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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琳娜眼里满是贵族所特有的多疑和猜忌。 “不管他是怕我们挽留他所以提前放出风声，还是以此为筹码要挟想谋取黑蔷薇家族首席的位置，在他故意传出这个信号的时候，就不适合留在曼森堡了。” 侯爵的贴身女仆不愿把人想得那么坏，她的法师朋友们人品都很不错。 她一边收整茶具，一边对领主道：“小姐，也许费什先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遵从本心，行为坦荡没有隐瞒呢！” “或许吧。” 卡琳娜不再多想，费什为人如何都不重要了，除了她的法师，侯爵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人。 而她有卓尔就够了。 “反正从今往后，他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心思狡猾与否也与我们无关。 但曼森堡和卓尔的联络，我不会叫任何中间人插手。” 卡琳娜看向外政管家内森，“使臣半个月后能出发么？” 内森明白侯爵的意思，躬身答道：“请您放心，我们会密切关心卓尔大人的动态，至于费什先生，如果他去狮心城以后有一丝的不对劲，也会纳入到监视中，您会得到最确切的第一手情报的。” “费什无关紧要，只要他不尝试接触卓尔就不用管他，使臣名单确认好以后，第一时间交由我过目。” “是，我的主人。” 下午茶后，帕翠丝跟在好友身边，表情从震惊到麻木地看着她指挥女仆们整理一大堆珠光宝气奢华的物件。 “曼森堡乃至南境特有的稀有魔药材料也就罢了，银绣天鹅绒丝垫软榻，焰锦叠绸挡风制式法袍……” 帕翠丝语调酸溜溜的，“还有这一盒是什么，哦红枫叶宝石胸针，金合欢钻石戒指…… 你这是准备礼物还是求婚？干脆把黑蔷薇城堡都搬过去好了！” 卡琳娜头也不回，轻哼一声在一本小册子上勾勾画画。 “你不知道，魔法师的生活清贫，与贵族相比天差地别，我打听过魔法学院里那些祭炼法塔内的环境，该有的都没有。 她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回到学院，也不知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这些东西至少能让她过得舒适一点。” “至于珠宝，红枫叶胸针和她的法师紫晶徽章搭配起来一定会很好看，金合欢戒指与她发色及瞳孔的颜色相衬。 啊还有，马上入秋了，她对秋絮过敏，还得备上几瓶护肤的香薰精油……” 帕翠丝把她手里的册子抢回来交给杰西，将侯爵按到软垫靠椅上，目光灼灼，“你想清楚了？” 卡琳娜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一堆已经打包好的东西上面，神情有些苦恼的样子。 “不过以她肯定又不会收的，我到时候还得想想办法。 一切先准备好再说，狮心城一年到头多半时候都阴冷潮湿，她总会用得上的……” “妮娜！”帕翠丝连忙摇晃她的肩膀，“你被人下什么迷神剂了！” 卡琳娜这才笑着回望过来，“好了翠西，我没事。” 她站起身，挽住好友的胳膊往大厅外走。 “我只是看清了一些东西，你不用担心。 以前我是伯爵，与她的友谊踩在僭越的底线上，可我现在是侯爵，再来关心自己的大法师朋友，没有人会指摘什么了不是吗？” 帕翠丝斜睨着她，“真的只是关心朋友吗？” 这位西明顿小姐简直可以去情报部门工作了！ 然而卡琳娜本也不准备隐瞒，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表情却故作云淡风轻。 “就像你曾说过的，帝国传奇大魔导师安道尔和他的同性伴侣杰森，狮心城亡灵大法师卓尔与曼森堡黑蔷薇侯爵，都是好姻缘不是么？” “我就知道！”帕翠丝兴奋大叫一声，拉着她往露台外走，避开厅内忙碌的女仆们。 “你怎么想明白的？真的确定了？” “算是吧。” 卡琳娜手点在雕花护栏上轻轻滑动，嘴角噙笑。 “你的欲望告诉你，你的取向是男人。 而我从小到大的环境一直让我以为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联姻结婚。这无关乎于感情，只是权衡之间得来的一个最优的选择。” “但如果抛开桎梏，遵从本心与欲望……” 她看向帕翠丝。 “翠西，重点不是要我在男人与女人之间做选择，而是卓尔。 在我看来，我未来的爱人只有两个选项，独一无二的卓尔，与其他人。” 卡琳娜湛蓝的眼眸在明亮天光映照下好似耀闪着光彩。 帕翠丝早就知道，在她们一众小姐妹里，卡琳娜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即便她和贵族小姐们一样爱幻想，喜欢漂亮夺目的衣裙首饰，会和大家一起讨论最流行的爱情小说里王子与骑士哪个更讨人喜欢，但卡琳娜不会和朋友们走一样的路。 她是威廉伯爵的掌上明珠，李斯特家族未来的掌舵人。 相较于璀璨的珠宝，卡琳娜更愿意花掉身上所有的零花钱去购买一位格斗大师的剑术课。 爱美的娇气小姐会在被老师打倒无数次后，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课程，下课后才浑身脏兮兮扑到母亲怀里，举起自己青肿的手臂委屈掉眼泪。 帕翠丝上一次在好友眼中看到这样坚定到发光的神色，还是那位路过帝国南境赫赫有名的剑术大师拒绝李斯特小姐拜师请求的时候。 而卡琳娜想要的东西，她总会得到。 帕翠丝心里涌上一股欣羡的情绪，她不再为好友担心，放松在一旁坐了下来。 “扯那么多做什么，我明白了，你又做了春梦，梦中的王子是卓尔小姐。” 什么叫又？ 哐当！ 杰西端着托盘站在几米外涨红了脸，“对不起小姐，我……我是来给你们添茶的。”
