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不懂园艺,不知道以狮心城的气候藤萝一年开两次花有多难,他们就是天然笃信向往美好神圣的事情会发生。 于是胜券在握的□□主妇输掉了和两个儿子的赌约,要为儿子及他们的小伙伴精心准备一顿大餐。 内丽将一块热腾腾的玉米饼放进小碟子里喊伯恩过来吃。 金发墨瞳的小女孩此时蹲在花架边缘,伸手牵握着一旁沿木架垂下的藤萝花枝逗猫玩。 内丽夫人养的那只银色长毛大猫正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匍匐在台阶前仰着头,脑袋左晃右晃,“喵呜”叫一声就跃起来抬爪扑击。 一击命中拍下来几朵细碎的小花瓣,大猫咪凑上前低头嗅了嗅花瓣,抬头又娇娇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蹭到伯恩的腿边来回绕圈。 伯恩松开了花枝,藤萝一下子弹了回去,她伸手从猫咪的头顺滑摸到了尾巴尖儿,大猫享受地眯起眼睛尾巴轻晃翘起。 听到内丽奶奶叫自己,小女孩应了一声,把猫咪抱起来跑到了妈妈身前怀里窝着。 有长辈们呵护陪伴,又有精细的伙食养着,伯恩长得很快,现在靠在妈妈怀里已经快跟坐着的法师一般高,有一些大孩子的模样了。 伯恩手里抱着尾巴轻晃慢摇呼噜噜的柔软猫咪舍不得放手,无辜地看向妈妈,卓尔被她瞧着心软,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手揽着女儿,另一只手从碟子里拿起玉米饼喂她吃。 虽然相较于公爵,法师对女儿的管教会稍显严厉一点,但偶尔的一点娇惯却也无伤大雅。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又有一名女性站出来指控柯尔特大法官曾对她意图不轨了。 我是真没想到啊,柯尔特法官都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晚节不保……” “我外甥杰奎琳就是因为受到了柯尔特大法官事迹的鼓舞,决定投身政界为公民服务,这才将家族产业交给她妹妹妹夫打理,自己毅然从政投入国会山,最终成功进入市政厅工作。 我还记得她当初经常将柯尔特大法官的一句话挂在嘴边奉为圭臬。 ‘如果你看不惯一件事情,不要抱怨愤怒,而是要着手去改变它。 你觉得巡查司办错了案子,就指出来或者汇报投诉到纠察部门,你认为法律出现了错误,就努力通过公民竞选进入国会山,以一名议员的身份去改进修订法律。’ 哦可怜的杰奎琳,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一位夫人摇头道:“柯尔特大法官已经过世了,我不知道这种事情现在爆出来有什么意义,这样毁了一位民权斗士、公民心中可敬的大法官形象真是太可惜了……” 另一位太太立马反驳道:“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为那些受害者讨回公道啊!柯尔特伤害了那些无辜的女人,他的家族因他的声名而受益,难道不该也因他犯下的过错受到惩罚吗?” “柯尔特大法官都死了,受害者不向加害者讨公道,反而归咎于旁人?柯尔特大法官的子女难道不无辜吗? 内丽,你也觉得父母一辈的罪过要由子女承担?” 内丽夫人伸手摸了摸伯恩怀里猫咪柔软的肚子,大猫乖乖翻转肚皮由着人抚摸。 她养的这只猫性情温顺,可比海鸥角庄园后山那只脾气暴躁的大野猫布莱克尼小姐亲人多了。 “我不知道,这种问题谁也得不出正确答案。 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神话传说故事里人们总将罪徒先祖的罪行过错一代代延续给后辈是不公平的,认为那些人太过于极端是在迁怒。 但后来我又想明白了,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所有情感及思考的意义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体会到。 施暴者已经逝去,除了迁怒跟他相关的人,人们又能责怪谁呢?” 费德勒太太闻言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也争不出一个结果。 至少伟大的《狮心民权议案》和《奥法兰德法案》等都是柯尔特法官一手推动的,没有他,狮心城的公民地位现在起码得退步二十年。” “说得对,反正我是不相信柯尔特大法官是这种人,那些女人说不定都是政敌给他泼的脏水,这样污蔑一位令人尊敬的伟大法官,真是太可恨了!” “污蔑他?那些女人中有平民有公职人员,年龄跨度从三十岁到五十多岁不等,几乎贯穿了柯尔特后三十年的公职生涯,她们联合起来诋毁诬告他图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那位维护柯尔特大法官的太太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明显是一位崇拜者。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的法庭书记官为什么不做声? 我认识那位司法部的夫人,她被调去柯尔特先生身边做了二十多年的书记官,是一位了不起的坚强女性。 她自己就有两个女儿。 我以前跟她一起吃过饭,每次提到柯尔特大法官,她的话语都是既崇敬又感激的,我不相信这些指控——” “她当然不会说这个,柯尔特是她的顶头上司,万一再签署了保密协议,她如果在外面提起这些事情指责自己的领导,说不定还会被起诉赔得倾家荡产!” 卓尔听着几位街邻太太们激动热烈的讨论争辩,心下暗自叹了一口气。 