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壁毯画不仅是一件伟大的艺术杰作,更是狮心皇室的荣耀。 厅内华美的吊顶水晶灯下,奥古斯都三世神采奕奕坐在织锦软垫靠椅上,他脚边是一个鼓鼓囊囊卷成长条状的地毯。 皇帝用餐巾擦了擦嘴后,一旁的侍者便将桌上的残羹餐碟都收走了,另有两名健壮勇武的高大卫兵则从他脚边抬起那条长长的地毯卷也跟着下去了。 “温斯顿,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温斯顿亲王看着皇帝身旁红地毯上留下的一大滩深色湿渍,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低下了头。 “陛下,俘虏的数量已经不够了。” 奥古斯都三世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么平静温和,亲王却从自己哥哥的语气里听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阴柔寒意。 “这才几个月,法鲁斯不是带回了五百多个蛮人俘虏吗,三天才送一个来,怎么就不够用了?” “因为水土不服,即便好吃好喝养着,俘虏在监狱里也接连病死了大半……” “难怪最近送来的都病恹恹的,野蛮的下等人过不了好日子,血气倒是比正常人旺盛好几倍。 算了,那就从监狱里挑些精壮吧。 俘虏省着用,下次先送两个死囚来,我试试看够不够。” 温斯顿亲王头压得更低,背心一阵发凉,“是,陛下。”
第102章 二月初, 暴雨连绵。 狮心城在筹划兴建伊始,城市的设计者就考虑到了其多变的气候和长达整整三个月的雨季。 整座城市下水管道四通八达,畅通入海, 从来不用担心城内雨水泛滥拥堵。 但今年是个例外。 今年的季风晚了足有大半个月,携带的丰沛水汽却丝毫不减。 海风刚一上岸, 渡过西南海岸帝国最大的港口密歇港后就凝做乌压压的厚重雨云,缓缓朝着狮心城飘去。 等乌云入城的时候就已经化作倾泻如瀑的暴雨, 不到两个小时, 满城都笼罩在了雨幕之下,地面上到处都是砸落溅洒的水花。 街上的积水很快就没过了鞋底,居民庭院前的小花园被大雨浇砸,花朵绿叶和碎枝被打落在花园的泥土里,夹杂着雨水在土壤表面混成了一层薄薄的泥浆。 道路两旁的雨水汇成浅流涌入路边的下水口, 水花打着旋儿往内涌去, 雨声和水流声混杂在一起,哗啦啦似奔涌的河流一般将整座城市淹没。 这个月成为了狮心帝国有史以来记载降雨量最大的二月。 在这样恶劣的极端天气里, 狮心城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寿终离世,内城墓园在短短一个月内就举办了好几场葬礼。 二月末, 圣卢恩塞尔大教堂, 由大主教亲自主持的一场丧礼刚刚完毕,蔷薇公爵和一众国会山官员们便跟随抬棺的队伍去往了墓地。 等到傍晚时分, 最后的告别仪式结束后,众人才三三两两结伴, 与死者家属道别离开。 走出墓园,一辆外观普通的厢式大马车赶在蔷薇公爵的马车前抢道停到了卡琳娜跟前。 车门开启, 里昂骑士为领主撑着伞, 透过近距离的薄薄雨帘, 卡琳娜看清了车门口露出的半张人脸。 她登上马车后,才发现车里不仅有好友温妮的父亲——国会二级议长肖恩,对面阴影角落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法鲁斯公爵,葬礼已经结束,您来晚了一点。” 老人右手覆于胸前致礼,“不,我早就到了,只不过丧礼的时候我在教堂后排落座,所以您并没有看见我。” 车门关上,这辆简朴的马车开始向前行驶,佩戴了黑蔷薇家徽的贵族马车则隔了一小段距离于雨幕中低调跟在了后面。 雨水淅沥沥淋打在车窗外,扭曲了透明玻璃上的景象,也隔断了内外视线。 法鲁斯公爵这才从阴影里挺直身子,将脸暴露在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昏暗暮光里。 卡琳娜笑道:“知道您出席了丧礼,柯尔特大法官的家人们一定会十分欣慰感激的。” 柯尔特大法官是贵族院里最广为人知的民权偶像。 这位一生都奔走在法律前沿的七旬老人为狮心帝国公民民权的进步付出了毕生心血。 柯尔特大法官出身于狮心城老牌贵族世家,年轻时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在贵族院中占据了一席,前途一片光明。 可在接触了法律以后,这位年轻的贵族却放弃了家族于政界中的人脉与发展,毅然决然从坦途上离开,转而投入检法部成为帝国巡回法庭的一名法官,并在他接下来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审理了无数重大案件并对下级法庭的许多疑难案件做出公正指导。 柯尔特大法官在一路晋升至检法总院的路途中,经手审理过的好几桩案件都被列为帝国近百年来最为经典的判例之一,成为后续许多法官审理案件时循例的依据,对帝国司法系统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样一位了不起的老法官,本就在帝国公民之中享有盛誉。 又因为其贵族出身,使得柯尔特大法官被贵族院专门挑出来作为检法院中的贵族代表人物进行宣传,令他的名字在帝国人民的心中成为和贵族院绑定在一起的金字招牌。 