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东瀛大日神所在的高天原是海上的浮岛……两千多年前,徐市出海寻不死药,回报当时的皇帝,声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①,那位逸群绝伦的皇帝陛下亲自出海射杀‘大鲛’,你知道那‘大鲛’是什么吗?” 涂山猗瞪了白泽一眼,可不耐烦她的态度。她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恨不得朝着白泽糟心的脸上来几脚。她没好气道:“别卖关子!” 白泽一笑,慢悠悠道:“是高天原折射出来的幻景。那一支携带着人皇之力的箭矢穿透了虚幻钉死在了高天原上,震慑着东瀛的神祇。大日神虽然复苏了,可以祂的力量,恐怕拔不出那一支箭矢吧。” “这也就是说在高天原不用担心自身‘无根’,那支箭矢是神州的标志。‘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人迹所至,无不臣者’②。” “接下来,用河伯的神性祭炼一枚水神的玺印,虽然远比不上共工,但也能暂时调动四海之水。有此玺印在,不至于与大日神一个照面就被浩浩神威压迫得腿软。” 姜夷光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问:“你们要同行吗?” 白泽往沙发上一瘫,拒绝得犹为干脆利索:“不去。” 涂山猗抱着双臂,她笑吟吟地望向了姜夷光,反问道:“你希望我过去帮忙吗?”见姜夷光双唇翕动,似有开口的打算,她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再仔细想想。” 嗯?姜夷光困惑地抬眸。 傅眷则是在瞬间领悟了涂山猗的意图,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自己过去。” 涂山猗满意地摆了摆手。 姜夷光仍旧不解。 傅眷暗叹了一口气,低语道:“说到底都是我们人间事情啊,要是事事依靠青丘的话,那人间算什么呢?青丘的附庸吗?我们可是花费了数千年的时间,来摆脱神祇对人族的掌控啊。同出于人间山海,是天然的同盟。但这个同盟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施以援手,而不是要替我们清扫一切。” 姜夷光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我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太难了,她不想考验自己的脑子,“所以这事情——” 傅眷温声道:“要靠我们自己。” “道廷那边呢?”姜夷光又问,她对那帮人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毕竟那是在世家勾结东瀛徐恒对龙脉下手后做出“罚款”决定的道廷啊!虽然说上头派来的“监军”之位空悬,道廷如今都在陶君然、李神霄那群德高望重的真修掌控下,可谁知道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脱轨”?这是与外神的交锋。 “藏在暗处窥伺的毒蛇比明面上的敌人可怕,这事情不能忍也不会忍。将‘仁’当作唾面自干太久了,神州人所养的明明是浩然之气。”傅眷接腔,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眉眼间还是流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来。 姜夷光看明白了她的态度,知道道廷同不同意不重要,这一趟高天原她们是非去不可了。 - 八月中旬。 道廷那边送来了奖励,说是“黄河暴动”之事的报酬。 姜夷光没太在意那些法符与丹药,而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对冰夷的处置结果。这是第一尊真正在神州大地苏醒的“神祇”,可给神州带来的只有洪水滔天的灾祸。对于怎么处置祂,道廷里有不同的声音,最后是陶君然引用了一句古籍里的话一锤定音。 “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今上祷祠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③姜夷光重复着陶君然的一句话,叹息似的开口,“是啊,不过是伐神而已!” 在黄河之事风波渐止时,那枚水神玺印也祭炼完毕。 傅眷来姜家的时候带来了道廷那边的消息:“有渔民出海,在大雾中失去了踪迹。道廷那边已经组织好人手,准备出海了。” 姜夷光下意识询问:“真还是假的?” 傅眷停顿片刻,无奈道:“真的。不是道廷找的理由。”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渔民失踪的事应该跟高天原无关,如今灵气复苏,海中的精怪多了起来,不乏制造迷雾的手段,道廷那边其实也有了眉目。” 姜夷光眉头一挑:“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傅眷:“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 姜夷光舒了一口气。 道廷的决定也不坏,他们加入,意味着事情再糟糕也会有人来兜底。 万事俱备,只等一个出发的时间。 而这一刻,也没有让姜夷光等待太久。 涂山猗朝着姜夷光举起了快乐水,笑眯眯道:“祝你顺利。” 姜夷光:“……谢谢。”狐疑的视线在涂山猗和白泽的身上来回,她清了清嗓子,委婉道,“我其实很念旧。”不管是家具还是什么,她不想每天更新。要知道有的家具更换了就得再绑定一次,原本“一劳永逸”的事情因不断地重复而变得万分繁琐。 “我怎么会跟白毛计较呢?”涂山猗弯了弯眼眸,露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被称为“白毛”的白泽气定神闲地瞥了涂山猗一眼,《白泽图》上关于青丘的条目再度更新。 