那位没有发声的书记官,本身其实就是一位可怜的受害者,而柯尔特大法官同时也是她职业生涯的指路明灯和贵人。 法师没有加入讨论,低下头看着女儿乌亮的大眼睛,小声问:“还要吃一块玉米饼吗?” 伯恩摇摇头,软糯糯撒娇道:“妈妈,我想吃杏仁果。” “好。” 卓尔抓了一把干杏仁在手心,修长的手指翻动剥壳,突然被费德勒太太点名,“教授,你有听到了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费德勒太太眼神格外明亮,正怀有慢慢的期待看着她。 这位太太号称外城百事通,亡灵魔导是蔷薇公爵的法定伴侣,感情深厚,婚姻美满,她想从法师嘴里得到一点信息。 可一旦卓尔说了什么,只怕明天整个银畔桥就都知道了,说不定还会确认是从国会山内部流传出来不对外公布的官方消息。 卓尔将手里剥干净的杏仁果喂进女儿嘴里,抬眼看着费德勒太太道:“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妮娜最近很忙,没有和我讲过这些。” 说完,她又意有所指地轻声浅笑了一下:“你们也知道,检法院已经受理了这桩案件,贵族院正因为这件事忙得不可开交准备应诉呢。” 据传,去年二月份,在柯尔特大法官刚死的时候这件事就被人爆出来过,但证人被贵族院买通封口了,起诉者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撤回诉状。 现在国会山检法院正在将丑闻与部分高层官员干涉司法一事进行并案调查,涉事官员甚至有可能因此而获罪。 如今又处在大议会召开前夕的节骨眼上,一边在反君主主义者和皇室中间摇摆周旋,一边又要应付调查与公民质疑,权贵们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听闻此言,费德勒太太放过了她,理解地点点头。 的确,国会高层正操心忙着讨论是否要废除君主权力一事,现在又出了这件事,反君主主义者在国会各议院内的支持率也降了不少。 高高在上的君主有些时候固然会引起人们反感,但没有了皇帝,权贵官官相护,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君主主义者利用公民票选废除了皇室,也不过是统治阶级少了一个最尊贵显眼的靶子而已。 不管什么制度或法律最后都是由人来落实执行,而执行者天然就拥有了公众赋予的权力归入统治阶级。 有人在的地方,光明与黑暗便同时存在。 清廉与腐败并行,谁都不能保证未来道路的绝对正确…… 费德勒太太这么想着,甩掉了脑海里浮掠过的无数种思虑。 这已经是凭她的阅历能想到的最深的东西了。 她只是个小老百姓而已,管不了这些,凭偏好去票选出信任的民选政党议员来代表自己,其他的就交由这些议员和国会山的老爷们操心吧! 此时她最关心的,当然是作为外城百事通应该掌握的最新最全面的消息了。 “欸,那你们说,皇室和反君主主张废除皇室的那些老爷们,现在各自支持率怎么样? 明天大议会,咱们的小公主能获得由国会代表公民授予的几样头衔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在廉政署工作的叔叔知道柯尔特大法官的事情以后气坏了,说明天他一定投反对票,给那群徇私的老爷们一个厉害看看……” 夜里,内丽夫人给家人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过以后大家帮忙收拾了剩菜残羹,便一起坐下来享用餐后甜点。 文森特魔导关心地问自己最得意也是唯一的学生:“卓尔,实验室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有一些南境难以置办的高精度器械,如果你需要的话就去公会申请。 你以后若是想在曼森公国采办,只怕不好运过去。以往的经验提示,很多器材长途的折损率很高……” 卓尔在帝国魔法学院和公会的实权职务已经全部卸下了,但都保留了名誉头衔。 她最近虽然还是会去魔法学院授课,可每次只以客座教授的名义上半天。 学院的学生知道亡灵魔导教授随时可能离开,所以最近她的助理法师克伦泽每回提前一晚张贴放出的上课名额,都会被守候在课程公告栏附近的学生们挥舞魔杖一瞬抢空。 而曼森公爵收拾行囊,和法鲁斯公爵、约克曼侯爵他们一样,即将返回边境封地的事情也不是秘密。 国会山大议会以后,黑蔷薇公爵卡琳娜·李斯特便会带着女儿和她的妻子——狮心城的亡灵大魔导师卓尔,离开狮心城回家定居。 卓尔笑着应道:“谢谢老师,我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收好了,实验室里留下的那些就送给魔法公会吧。” 文森特摇摇头。 “我白天去看过,你魔导实验室里的魔药卷轴和器械都没怎么动…… 挺奇怪,你以前生活困难的时候省吃节俭,一枚银币都恨不得掰开用,怎么会有这么个大方的毛病?” 卡琳娜左手舀着枫糖布丁送进唇里,悄悄伸出右手在桌子底下做小动作攀上了卓尔的腿,随后便心满意足地被法师的手捉住牵握。 她知道,这不是卓尔大方,而是实验室里的东西大部分时候都是公用的,许多魔法师都经手用过,所以她偶尔犯偏执毛病的爱人才不愿意带走。 内丽夫人嗔怪地拍了丈夫一下,“什么叫大方的毛病,跟你一样抠门才是坏毛病!我都说多少次了,袜子破了洞就扔掉,你想把它穿成护膝吗?” 面相凶厉的鹰钩鼻男人有些窘迫,迟滞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孩子们都在,说这个干什么……我袜子也就脚跟的位置破了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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