如此一来,柯尔特大法官过世,无论与生前的他有没有交情,大半个贵族院的官员们都过来送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官一程。 而法鲁斯公爵作为第二位来到狮心城的帝国大公,于情于理也要出席这场在圣卢恩塞尔大教堂举办的丧礼。 只不过丧礼之后,他并没有随送葬的队伍去往墓园,而是径直离开了。 法鲁斯公爵看向卡琳娜,“我离开教堂的时候,教会广场前就挤满了无数冒雨来献花的狮心城公民。 您从墓地出来,那告别仪式上,是不是也有许多来自国会的各民选党派人士?” 教堂里坐满了人,法鲁斯公爵在后排看不清全貌。 虽然按照狮心帝国的传统丧葬礼仪规范,前来吊唁的追悼者只用参加前半程于教堂里举办的丧礼,后半途送葬的葬礼及遗体告别仪式都是留给死者的亲人及好友,但柯尔特大法官的葬礼上,还是有许多人跟去墓园送了这位老人最后一程。 卡琳娜不太明白法鲁斯问这些摆在明面上随意一打听就能知道的消息做什么。 “是的,在柯尔特大法官的墓碑前,我所熟知的那些民选党派几乎都有派出代表。” 甚至因为告别仪式上向这位可敬的老者道别致意的人太多,以至于蔷薇公爵和贵族院的一众官员们不得不在墓园里于寒冷的雨中撑伞站了近一个小时。 法鲁斯点点头,淡绿色的瞳仁望过来,“这样的话,我想我们有必要回贵族院召开一场高层紧急会议了。” 深夜,白天一阵阵的大雨已经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蔷薇公爵在午夜过后才回到了狮鹫民宅区的贝格弗南大道。 进了家门,屋内温暖的壁炉火光一下子便驱散了门外吹进来的潮湿寒意。 卡琳娜将网纱帽和下摆微湿的外套挂在了客厅的衣帽架上,只着了单薄的里衬长裙就上了二楼。 主卧里没有人,书房的灯光却还亮着。 卡琳娜推开书房门,卓尔穿着一身丝绸睡衣,黑色长发拢在左肩前,正坐在书桌后支肘托腮,笔夹在指间垂眸看着什么。 而她左手边还堆着一摞垒得高高的书,侧面书脊上有金色编号及标签,看起来像是从帝国学院及宫廷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古籍。 “你又趁我不在时熬夜工作。伯恩去哪儿了亲爱的?” 卓尔将笔放下,抬头看向她笑道:“我以为你今晚不过来了。 伯恩半个月前就和我们说过,今天是沃伦的生日。她今晚和朋友们一起去沃伦家里做客,让我们明天再去接她回来。” 卡琳娜笑着朝她走来,“我和康沃尔一向政见不合,两个孩子现在倒是玩到一块儿去了。” 法师左手边那一摞书后面,正翘着尾巴抱臂坐在桌沿的小恶魔连忙将手中握着的细小戟叉送到嘴边张开口咬住,黑漆漆的两爪往身体两边一撑就从桌边跳了下去。 落地时地面一小道红色法阵出现了一瞬,小恶魔毫无阻碍钻了进去,跟阵图一起消失不见。 公爵毫无察觉走到自己未婚妻身边,勾住法师的脖颈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歪到她身上跪坐下来,另一只手则抽出她面前桌上的信纸。 “你大晚上在写什么? ‘即便公会高层在某些事情上有分歧,我也对学院内部的管理政策有着不同看法,但依旧不得不承认皇室在某些时刻起到的贡献与作用。 所以感谢弗雷德里克王子——’” 最后写上的这一句话又被卓尔拿笔划掉了。 “这是什么,”公爵脸色冷下来,语气含煞,“他们又为难你了?” “嗯,大王子举荐我去担任教廷军首领,我明天就得去魔法公会消籍,然后去教会报到。” “……” 卓尔伸手搂紧她,墨瞳清澈噙笑,头埋进卡琳娜胸前雪腻般的柔软里带着笑意低声道:“是个玩笑。” 公爵气笑了,捏着那张羊皮纸直抽她的肩膀,“吓死我了,混蛋!下次跟我开这种荒唐玩笑的时候,不许再用你这张脸!” “我也没第二张脸了。” 卓尔也没想到这么荒谬的玩笑话,她关心则乱的爱人也能失了方寸无条件相信。 法师心头温暖,笑着仰头擒住公爵的红唇碾磨吮吻,呼吸亲近,卡琳娜温顺下来,挺身将自己送入她手心里。 “是魔法就业协会的事情。 弗雷德里克王子要去协会到访参观并对学生们发表致辞,学院要求我做开场介绍并引入储君,我在写自己的发言提纲,明天下班前终稿就要交上去。” 卓尔由着怀中女妖扒开自己的睡衣领口,像个黏人的小动物一样在脖颈及锁骨上湿漉漉的胡蹭乱嗅,耳鬓厮磨亲吻,抬手握扶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卡琳娜蜷着腿坐在她怀里,肌肤贴蹭带来如绸缎摩擦般丝滑绵密的温柔触感。 公爵懒洋洋伏在法师的心口安静下来,听着爱人的心跳,用发顶蹭了蹭卓尔的下巴。 “今天葬礼结束后,我们回贵族院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谈,是关于柯尔特大法官的。” 公爵仰头看向她,“卓尔,你知道吗,柯尔特大法官在他从业生涯中,曾收受过多次性贿赂……他私生活败坏混乱,连身边那位书记官也是他的受害者。” 卡琳娜声音低沉下来,“据那位可怜的夫人交代,自从她被司法部委派到柯尔特大法官身边以后,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后十五年都……” 卓尔沉默了一瞬,“柯尔特做了四十多年的法官,这件事情正巧在他过世下葬后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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