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吕霆落地,目光有些晃动,并不罢休,再次起了身。 人未至,拒霜已经抬了剑,这次没有再防守,而是直直划下来,招式简单,却在一刹那犹如晴空雪链,锁定了吕霆的气机。 吕霆罩在白玉面具下的神色大变。 寻常人便是屏息已经足够艰难,他自知不是芙蓉娇对手,刻意拖了一刻才动手,等得便是对方气尽之时,万万没想到眼前女子竟还能使出如此威力的剑招,当下退无可退,只能以笛相挡。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来。 吕霆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往后飞去,重重砸在树上。 洁白的宽袍沾了尸液,变得有些脏污。 质地犹如精钢的短笛竟是从中硬生生断成两截。 “不可能……”吕霆方出声,又咳出些血沫,视线里乌靴靠近,毫不在乎地踩踏着尸虫,落在自己眼前。 他抬起头,素来震惊的目光里,难得显出一丝慌乱,几乎是失声道:“怎么可能?” 拒霜望着躺在身前的吕霆,剑尖低垂,几乎触碰到对方脸上的面具,神色淡淡,不起波澜,仿佛一切早在算计当中。 吕霆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难道是因为长……” 话音未落,他的唇动了动,目光中皆是惊骇。 然而他已经没机会说出口了。 剑尖割破喉咙,只余下嘶嘶的漏风声,自喉咙中涌出来,听不真切。 “长生……” 更多的血自脖颈处涌出来,喷溅得白玉面具上尽是血渍。吕霆的脖颈软软地垂下去,歪到在蛊虫的尸体上,眼中光彩瞬间黯淡下来。 同样大骇的还有战局中的四人。 莽刀愣怔间,坤龙使已经飞快往后退去,显然并不打算恋战。除了有一个已经伤重而亡,其余三人转身便消失在树丛里。 拒霜并不追。 她偏头望了一眼昏倒的玉华和两个侍女,叹了口气,又转回望向莽刀和莽枪:“劳烦。” 识时务者为俊杰。 莽刀二话不说,率先疾走几步,将两个侍女往肩头一抗,转头唤莽枪:“二弟,过来。” 一炷香后。 莽刀轻手轻脚地两个侍女放在干净的草坪上,身后莽枪可没那么温柔了,将背上的玉华随意往地上一丢。 “云弟!”莽刀出声斥责,为时已晚,可怜的玉华已经咕噜噜在草上滚了两圈,白袍上沾满了草汁落叶,额头也鼓起来个大包。 好死不死还是脸朝下落得地,鼻子下缓缓淌出两行血。 人倒是没醒,显然蛊虫的迷性未过。 时素欢终于缓过气来,紧张地拉过拒霜的手,低声询问:“可有不适?” 拒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得无害:“不打紧。” 莽镖手里捏着一块巾帕捂着还在流血的脖颈,脸色苍白,警惕地望着几人。倒是莽刀率先开了口,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实在是对不住。此处应当已经安全,我们与几位并无仇怨,如今也算功过相抵,就此别过。” 最好是再也不要见了,这芙蓉娇哪里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简直是恶魔。 言罢,生怕对方反悔追究一般,他抱了抱拳,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便拔脚欲走。 “等等。”身后芙蓉娇的声音传来,明明悦耳得很,落在耳边却吓得莽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僵硬地回过头去。 “你们落东西了。”拒霜指了指地上的一枚镖。 见状,莽镖白着脸弯腰去捡,便听到对方又问:“你们当真不知坤龙教为何要捉我吗?” “当真不知。”莽刀望着眼前环着双手的女子,又瞥了一眼对方身侧神色不善的时素欢,诚恳道,“我们草野三莽虽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却也敢作敢当,当初倒是多嘴问过两句,但吕霆口风极紧。想来我们算是外人,不会如实相告,便也没当回事。” “既如此便算了。”拒霜笑了笑,“三位慢走。” 这笑容里总像是藏了刀,莽刀扶着受伤的莽镖不敢停留,匆匆离去了。 待人完全消失了踪影,时素欢才望向拒霜,紧蹙眉头道:“我方才听吕霆最后的话……”她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不过耳力好,依稀还是听到一些字眼。 拒霜的唇角依旧微微扬着,笑意却没有浸润到眼底:“是冲着长生药来的。” “可他们怎会这么快知晓?此事明明只有我们三人……” “你忘了,还有一人么?”闻言,拒霜偏过头来。 如醍醐灌顶,时素欢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黑阎罗?”
