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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公爵走到教堂后排，微笑着为法师理正了别在法袍衣襟上的胸针。 “卓尔，献上捧花以后你先回银畔桥，和内丽夫人说，我一定会赶在晚饭前过去的。” 政治理念向来都是无关乎对错的，但斗争的手段却总是会走向极端。 敌人的任何把柄在必要时都可以拿出来攻讦，即便那个把柄干系重大，关乎到国家在整个大陆上的政治地位与风评。 在皇宫里出现怪物，整个城堡宫殿群都被摧毁以后，皇帝的所作所为在帝国高层里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国会山各部门和市政厅一起联手压下了这件事，便注定许多人都会知道那个怪物就是丧心病狂已走向疯癫的帝国元首。 只是高层官员们皆心照不宣，将此事瞒着帝国公民和外交使臣们。 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狮心城在皇宫被摧毁半个月后的五月中旬，就陆陆续续有流言传开。有些只是讹传的无稽之谈，但有些谣言半真半假已经接近真相了。 也不能怪阴谋论发酵，教廷军是皇帝一手提拔组建起来的，即便军部将罪名栽到巫师们身上，皇帝也逃不开干系。 只不过皇帝本人都死在了那场灾难里，再加之有官方的引导与压制，流言没有继续扩散罢了。 但现在皇室的风评扭转，舆论对反君主主义者的变革派不利，一个多月前被压下去的流言便又被有心人鼓动沸腾起来了。 国会山领导下的市政厅及各检法院等部门是一定不会承认这件事情的。 这件事关乎到国家的脸面与利益，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已经完成，务必不能被他国间谍暗探抓住线索。 至于流言，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国会山内部的知情者在背后推波助澜放出的风声，最有可能是那群反君主主义的变革派人士。 这件事的真实性已经不重要了，狮心帝国无论对内对外是一定会否认流言的。 可阴谋论的特点就是这样，不需要真相和证据，也不可能单凭官方辟谣就能绝迹于民间。 但国会山对此不准备做更多处理。 替皇室隐瞒是一回事，维护那个疯子皇帝就是另一回事了，国会高层对已死的奥古斯都三世可没什么好感。 对内对外都有一个说法和交代，国家层面的交往本来有一层遮羞布就够了。 没有真凭实据做依托的讨伐就是莫须有捏造的污名，狮心帝国作为大陆板块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被泼脏水还少了吗？ 国会辟谣后便袖手旁观，虽然阴谋论大多数时候都无法占据主流的声音，但流言在反君主主义者的推动下发酵，仍然大大打击了皇室的威望。 在大议会召开前的这个节骨眼上，没有哪方会忽视掉这些声音。 任何一点点波折都有可能影响到选票，最后在复杂的时局里动摇到岌岌可危的统治根基。 所以皇室才将大王子的灵柩抬到了高耸巍峨的圣卢恩塞尔大教堂，让市民在古老庄重的教堂广场上追忆悼念皇储，且连续几日都让新皇储在玛格丽特王太后的陪伴下露面与公众接触。 好在民调显示效果还不错。 “你一会儿还要回国会山吗？” 蔷薇公爵摇头：“小玛格丽特想单独见我。” 她没有再多说，手扶在法师肩膀上踮脚亲了亲她的唇角。 卓尔也未多问，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俯身回吻了妻子的脸，便拿着捧花跟进队伍中央，走向教堂前面停放的灵柩前献花去了。 为了表示亲近，新皇储邀请蔷薇公爵一起搭乘了自己的马车。 十三岁的少女身段已经初显玲珑风韵。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小玛格丽特此时脸上早已褪去了稚嫩的神色，一颦一笑都收敛着，像是一个成熟老练的政客。 在桑德森诺克庄园的书房里，公主坐在父亲曾坐过的那把椅子上，稳练圆熟地劝说蔷薇公爵动用她的影响力号召率领贵族院的一众同僚投入自己的阵营。 “……我知道很多人的担心，但是公爵阁下，我还年轻，如同一张还未涂画上任何人痕迹的白纸，这是我的优势不是吗？ 人们总觉得变革是好的，我也不否认文明的进步大多是从变革中诞生，但狮心帝国真的到这一步了么？ 国会山想摆脱皇室，贵族院里也有许多权贵不满克罗威尔家族，可是卡琳娜，共和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爸爸生前很敬重您，曾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想请您来做我的老师教导我。” 小玛格丽特面容诚恳，隔着书桌，倾身上前按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亲近孺慕的神色。 “我今年十三岁，听曾祖母说，十多年前，您也是在我这个年纪，英勇承担起了一个贵族领主的责任，在兽潮前护住了麾下的领民与封地。 您一直就是我的榜样，曼森公爵阁下，您愿意留下来帮我吗？” 卡琳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抬起眼皮，湛蓝色的明澈双眼跟小玛格丽特的灰绿色澄净瞳仁对视，开口道：“小玛格丽特，你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 “当然！” “相对于平民阶级，我们是拥有特权的人。 