姜夷光扶额叹息,看着这两位的神色快速闪人。 - 高天原。 天穹之上阴云密布,隐隐见雷霆在其中奔走,海水被一股巨大的威能搅荡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恐怖漩涡,仿佛要吸摄一切。狂风、雷霆、海潮……它们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让整座悬浮于海上的高天原有一种神秘的威慑力。 而在神殿中,一切阴翳都被驱散,只有一尊身着华服的女神尊坐在了左侧的宝座上,身后万丈光芒,宛如煌煌大日,祂即是高天原的神主——大日神。此刻的女神尊正掀动了眼皮,视线正落在正中空荡荡的主座。那儿才是祂真正的神座,但是神座在数千年前被一支箭矢洞穿,那股不亚于神力的力量并没有随着岁月消弭,就连复苏的大日神都得避让其锋芒……祂甚至还需要动用自身的神性来镇压这一支箭矢,以免那积蓄的威能在高天原上尽数爆发。 大日神之下是高天原诸神,而再下则是东瀛臣服女神的大妖。 “八岐大蛇失败了。”平板的语调中传出了遗憾的情绪。 大日神没有应声。 祂的视线从那箭矢上挪走,最后眺向了远方。越过了高天原,越过了海上风暴,穿透重重的迷雾,瞥见了来自神州的、在迷雾中的船只。祂的眉头微微蹙起,一个动念,便见大天狗起身,朝着祂一拜,片刻后转头离开了高天原,振动双翅向着漩涡处俯冲。 海上。 在迷雾中失去踪迹的渔民已经被道廷的修士找到,几位道行稍低的弟子护送着渔船返回,而余下的道廷精锐则是坐在了船上,在茫茫无边际的海上航行。 忽然间,“飒”一道声急响传出,紧接着就是一团遮蔽天日的阴翳,笼罩了海中航行的大船。 道廷弟子立马发出了警报声,满是戒备地凝望着半空中的那只妖物。 姜夷光右手捉住了剑,眼神微微一凛,她正色道:“是天狗。”在神州时,她就与“天狗”交过手,只不过那是天狗部分威能投映出去的“式神”,代表着它的一部分力量,而不是它的本尊。它是东瀛传说中与八岐大蛇齐名的大天狗,是大日神的马前卒。它在大日神侵夺人间日神权能时,吞噬日光,留下了一大片暗影。 大天狗沉声道:“此处是我东瀛地界,请诸位离开。” 姜夷光听了眉头紧皱,分明还在无可争议的神州地界,此辈怎么敢如此狂妄?!她转眸与傅眷对视,右手横剑一斩,便见一道如飓风般的恐怖剑意在前方爆发开来,直取大天狗那高傲的头颅!而道廷的弟子见状则是将符箓一起,鼓动着风火雷霆向这尊放肆的大妖扑杀去。犯我神州之境,必诛! 在朝着大天狗斩出一道剑气后,姜夷光没有再出手。道廷中的修士各逞手段,尤其是王玄明——这个几乎被她抛到九霄云外的男主——在道廷欲直取高天原的时候现身,他虽然没有“道骨”,但是在同辈之中算得上妖孽,修起道来几乎没有什么门槛,那千里取人头的飞剑术越发犀利,仗着泰阿的灵性力量,轻而易举就斩破了海上的飓风。 “他不如你。”傅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总有一日你会拥有比泰阿更好的剑。” 姜夷光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比得上那柄以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四海一统为剑纹的剑了。她会一步一步走入山海,走向轩辕台……不过在这之前,或许能找到母亲了吧?道孤剑在掌中嗡鸣,眼见着大天狗转身要逃逸,她眼神微凛,借着水神印玺御风飞起。纵横的剑气伴随着风的声音斩向了狰狞可怖的庞然大物,转瞬间便截断了它的前路!森寒的气息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气痕,还是风行快到了极致处的留下的印记。 片刻后,印记尽数炸裂,一阵如霹雳落下的嗡鸣响起后,鲜血如落雨飘洒在地。 一时间,腥咸的海风里都是浓郁的、带着几分腐臭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①《史记》。 ②《琅琊台刻石》 ③《史记》 🔒第68章 海潮涌动, 宛如雷鸣。 剑风在大天狗的身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痛得它咆哮了一声,眼神的愤怒和杀机越来越旺盛。雷火在开裂的血肉间激窜,仿佛要将它灼烧成灰烬。背后的双翅虽然都受了重创, 可它仍旧借着来自大日神的力量悬立在半空中。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厉啸了一声, 紧接着天地间浮现了一片追逐着日光的暗影,仿佛要吞噬一切明光。 可那充斥着杀伐气息的剑意撕裂了那团暗影, 日光不能抵达的地方, 无处不在、无处不可往的剑风能到!她踏着海浪纵身旋斩, 在一片暴烈炫目的雷火中,鲜血再度腾起, 大天狗的左翼硬生生地被肃杀惨烈的剑气撕碎。浩浩的天风最后化作了一片湮灭的力量,不管是什么都会破碎,都会被侵蚀。 大天狗的惨叫声越发凄厉。 姜夷光眼中泛着淡金色的光芒,她的周身鼓荡着河伯的神性, 但是她并没有在此刻掀起磅礴的海浪阻拦大天狗的前路, 而是佯装力竭,被那穷途末路后爆发所有力量的大天狗闯出了一条“生路”。 姜夷光持着剑落回了船上, 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船上寂静了片刻后, 又恢复了大天狗出现前的热闹与嘈杂。大船追逐着大天狗离去的身影,破开了风浪, 直奔那隐藏在了缥缈海雾中的高天原。 “大天狗会将我等前往的消息带到了。”姜夷光目视着前方,缓缓地开口。她右手仍旧捉着剑, 一缕缕了剑气在她的周身浮动。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劈斩中, 她隐约捕捉到了“风的奥义”。无处不在的风, 那会在未来演变为“空间权能”吗?不对, 风穿过的不仅仅是空间, 还有那漫长的时间。八风应节,四时轮转……风,指向的是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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