到门口,米来贴着墙根儿慢腾腾的站起来。 老太太正闭着眼,米来上前握了下她的手,一重一轻的拍了两下,就痛快的放开了手。 李强推着床向米来点了下头。 进了电梯,老太太插着针管的手抬起来,用手指抹了下眼底的泪。 李强看了她一眼后说:“是阿来。” 老太太喃喃的应:“知道。这孩子手硬,又有老茧。” 把床推到手术室门口,家属就被禁止到那儿了。 专业护士接了床,给李强他们指了下门口的塑料座椅,“坐着等吧,得五六个小时呢。” 李强看了一眼连排的塑料椅子,向那两个帮忙的小年轻指了指。 自己则是直接蹲在门口,过了一会儿,一大帮医生从电梯里出来。 阿丽正紧着跟着领头的医生说着什么。 李强站起身,又慢慢蹲回去。 他什么都不懂,还不如不浪费医生的精力。 医生们进去之后,手术室的金属大门紧闭。 医院的这一层都是手术室,门口的家属们都是一样的麻木茫然。 阿丽低头朝他晃了下手里的烟盒,李强摇头。 她耸了下肩膀自己走了。 风衣高跟鞋,像锥子一样的鞋跟一下一下踩在医院能反光的地砖上,显得她整个人都虎虎生风。 阿丽回到病房,拉了下还蹲在门口的米来。 “走,抽烟去。” 米来摇头,被阿丽强制性的拉了起来。 阿丽带米来去了医院后院儿,那里都是医院从前的老病房。 有爬山虎还有一棵比米来腰要粗十倍的大树,不知是什么品种。 阿丽伸出手给她递烟,米来摇头。 她笑着自己点了烟,眯着眼看向门口开过来的废旧面包车。 米来还沉浸在担忧的情绪里,一个像麻袋一样粗糙的袋子突然光天化日之下兜头罩下来,手也被反剪,右脸压在车头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完全让人来不及反应。 身边都是阿丽叫骂的声音。 “吗的,放开我。” “滚。” “你们哪伙儿的?告诉我!” 米来晃了晃头,手在黑暗里够了够,妄图抓到阿丽的手,却只是徒劳。 她被人推攘着像个物件一样塞进了车里。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早就开出了城区。 阿丽又喊要去厕所,然后是「嘭」的一声肉,体相触,阿丽吃痛哀嚎。 米来伸出手扒着座椅,小声的说:“别打她,我们都听你们的。” 一个男人声音传过来:“你倒是挺淡定的,不怕?” 米来点头,“怕啊。怕有什么用,该受的不都得受着。”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面包车到了地方,米来被粗暴的拽下车。 她听到有卷帘门拉起,她又被一脚踹进去。 狼狈着头抢地。 她双手被反着绑了麻绳,此刻只能用右膝盖顶着,费劲的摇摇晃晃站起身。 刚站起身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那是米来第一次冲击性的感受到腐旧的味道。 她看不见,只能在脑子里分析。 应该是一个车库或者是仓库,废弃的。堆着不少破车零件,因为她还闻到了洗刷不掉的轻微机油味儿,在修车行里待了那么久,死都不会忘记老机油附在金属物件上的味道。 阿丽又在叫骂,米来赶忙大喊:“别打她,别打她。你们要什么?” 还是那道男声,“命硬再来谈条件。” 然后是一整盆的脏水泼下来。 米来晃了晃头。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人的拳打脚踢。 米来倒在地上护着自己的头默默的忍受这一波。 她自嘲的想:第一天选择和李强混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等手和脚从自己身体离开时,她又喘息着问:“你们要什么?” 她觉得自己还有几口气儿,只是身子骨儿像散了架。 那男人蹲在她身边,用皮鞋尖儿踢了踢她护在头上的手。 “小刀儿在北苑留了好东西,你知道吧?” 米来费力的摇头,侧脸早被麻袋硌出了印子:“我不知道,我也是才来北苑不久。” 那人手托起她的头,隔着袋子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 瞬间有血腥味儿充斥在唇舌间。 米来费力抬起头,无助的朝他喊:“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东西在哪儿,你把东西搞出来,就在你们北苑后门接着搞,你生产,我销售。咱们五五分,怎么样?”男人皮鞋底死死抵在她的头上说。 “什么东西?”米来虚着问。 “还能是什么东西,当然是毒ꔷ品了。”