第35章 狮心城西南边有一条广阔的海岸, 那里坐落着帝国最大的港口密歇港。 而港口偏北两英里外，有一个遥遥眺望港口，被称为海鸥角的浅窄入海口。 海鸥角只有二百米宽, 却是三条河流汇聚入海之处，这也导致了此地会经常出现汹涌的潮汐流。 变幻莫测的自然气候让海鸥角附近的海域十分危险, 海船舰队需要绕一个大弯避开此处才能前往密歇港。 而这也给海鸥角带来了难得的清净与美丽，高崖边绿草绒绒, 时常会有海鸟来此落脚栖息。 海鸥角后面三百米外, 坐落着一座海鸥角庄园。 这座奢华的庄园是狮心城历史最悠久的庄园之一，归属于一名年迈的老勋爵。 庄园主人因为年纪大了受不得海边潮湿的空气，只好搬进了狮心城内城居住，将这所昂贵古老的美丽庄园空了出来。 卓尔最喜欢来到海鸥角眺望广阔的大海。 每当心浮气躁或手头的研究受到了挫折，她都会站在崖角边凝视深沉的海域。 呼啸的海风吹鼓她的法袍, 斗篷扬起, 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海风呼啸，大海波涛诡谲, 潮浪拍打着海岸，汹涌滂湃。 亡灵大法师站在无边宏伟的海域面前, 清楚认知到自己的渺小。 她敬畏, 战栗，但大自然向她展现自己的浩然伟力后, 却又轻飘飘击打到岸边退散，叫海浪匍匐于她脚下。 她伸出手, 崖边投下的影子变幻形状，里面似乎酝酿着一头可怕的怪物, 它挣扎扭曲身体, 冲着海啸波涛无声怒吼嘶鸣。 法师轻声道：“你看, 这是你对抗不了的力量，这个世界不欢迎你，回去吧。” 于是黑影不甘地咆哮，逐渐退散成正常的人影形态。 身后传来小皮鞋走路“咔咔咔”的声音，一只缠着绷带的小手送入法师的手心。 卓尔低头看着只到自己大腿位置的小家伙，神情是放松的柔软，“到关门的时候了？” 浑身缠满绷带，穿着合身小法袍的小骷髅伯恩仰头乖巧点头。 它是从庄园走过来提醒主人时间的。 卓尔自小就喜欢来这里看海，她与庄园主人认识，老勋爵向来乐意招待这名认真守礼的法师。 即便老勋爵搬回狮心城以后，卓尔也能随时过来做客，庄园内的人都认识她。 但卓尔不愿意打扰别人，总会到访后谢绝陪伴，安静地前往海崖边，然后在庄园仆从们下工关门前离开。 海鸥角庄园的人想亲近这位可敬的法师，但无奈一直没有机会，好在法师从南境回来后身边跟了个小尾巴。 小尾巴乖巧听话，身上还缠满了绷带，把自己套进宽松的法袍里。 虽然听说它是大法师的亡灵随从，听起来很可怕，但小家伙穿着小皮鞋跟在卓尔身后好奇张望的样子，还是叫人忍不住对这个小小年纪就过世的孩子软下心肠。 于是再后来，管家便主动相邀，在卓尔前往海鸥角的时候，伯恩就留在美丽的庄园里闲逛玩耍等她。 瘦削的金纹白袍法师牵着小家伙跟庄园的管家打了招呼后离开，刚走出海鸥角庄园的栅栏大门，身后下工换好衣服的女仆就跑过来叫住了她。 “大法师阁下，您今天是直接回魔法学院还是去外城？ 我哥哥一会儿会来接我，您如果去银畔桥，不嫌弃可以与我们一起走。” 老师文森特魔导的妻子内丽夫人曾经借以谋生的酒馆就开在外城银畔桥附近。 狮心城内城寸土寸金，若想不住在阴冷的法塔中，魔法师们就只能在外城租房子。 虽然魔导师在坐落于帝都中心城区的狮心广场一侧拥有自己独属的法师塔，但结婚以后，拥有伴侣的文森特并不想和妻子一起安家在塔里。 如果你爱自己的妻子，如果你的妻子是一位有工作、有独立人格的坚强女性，你是不忍心要她抛弃一切，像只被关进笼子的金丝雀一样住进你的工作室的。 于是文森特大魔导师与妻子内丽一起，用积蓄在外城自家小酒馆附近买下一间宅邸安了家。 卓尔现在也住了过去。 大家都知道那栋房子的位置，但有帝国重典及魔法公会的禁忌在，不会有人敢在没有邀请的情况下，直接越过公会去一名大魔导师的家中打扰。 海鸥角庄园太过偏僻，如果走路的话需要自己行走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去到有车经过的大路旁。 卓尔接受了热心肠女仆的好意。 等回到银畔桥附近的宅邸，内丽夫人已经亲手做好了晚饭。 她还在经营着自己的小酒馆，营业时间从午后直至午夜前夕。 现在酒馆里只有酒保在，她作为老板娘，一会儿还得亲自过去看着，防止员工背着她偷偷截取流水。 狮心城在这一点上与其他的城市没什么两样，行行业业各行其道，各自有自己的规则。 尤其是鱼龙混杂的外城和底城，法治之下，大奸大恶之人少有，偷鸡摸狗却不可能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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