第149章 “好痛……” 玉华醒来时,只觉得身体像是散了架一般,哪哪都酸痛得不行。 天边夕阳已经摇摇欲坠,只剩下一丝光辉,天色将暗未暗。 他睁开眼,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第一眼就看到倚靠在树边的时素欢偏头望过来:“醒了?” 他点点头,环顾了一圈,已经不是方才的地方,鼻间黏糊糊的,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便摸到了残留的鼻血血渍,惊得他一怔。 什么时候流的鼻血? 昏迷之后的事,他统统不记得了。 旁边坐着汉白和京白,正在互相包扎,脸色都有些苍白,见到他醒来连忙停下手上动作:“少爷。” 玉华摆了摆手,伸手摘下头上草叶,望向时素欢和拒霜:“解决了?” “暂时罢了。”时素欢应了话,略一犹豫,便道,“临时有些事要处理,玉府我晚些再去,她们受了伤,我和拒霜商议了下,打算让你们先一起先回。” 玉华眉头微微蹙了紧,视线扫过侍女身上斑驳血渍,显然伤得不轻。 他并未应答,盘腿随意坐着,将那些草叶捏在指尖细细搓着,难得正色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时素欢并不隐瞒:“他们为了长生药而来。”顿了顿,瞥见玉华惊诧神色,又解释,“怕是黑阎罗那边捅出去的。至于个中缘由,尚不知情。” 拒霜半个身子都倚着时素欢,倒像是没有骨头一般靠着,闻言添了话:“她许是瞒着些什么。” 之后便将两人的猜测说了。 她们第一次见到黑阎罗的时候,便是在吕府。 彼时,黑阎罗被吕霆抓了起来正在严刑拷打,依她的话,是为了蛊毒而去,不料失手被捕。 然而如今想来,又有些站不住脚。 吕霆看起来并不想伤她性命,若当真结了仇,既已抓获,何必再留情?这也并非吕霆狠辣的性子。 除非是有话要问,不能杀。 然而之后却再也不寻黑阎罗的麻烦,反而处处针对拒霜。坤龙教与她,甚至蓬莱山庄并无恩怨,又为何如此? 黑阎罗助拒霜拔除毒素,中途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又同指了路,引她们前往沉渊,最终寻得长生药。然而刚出鬼医窟不过几日,坤龙教竟得了消息,布下天罗地网。 唯一的答案,就是黑阎罗消失的那段时间,与坤龙教达成了某个协议。得药之事,也是早在计划之中。 这长生药乃鬼医华以沫所制,其药效种种,她们皆不得知,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清楚,便只有黑阎罗一人。 到底有什么是她没有告诉她们的? 如今长生药已服,为何又奔着拒霜而来?若是当真为了长生药,早在她们入沉渊之时,便应蛰伏袭击才对,何必等出了沉渊才动手? 这一切答案,只有找到黑阎罗才能知晓。 “当时我被困在坤龙教时,他们并不伤我性命,反而好生招待着,倒像是在观测什么一般,便觉不寻常。”拒霜慵懒地耷拉着眼皮,像是在看地上草尖,仅剩的一点余晖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看不出眼底神色,“若说为了谁,思来想去,便只有那坤龙教教主。我虽只见了他一面,却也看得出,他身体有恙,时日无多。” 时素欢也见过那教主,闻言点了点头应和:“的确如此。” 拒霜终于抬起眼,瞥向玉华:“让你回兴城,也有一事要托你去做。如今吕霆已死,消息正传回去,兴城的坤龙教众群众无首,正是绝好时机。如今我们和坤龙教的梁子已经结下,你此番回去,务必斩草除根,削了他们这左边羽翼,届时也好应对。” 玉华沉吟片刻,将指尖掐碎的草叶丢了,拍了拍手便自草地上站起身来:“好。”他的视线扫过两人,最后落在时素欢身上,“此番凶险,你务必不准出事,我爹可等着你回去。” 时素欢有些别扭地偏开了视线:“放心。”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也小心。” 玉华的唇角微微扬了扬,望向拒霜。 “知道了。”拒霜自时素欢身上直起身来,轻松笑道,“我必完璧归赵。” 他小声嘀咕了句:“真是红颜祸水。”说着便弯腰去拉受伤比较重的玉白,“走,我们先回兴城。” “是,少爷。” 往前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时素欢,唇动了动:“尽早回家。” 言罢,回过身去,取了怀里折扇潇洒地朝后挥了挥,沾满了脏污的白袍丝毫掩盖不了那公子哥的贵气:“吕府那些虾兵蟹将你们大可放心,保准一个都跑不出兴城。” 话语散落在夏日的晚风里,随着身影渐渐散了。 时素欢望了许久,才收回了视线,朝身旁的拒霜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们也走罢。” 纵是荆棘遍地,也愿携手共进。 百晓楼。 江湖第一楼。 当然,它还有一个称呼,便是黄金楼。 要知道这里虽消息灵通,却价值不菲,如时素欢这般并不算阔绰的江湖人士,宁可自己多花点功夫寻人找物,也万万不会踏足。 如今虽知晓自己出身玉家,也算是摇身一变富贵人,她也不好意思伸手问玉华讨钱。便是他给了,估计也不会收。 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行走的钱袋子。 见拒霜轻车熟路地踏进门槛,时素欢颇有些好奇地跟在身后,方一进门,便有一身着蓝衣的男子迎上来:“好久不见,如今应该称东方姑娘了。” 男子面白无须,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说着又望向时素欢,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时姑娘了罢?唤我天一便可。” 据说这百晓楼,除了楼主百晓生,另列天地玄黄四护,以天护为上,黄护最末。据说以尊客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不同,迎接的人便也不同。 时素欢倒是没想到这人便是百晓楼第一护法天一,对方一眼便认出自己反倒是不稀奇了,客气地颔首应了。 天一请两人进了雅间,恭敬地倒了两杯茶,也不废话,径直道:“不知两位此次前来,所问何事?” 拒霜也直言不讳道:“关于毒女黑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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