男人松开脚,顺便踢了她的头一下。 米来脱离禁锢,费力的坐起身,狠狠呸了一口说:“你他ꔷ妈的贩ꔷ毒不得好死,生生世世都得下地ꔷ狱。” 又是新一轮的拳打脚踢。 米来喘着粗气儿开口没带希望的问:“现在几点了?”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悠然自得的回答她:“五点半。” 五点半,奶奶两点进的手术室。 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能下手术台了。 那男人又抓着她的后颈,手指死死抠在她的皮肤里,“再给你一个机会,五五分,一年几百万的利,你她ꔷ妈到底干不干?” “去你,妈的,你他ꔷ妈ꔷ全家不得好ꔷ死!”米来大喊。 脚也无意识的瞎踢,衣服被蹭开,整个背拖在地上,她甚至能感受到粗粝的沙抠在自己的皮肤上。 男人和身边的女人对了个眼神儿。 女人朝他点了点头。 男人向一边的打手指了指躺在水泥地上的米来,“绑起来,扔他ꔷ妈大江里,浸死算了。” 这下不光手被绑住,连脚也被人死死的绑紧。 手脚之间被人插了根儿钢棍儿。 她像曾经吃过的烤全羊那样被人用棍儿抬起来。 她觉得屈辱又要分心担心奶奶。 面对未知的恐惧,她终于挺不住开始崩溃的大哭。 她喊她叫:“他吗的死就死,你们以为我怕死吗?啊?傻ꔷ逼。草。” 像是要把这一辈的脏话都骂出去才觉得发泄了一般。 但被绑在案上的鱼肉,不管再怎么扑腾,也动摇不了厨师想要宰了它的心。 过了一会儿,那尘的味道已与她渐行渐远。 她闻到江水咸鲜的味道,正随着微风一波一波的往她鼻尖钻。 她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 男人手往下压了压。 米来又被人扔在岸边。 江水随着潮汐一波一波的浸过她的身体,又一波一波的离开。 米来手脚冰凉的咽了咽口水。 她怕死。 到了这个关口,她才发现,路婳浓说不怕死,是真的不怕。 但她自己确是真的怂。 她又仰起头沙哑着嗓子喊:“现在几点了?” “六点十二。”男人依然笑着回答她。 直到她被浪带着混入了江水,背被江水托着再也感受不到地面的安全感。 米来放肆的哭,反正几滴眼泪混在浩瀚的江水里也显得微不足道。 她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路婳浓会不会也想不开? 想到这儿,她又费劲的睁开眼睛,看不见也奋力的往她所以为的岸边方向靠。 直到身上的棍儿又被人重新提起,她紧着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又猝不及防的狠狠吞了几口难喝的江水。 他们就这么把她提起来再扔进去。 像对一条挂在房顶的咸鱼,想吃它还嫌弃它味道大,要扔进水里好好洗上一洗。 米来开始呜咽着求饶:“求你。求你。” 一遍一遍的说,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 男人手托着她的脑袋又问:“干不干?” 米来在喘不过气的那几次无数次想要点头,一想到奶奶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她又退缩了。 奶奶最是相信因果轮回,如果真因为她的一念之差,老天爷把惩罚罚到奶奶身上,她还不如死在这儿了。 她没吱声。 有人在解系在她脖颈上的粗绳,然后头上的袋子被人一把掀开。 阳光刺眼,米来下意识闭上眼睛又强撑着睁开。 入目是阿丽妩媚的脸,她好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伤口。 她还笑着对米来说:“老太太出手术室了,手术顺利。” 米来心里紧紧崩着的那根儿弦瞬间乍开,人也直接疲累的晕了过去。 阿丽转头问那男人:“下手下狠了吧?” 那男人皱眉,弯下腰怀疑的推了下米来的头,“不能啊,都是警校的好手儿,下过死令,都是挑着地方打的。” “每次找新卧底都要来这么一出,好好的人让你折磨了个遍。”阿丽没好气儿的把米来身上那根儿钢管儿扔到一边,又跪在米来身边去解米来手上脚上的粗绳。 那男人大概是也过意不去了,从自己兜里拿了个小匕首,单膝跪在阿丽身边,用锋利的匕首手脚麻利的割开了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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