这一阶级不一定是特指贵族，在狮心帝国，只要达到一定的社会地位以后，任何人都能进入这个阶层，即便对于许多基层民众而言，这条道路狭窄而艰辛。 钱财与权力天生就附带了责任、义务和特权……” 卡琳娜勾唇笑了一下，对她眨了眨眼，“小玛格丽特，在这一点上，皇室和其他贵族其实都是一样的，我们生来就比平民要活得容易，我们是处于同一个利益集团之下的。” 公主也笑了起来，酒窝里终于泄露了一点藏起来的天真稚气。 但不等她高兴开口，蔷薇公爵却将手抽了回来，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可我们拥有的是国家及法律赋予贵族的特权，克罗威尔家族却不在其中。” “在狮心城，我们处于同一个司法体制之下。 如果检法院司法庭或军事法庭给我递了传票，即便我是一名帝国公爵，我也必须出席。 如果公民意志大审判庭判我有罪，我就会下狱被问罪，这是司法系统能正常运行的基本准则，也是帝国全境贵族向往却敬畏狮心城的原因。 千年前，帝国的开拓与先行者们制订了法律，我们因此掌握了权力，所以我们必须遵守它、维护它。 但小玛格丽特，皇帝是其中的例外。” “如果你登基坐上了那个位置，你就会跟你的祖父一样，成为这个国家司法系统和体制里的幽灵。 你将无条件获得司法庭、军事法庭，甚至是至高公民审判庭的豁免权，除了国会大议院代表整个帝国进行君主弹劾，不然你就是这个国家执掌大权的神明，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拒绝你。 但任何人都拥有拒绝他人的权利，而皇帝剥夺了所有人的这项权利。” 卡琳娜认真盯着她，“所以你知道症结在哪儿了吗？” 等蔷薇公爵离开以后，王储妃过来探望女儿。 自从丈夫死后，辛西娅将女儿儿子看得更重了。 “怎么样，卡琳娜愿意帮你吗？” 看见女儿摇头，辛西娅神情凝重起来，“她也投入了变革派？” “没有，妈妈，曼森公爵没有表态，但她也没有倒向另一边，相反，她还点拨了我另一条思路……” 未来的女皇将幕僚们叫了进来，“曾祖母已经帮我很多，这件事不用麻烦她。” 她望向幕僚长，“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去年那位被视作贵族院中民权代表而为公民所敬仰的柯尔特大法官，他死后是不是爆出丑闻被贵族院压下去了？” “对，是性丑闻，弗雷德王子当时是廉政署总长，也经手了这件事。” “去调出案宗，找个人捅出去。” “你们继续挑选愿意跟我们接触的贵族与官员……” 小公主起身去往庄园的会客厅接见等候在那里的皇室亲信大臣，“是我疏忽了，现在可不是皇室在争取所有人的拥戴，而是在跟反君主主义的权贵们争夺民心。 主人的位置岌岌可危，管家身上也不干净，我倒要看看这所庄园怎么选。” 作者有话说： 可恶，这篇文的初衷其实只是想让两个主角谈恋爱来着！ 马上就要正文完结啦！
第127章 七月四日, 已逝的柯尔特大法官爆出丑闻。 一名女性公职人员实名上报投诉到检法院，控诉这位大法官在职业生涯中侵犯骚扰过她们多次。 随后几天，陆续又有几名受害女性站出来声讨作证。 据她们所说, 受害者还不止她们两个，只不过因为柯尔特大法官于狮心城中向来良好的声誉及名望, 高层替他遮藏掩盖了这些东西。 去年柯尔特大法官过世以后，狮心城缅怀追悼过这位民权偶像, 贵族院便有专门的办公室出面贿赂买通知情人签署保密协议封口了。 银畔桥1039号宅邸前庭的小花园里, 附近几位相熟的邻居太太们相约聚在一起于内丽夫人家的小花园里吃下午茶。 七月初，天气还有些热。 但好在刚刚才下过一场小雨，此时太阳重新出来，蒸发掉的水汽被对流风吹走，前庭小花园里空气潮润清新却不闷热。 内丽夫人对园艺颇有心得, 她的小花园在银畔桥附近颇有盛名。 只看宅邸前侧这一片花色炫丽夺目的紫藤萝花爬架, 就知道女主人的手艺如何了。 整个狮心城，都没有几户人家养护的藤萝能在七八月开第二次花的。 这也是附近街邻太太们爱来这儿串门吃茶的原因。 颜色深浅不一的总状花序爬满花架从枝端垂下, 由浅白色渐渐加深成紫色，叶片半舒展开来, 在微风中轻摆慢摇。 坐在花架下的太太们从小杯垫上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浓烈的日光被藤萝的茂密枝叶遮住，洒下点点光斑。 在阴凉处嗅着风中弥漫的淡淡芬芳, 繁重家务和工作的疲惫仿佛都随着一杯温热的红茶入喉而散去了。 宅邸茸茸绿草地前围着的木质栅栏外，也有许多熟面孔会经常绕一个圈从内丽夫人家门前经过, 只为了在回家或上工的路上多欣赏看一眼这一片小花园。 内丽夫人虽然是个外貌寻常、体型也丰腴微胖，做起事来干脆利落言语爽利的酒馆老板娘, 但这个寻常妇人养出来的这一园鲜花, 不知道给多少人的生活带来了诗意。 妇人们聊着日常生活的话题, 艳羡夸赞着这片漂亮的小花园。 在法师帮忙端来刚从厨房风箱烤炉里拿出来的热腾腾糕点时，一众太太也热情地招呼卓尔坐下休息一起聊天。 “去年气候不好，藤萝都没开第二次花，今年我家那两个皮小子还跟我打赌内丽夫人这儿的藤萝会不会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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