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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死。 她不会去想她做的事情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负担。 半截断剑残余的法力不足以将人护佑得密不透风，山魈的利爪逼近了傅眷的面门。 “小眷！”傅一喊了一声，化作了一蓬灼热的赤火点燃了山魈的毛发。
第19章 山魈的叫声尖利刺耳，火星子灼得它立马缩回了利爪。 傅眷没有趁势后退，避开山魈的攻击范围，而是直接逼向了前方，趁着山魈露出空门的时候，用断剑在它的身上划拉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她伸手一沾山魈的鲜血，面无表情地借此在半空中勾画出了一道五雷符。五色的雷芒凭空炸裂，将山魈轰得毛发焦黑。 山魈受了伤，反而越发狂躁凶戾，一双眼瞳中满是血腥气，它咧着嘴，涎水从泛黄的齿牙间淌落，阴沉而又邪诡。 姜夷光按了按眉心，在做出了选择后，她的思维像是陷入了泥潭中，难以搅动。那些打斗的画面映入了她的眼眸中，可她空空荡荡的脑子难以从中提取出有用的讯息。如果能够一直沉浸在混沌中倒还好，可她偏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挣扎，不能彻底倒向任何一端。 【宿主最好是靠自己挣脱束缚。】 系统的声音多多少少让姜夷光清醒几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七星剑，觉得它被最强力的胶水黏在了手掌中。此刻，她的手心还在淅淅沥沥淌着血。 可能还需要再来一道口子，姜夷光浑浑噩噩的想着，将指腹凑到了吹毛断发的剑刃上一抹。 刺痛先一步传来，紧接着就是鲜红的血滴。 但是这样还不够。 将桃花酥扔在了地上，她咬着牙甩了自己一巴掌，朝着傅眷所在的方向将七星剑一抛！ 那头的傅眷深深地望了姜夷光一眼，而小纸人则是快言快语：“姜夷光是不是中邪了？她怎么打自己？” 傅眷此刻没有闲心管姜夷光了，山魈的咆哮声如雷鸣，落在它身上的符箓炸烂了它的血肉，但没能断尽它的气机。这极有可能只是一具任由九尾驱使的躯壳，想要彻底解决，只能够斩下它的头颅，并打灭它身上的那点灵火。 两人一鬼都在打斗。 局外人姜夷光身上一松，可能是过了那个节点，那搅拌她思绪的绞机消失不见了，她身上是难得的松快。她胡乱地擦了下手上的血，低着头看有三两血迹的桃花酥礼盒。 “送入洞来。” “送来……” 柔媚的语调缠绵悱恻，好似情人间的耳语，姜夷光一个恍惚，已经弓腰提起了地上的桃花酥。可她没有向前走，清湛湛的目光望向了那黝黑的洞口，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那头的傅眷得到了七星剑后，攻势越发凌厉狠辣。纵然知晓姜夷光身上的法器足以自保，可还是分出了一缕神思关照着她，此刻见她提着桃花酥，立马哑着嗓子道：“不要随意献上祭品，可能会让她了了心障。”不过片刻失神，她的衣袖被山魈抓烂了一截，手臂上都是鲜红刺目的血痕。 “抱歉。”谢朝云此刻也醒悟过来了，她不是玄门中人，并不知道有那样多的讲究。她只是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想了结心底的那点愧疚。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不管她们之间变成什么样，涂山猗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而她辜负了那点信任。 “你反悔了？你怎么能反悔？”柔媚的语调逐渐变成了凄厉的尖嚎，弥漫的烟云逐渐地化作了一道诡异的人影，仿佛云中化成的诡异妖魔，“谢朝云，你怎么忍心骗我？” 姜夷光：“……”耳中嗡嗡作响，她知道自己接了一件不好的差事。剧情中也有桃花酥这一段吗？是不是落入了九尾狐的手中？她借此重新获得力量脱困了？如果真的有，她是不是还要再失控一次？她是一点儿都不喜欢那种失控感啊……姜夷光望着那包装精致的桃花酥礼盒直叹气。可能系统的支线任务下发时候有丰厚的奖励，但是她不想再体验一遍了。在思绪暂得清明的这一刻，姜夷光直接拆了桃花酥礼盒，忍着那种噎喉的干，将原本用来“祭祀”九尾狐的桃花酥塞入口中。 傅眷看得眼皮子突突跳。 她也不知道该夸姜夷光大胆还是该骂她莽撞，这几日的姜夷光就像是变了个人，恐怕是真的中邪了！ 姜夷光抹去唇角的碎屑，只觉得噎得慌。 但是吃掉了可能的“剧情道具”，让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闲心催动先前勾画的一张符箓，口中喃喃念着摄邪咒。可惜她的修为低，功行不足，那符箓才烧了一半就被劲风打灭，跟那催动五雷的傅眷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夷光掩着唇轻咳了一声，遮掩内心深处的那点小尴尬。 九尾狐魅惑人的声音消失了，山中烟岚更甚，浓郁得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姜夷光皱着眉头，感觉到打斗声逐渐地遥远，渐渐地，连一道细微的声音都听不着了。她有些茫然地转动着视线，可脚上忽地传来了一阵锐痛。她愕然地低头，然而瞧见的……是那被鲜血染红的狐狸毛。 她、她、她变成了一只狐狸！ 怎么回事？ 姜夷光正转动着思绪，忽地听见了吱呀声响，却是有个的身着布衣的老人踩着落叶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老人轻轻地抱在了怀中。姜夷光没敢动弹，一直到了老人替她包扎了伤口后，她才一翻身，生无可恋地瘫在了木板上。 从服饰上判断这是在古代，陌生的山下小村庄，稀稀落落的，不到二十户人家。救她的是住在了村尾的老人，这家只有一对老年夫妇，没有年轻人。他们是懂得点草药的，平常替村里人看看伤过活。姜夷光没打算逃跑，她也不知道能够跑到哪里去。 这是一个幻梦吗？是那九尾狐使用的手段？那她要怎么摆脱这样的困境？姜夷光试图呼唤系统，可惜没有任何回应。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后，姜夷光翻了个身，继续懒洋洋地趴着。只是这种吃喝不愁、晒太阳的小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那粗重的吆喝声和横行的兵卒就打破了村子的平静。 原来是朝廷要征兵，就算是年过六十也不能免。
第20章 姜夷光从村民的对话中判断出了大致的时期。 如今年号“崇光”，是南北分裂的最后一个时间段。南齐当政的是在后世声名狼藉的齐后主，可他的皇后素有贤名，正是“文昭皇后”谢朝云。无端落入了这段历史中，姜夷光很难不去猜想自己的“身份”。 她可能进入了九尾狐的梦中。 姜夷光的猜测没多久就应验了。 那是一个黑风凄惨的暗夜，犬吠声连绵不绝。小村子被火把照亮，却是那朝廷征兵的官兵来“突袭”，要将村子里的青壮年甚至是老年人一并带走。婴儿的哭泣声、妇人的讨饶声……各种声音交缠在一起，仿佛群魔嚎哭。 姜夷光借住的这一家也被粗鲁的士兵强行撞入了。她趴在了稻草堆里动了动耳朵，一扭头就对上一双充斥着贪婪的视线。她心中一悚然，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军官就大步朝着她走来，伸手就要揪住她的脖颈。姜夷光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她在屋中左右逃窜，那军官却是眉头一皱，狞笑着拔出刀来。心善的老丈和老妇人在一边低劝和阻拦，可那军官哪里会听他们的话，直接用刀柄向着老人一推搡，害得他们跌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姜夷光没多少印象了，她虽然寄居在这只白狐的身体里，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她并没有主导权，反倒像是个旁观者。等到她意识彻底清醒的时候，白狐已经变成了“人”，地面上尸体堆积如山，蜿蜒的血痕渗入了沙土中，将地面染得暗红。 在葬了老丈、老妇之后，白狐开始漫无目的地流浪，从南到北，万分艰辛。白狐化作的女人天香国色，自然会惹来轻浮浪荡子的觊觎，这是一个到处都是兵戈的乱世，人都不能避免染血，更何况是狐妖？这样的“游历”持续到了白狐被北朝的国师遇见。那国师本领不错，捉了白狐就给它喂了丹药，激发了她的血脉——青丘天狐，天生九尾。可他并没有将九尾当作祥瑞，而是要它化作祸国殃民的妖姬去搅乱南齐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政局。 再后来，就是祸国妖姬与一国之后的“金风玉露一相逢”。 - 山洞外。 在斩杀了作祟的山魈和阴魂后，那股缭绕四周的瘴气消散了几分，视野也逐渐地开阔清透起来。傅眷一转头就看到了倒在了地上的姜夷光，不由得眉心紧紧蹙起。那头王玄明也解决了对手，匆匆忙忙跑到了姜夷光身边，伸出手探她的鼻息。看了眼扔在地上的桃花酥礼盒，他面色沉重道：“她跟祭品产生了联系，可能是直接跌入了幻梦。”天狐筑梦，这并不会直接伤害□□魂魄，是法器难以防备的。 傅眷眉眼疲倦，她“嗯”了一声，又对着王玄明道：“你去补全洞口缺失的符箓。”这些法符并不在玄真道廷的记载中，是王家的家传，唯有王玄明能够处理。王玄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见王玄明离开，傅眷才将视线转移到了谢朝云的身上，她平静道：“那段历史里有您的痕迹，我能借着您进入梦境，将姜夷光带出吗？” 谢朝云问道：“要是不能破局，你不怕你们两个都沉沦此间吗？” 傅眷垂着眼睫，淡声道：“这世间并不是只有一条路。” 谢朝云深深地望了傅眷一眼，点头说：“好。” - 齐宫。 后主无道，奸佞环绕。 傅眷意识苏醒的时候，从铜镜中窥见的是谢朝云的脸。 阳光自树隙投落，花枝横斜，树影斑驳。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感知着已经失去多年的“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往前走动了两步，忽地听闻宫人来报，说是“贵妃求见”。也没等她应声，那一身粉嫩的“贵妃”已经进入了殿中，如穿花蝶般朝着她扑来。傅眷已经很久没有走路了，这一冲撞，她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回了小榻上，因为痛意眉心压出了一抹淡痕。 宫人自觉地退出殿中，俨然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 傅眷抬眸望着“贵妃”，试图从她的身上寻找姜夷光存在的痕迹。 而白狐体内的姜夷光也暗暗地打量着“谢朝云”。这个“幻境”姜夷光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从被老人救下到最后一碟桃花酥入口，像是个永不终止的轮回。她不知道要怎么从幻梦里挣脱，她曾经尝试着走上另外一条路，可最终都会进入深宫，最后折在了“谢朝云”的手中。 只能说这个幻梦的执念太强了。 谢朝云的一举一动姜夷光自认为都熟稔于心，可是这次谢朝云有些不一样了，她没有开口说话，一双眼睛不再是那似水的温柔，而是宛如暗夜般的幽邃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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